[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寒雨
天色阴阴的,天际已有厚厚的云层堆积。虽然已是初春,但是秦国地处北方,风却依旧是凉飕飕的,夹着欲来的暴雨的湿气,更是冰冷入骨。
未央宫里,青铜镏金鼎里袅袅地燃着百合香,温香拂脸。威德皇斜靠在榻上,和皇后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皇后的贴身使女青桐取来一袭白虎皮做的披风,小心地为皇后围在身上,轻声笑道:“太子殿下真是孝心虔,昨天才刚落了几个雨星,就巴巴地给娘娘送来披风,说这白虎皮最是保暖,防寒隔潮呢。”
“朕记得这虎皮还是他在千仞山学艺的时候猎到的吧?这白虎世所罕见,珍贵无比,钰儿拿着虎皮当宝一样,轻易都不给人看,如今竟孝敬了你,也不枉你疼他一场。”威德皇看了披风一眼,笑吟吟地道。
皇后闻言心下却是一酸。她共育有三子一女,长子裴钰自幼就被立为太子,她知道虽然子以母贵,只要她在后位一日,就必定会为儿子牢牢地捍卫住太子这个宝座,但其他妃嫔谁不是处心积虑、虎视眈眈?后宫诡诈,宫里宫外,肮脏阴险的丑事一桩桩,一件件,她是殚尽心智,如履薄冰。好容易儿子平安长到了八岁,但是罪恶的阴谋还是伤害了稚子。面对儿子苍白的小脸,猩红的鲜血,她心痛如铰,恨不能替儿子去挡那一箭。当威德皇提出要送儿子去千仞山学武,她虽然舍不得儿子,但为了儿子的安危,还是咬牙送他去了那苦寒之地。
她的次子,出生没多久,连名字都还未起就夭折了。后宫寂寞,为长子牵肠挂肚,为次子黯然神伤,她不知流了多少的眼泪。好在后来又育有一女一子,幼女幼子承欢膝下,长子也艺成归来,沉冷善谋风行果断,朝中之事也别有见地,透彻不凡,皇上甚是器重,也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
威德皇见皇后眼角微红,知道她又想起往事,轻轻地喟叹了一声。“青桐,磨墨。”
“皇上,看了一天奏折了,早歇着吧。”皇后见威德皇站起身来,忙劝道。
“不看奏折了,写幅字。”威德皇摆摆手,端坐在花梨木大理石案旁,抽出一支紫毫,笔蘸浓墨,在玉版宣纸上龙飞凤舞地写了三个大字:“烟霞阁。”
“青桐,把这幅字连同前日徽州贡的那方淌池歙砚给太子送去,太子要新建的楼阁就以此为名吧。”
“皇上,钰儿近来有些胡闹……”皇后脸色微白,忙为裴钰辩解。
“好了,不必再说了,朕知道的。钰儿做事自有他的分寸,你不要太操心。”
“是。”皇后心下一宽,端看了那幅字,笑道:“皇上这字气势刚健雄丽,和这楼阁名的圆润秀美似乎不太相符,不如臣妾再题一匾联,也算凑趣。”
“是了,皇后笔法风骨丰丽,温润闲雅,只是也太便宜钰儿了。呵呵。”威德皇心情甚好,命人立即捧了送至裴钰府上。
春雨淅淅沥沥地下起来了,稀落的雨点击打着屋顶的瓦片,发出沉闷的声音。
江清澄抖落斗篷上的雨水,解下来交给侍侯的小丫头,掀开撒花软帘,看见裴钰正斜靠着临窗大炕上的大红靠枕,手持一杯“一品春”,听着单调的雨声,默默地想着心事。
“师兄,你修仙呢?”江清澄毫不客气地坐下,谗猫一样皱了皱鼻子,道:“师兄真是小气,这么好的酒自己偷喝,也不叫我一声。”
“还用叫么?什么好东西能躲过你那谗猫鼻子?”裴钰见江清澄进来了,他微闭上眼睛复又睁开,眼底有涟漪滑过,如残冰坠入春天温暖的湖水,瞬间融化,不曾留下丝毫的痕迹。
江清澄早已斟满一杯,浅抿一口,双目微阖,陶醉道:“醉香楼二十年的一品春?这酒颜色浅碧,芬芳飘逸,轻咽慢品,韵味无穷,饮后余香经久不绝,嗝噎回味,浓香犹存,尤其是饮后的回味有一股特殊的水果香气,醇厚净爽,幽雅细腻,回甜味长,真是极品。”
裴钰的脸上现出一丝苦笑,重重呼出一口气,“刚才收到密报,魏国在魏、吴两国的边界屯兵已到了四十万,魏国要对吴国用兵了。”
“哦?”江清澄端着酒杯的手僵住了。“天要变了吗?”
雨下得越来越大了,急骤的雨箭重重地落在地上,溅起的水花在灯笼微弱的光线下有如烟雾一般,水蒙蒙的。
“魏国这些年养精蓄锐,对吴国已是图谋已久。吴国繁华富庶,钱粮丰足,魏国是垂涎三尺,偏偏桓帝沉迷酒色,不理政事,奸臣当道,朝政混乱。只怕这场战乱要祸及天下!”裴钰斜长晶亮的凤目似乎有什么东西翻滚喷涌,如星光般璀璨。
“时世难以预料,吴国虽然有天堑岷江,但是朝政混乱,平民百姓甚是困苦,朝中显贵又多是些阿谀逢迎之徒,将无良将,兵无精兵,战事一起,吴国支撑不了多久的。吴国如灭,魏国国力加强,宣帝统一天下的野心天下皆知,下一个目标就会一定指向我们!”裴钰仰头饮尽杯中酒,明亮而清澈的双眼,忧郁而哀伤,写满了沉重。
“是。我们大秦虽是骁勇善战,但我们地处偏远,远远没有魏、吴两国的富庶。当务之急就是阻挠魏国对吴国的用兵,为我们争取到一定的时间。我们这里也积极筹措,广积粮草,招募军队,同时取消用我们的马匹换取魏、吴两国绸缎、瓷器、茶叶的交易,以此遏止魏国骑兵的壮大。”江清澄虽然贪吃爱玩闹,但一旦做起正事来却是心思缜密,头头是道。
这时,起风了,灯笼被寒风吹得摇摆不定,淡淡的昏黄的光随之摇曳,闪闪烁烁。远处的黢黑的景物象是也晃动起来,在冷冷的雨夜里平添了几分莫测与诡异。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