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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 章
紫衣倩影临近,在灯下展示出美艳的资颜,眉目间与太后有几分相似,正是太后的亲侄女沈明月。她依次向众人行了一个个女礼,然后旁若无人地朝太后道:“姑母,几日不见,我想死你了,你是不知道那山路……”
沈太后举起食指,放在她红艳艳的丰唇上,没好气道:“说多少次了,在这宫里,你当称我为太后,更不可在众朝臣在场时如此这般没规矩。”
沈明月狐狸一般妩媚的双眸颤了颤,抿了抿丰唇,有些委屈地称是。
沈太后颔首,将目光转向一旁的赵肆,与沈明月打过照面后,他便把头侧到另一边去,用修长的食指拨弄着佩剑剑穗。太后见其状,又侧目去瞧自己那侄女,只见其虽努力掩饰,但仍然十分明显地将目光落在了那赵肆身上。
她无奈地叹出一口长气,对赵肆道:“赵卿,领路吧。”
沈太后右手牵着小皇帝,由她的侄女沈明月随侍在左处。杜见琛见状,欲向前跟随,却被袭来的一道凛冽目光打退了回去。太后少有以这样的冷寒目光瞧他,心下瞬时忧虑起来,那赵肆方才所言之事,太后定会找他秋后算账,真是给他招致了一劫啊!
杜见琛不好再上前去,默默放缓了步子,只走在一众宫人之前。
此次春觐宴的重要人物,除开皇城中的这两位。更有诸多皇亲国戚,于今日聚坐一隅。临近开宴,已有不少藩王率先到达。当今天下分八王,现处于王位之上的人,多数是先帝的手足兄弟。因先帝子嗣稀薄,两年前驾崩时,唯庶长子柳明彻为汉王,次子柳明远时年三岁,认当今太后为母,遂为太子,于去岁登基。
是以,众藩王聚在一起,柳明彻便成了那最年少的一位,又因其行事温吞,面若冠玉,身处其中,无一丝泯然众人的意思。他身旁有一美貌女子,两梢柳叶眉嵌在脸上,虽是愁容却惹人怜爱。她端起酒壶往柳明彻身前银盏斟酒,再温柔地端至他眼前。
柳明彻双手接过,十指恰好碰上少女细腻嫩白的肌肤。她像小鹿一般,受了惊似的往后躲,抽手而出之际,藏于厚重黑发下的双耳,瞬间悄悄地呈现嫣红色。
柳明彻感到她双手抖了一瞬,满意地勾起嘴角,侧过头去欲看她今日又是何反应,可瞧见的却是角落里以金线绣着看似小巧的五爪龙袍,随之而来一阵嘈杂,低座有人起身行礼,以排山倒海的趋势,迅猛地朝自己所处之位袭来。
红衣男子昂首阔步在前,沈太后与皇帝端庄地行走在后,在众人簇拥中行至藩王坐席。柳明彻无暇再顾及其他,望见赵肆的眼神后,心头一骇,忙起身恭敬地行礼。
沈太后与小皇帝同坐主位落席,以其所携宫人宣颂功德,再赐予各地藩王与功臣金银细软为赏后,这春日夜里的宴饮,才算是真的开始。
至此,便没有赵肆什么事了。今日夜宴,京兆赵氏也来了不少人,他向沈太后告退后,便径直向落坐于功臣席的父亲赵扈走去。
沈明月望见其离开的背影,本想开口对他说些什么,但顾及到人多眼杂,还是收起了不舍的神情,撇撇嘴将一肚子话咽了下去。
太后坐在一旁端起酒盏抿了一口放下,头佩步摇轻晃,扯过沈明月的衣角,让她俯身下来道:“你若是闲得慌,就替姑母去把那汉王叫到我跟前来。”
沈明月微颔,往柳明彻所处席位去了。太后远远瞧见侄女离去的背影,默默地长叹一口气,可怜身为沈家女,诸般万事不由己。她身处高位静待侄女将汉王带至自己跟前,但眼看着那汉王与沈明月正在交谈些什么,就是拖延着不起身。分明只是问话的事,此等拖延是意欲何为?
正值此时,沈太后身边的贴身女官冯亭自方才离席后归来,向她禀报道:“太后陛下,太史令有急事要禀奏,现下正处于西苑外,恳请面见您。”
现在这时辰属于戌时,春觐宴这样的夜宴又与太史令无关,这孙峥此刻当不是在修史就是在观星,有什么样的急奏非得此时求见。于是她眉心蹙起,回以不允。
她此时正觉糟心,这汉王莫不是怨恨自己把他封至远地,连回朝觐见都要给她摆个谱不成,这成何体统!
柳明彻起身,觉察到似乎有一灼热的目光在灼烧着自己,面中仍保持自然坦荡,向沈明月回:“既然太后如此盛情邀请,我就是拖着病体,也应当去到太后身前才是。”
沈明月回以女礼,回转身子做领路状,携柳明彻离席。留于原位的少女望见他离去的背影,蹙起两梢柳叶眉,满面忧色,紧握银盏的手心渗出些汗,痕迹逐渐在杯身上延展开来。
柳明彻行至跟前,垂首行礼道:“见过皇帝陛下,皇太后陛下。”
沈太后颔首,朝身旁宫人吩咐道:“给汉王赐座。”
“谢太后。”
“朕听闻汉王在汉地,深受当地百姓拥护,更是制定新规,势必要让今岁粮产翻一番,可确有此事?”沈太后询问道。
柳明彻俯首,连称不敢当,他道:“臣只是行朝廷派驻各地的藩王应尽之职责,若是能让汉地粮食增产,才算勉强不负大楚对臣的供养。至于深受当地百姓拥戴的传言,实在愧不敢当。”
沈太后听觉好笑,打趣道:“汉王行藩王之职责,为朝廷排忧解难,实乃我大楚之幸,不必过谦。只是……”她话锋一转,转而说道:“汉王于汉地公事上日夜操劳,但也不应忽略了自己的私事才对。若朕记忆无误,今岁应当一十有八了,不知这汉王妃可有适宜人选?”
柳明彻顿时静默不做回应,周遭四人心思各异,只三人惴惴不安。小皇帝柳明远早在食过夜食后便睡了过去,胸口起起伏伏打着细微的鼾声。而沈明月同样反应迅疾,双目睁得老大,指尖涂抹蔻丹的甲片几乎要陷进肉里。
沈太后见其沉默,又开口道:“若是未有心仪的汉王妃人选,朕倒是……”
“已有心仪人选,多谢太后关心了。”听闻此语,端站一旁的沈明月才肉眼可见的放松下来,将目光瞥向他出,只见那人红衣似火,此刻像是吃醉了酒,左手撑在案上,支起他泛红的脸颊,靠在其父身旁,仿佛夜宴里的一切阴谋嘈杂都与他无关。
若是有朝一日,她也能如他一般潇洒恣意就好了。
“既是如此,那便在今岁择一良辰吉日,朕也好提前备礼。”沈太后笑回道,随即不再多问什么,让柳明彻回席去。
酒过三巡,太后正欲以皇帝久眠于夜风中易招致风寒为由,准备抽身离席,却被突如其来的吵嚷打断,望向骚乱的源头。
太史令孙峥一身官服破败又褶皱丛生,官帽也已完全歪斜,在众目睽睽之下之下闯入宴席,吸引了全部目光向他身上聚集。
沈太后正欲质问冯亭,就见她同样穿着一身拉扯得不成样子的女官服跑来,向她禀告道:“太史令称今日夜观天象,夜空中竟呈荧惑守心之象,又与前几日秦郡陨石相呼应,是急不可耐的乱象,必须今夜面见您即刻采取措施。他称武死战,文死谏,即使是一死,也必须将这千年不遇的乱象即刻禀明。”
冯亭说道之际,孙峥已临于席下,当着在场众人的面双腿一弯,双膝跪了下来,声泪俱下道:“微臣今日冒死觐见,只求皇太后陛下能够尽快采取措施补救!荧惑守心现世,又有北地边郡突降陨石,此乃大凶之兆,关系天下危亡,恳请皇太后陛下连夜加强边防,以防乱象丛生,正硕被夺,若皇太后陛下肯采纳微臣谏言,臣死而无憾矣。”
太史令一番话下来,席间再无交谈吵嚷之声,骤然静默至极,众人心思惴惴,连大气都不敢喘。其间八位藩王只柳明远被太后单独召见,其余七位本只是来走个过场,而今却有一人突然发言道:“荧惑守心为战乱死伤之象,臣恳请太后受谏连夜加强北地边防,若是错失良机,民间怕是会有女主乱政害国等不利于您的传言。”
此言出自先帝长兄,梁王。
沈太后面色愈发阴沉,这二人言行分明已开始显现逼迫的意味。需得先抽身离开,才能彻查此事。
靠坐在赵扈身旁的赵肆此刻像是睡醒了,只是给他爹抛了一个眼神就蹭地一瞬站起身,朝太后道:“禀皇太后陛下,要说这天下大乱的预言也不止是太史令预见过,臣所带回秦郡刺史之女曾于那陨石上造谶为‘妖女醒,天下乱’,虽已交至廷尉府,可杜廷尉却似乎没有审讯的意思,现如今,何不审过那秦郡女子再做打算?”
默了一整晚的杜见琛被提及,简直气得牙痒痒,今日他是为了谄媚太后并没有去廷尉府,可这赵肆一而再再而三地提及此事,实在是个居心叵测的奸诈之人!
沈太后顺着赵肆递过来的台阶,挥掌拍案地强硬道:“自高祖皇帝开国以来,我朝迷信风气前所未有的甚于前朝,今日之事暂且搁置,若有敢语大乱将来而扰乱人心者,同不孝罪处置!”
随即,她带着小皇帝二话不说地离开,不顾孙峥声嘶力竭的呼喊声,只留冯亭与众女官收拾残局,安排诸王与群臣离去。
杜见琛从西苑离开后,连夜直奔廷尉府。本聚在一起玩牌九玩得不亦乐乎的狱吏听闻廷尉大人突至,赶忙将牌九与酒罐子收好,待杜见琛走近后,一个二个皆是一副精神抖擞的模样,仿佛从未玩忽职守。
“今日有一秦郡来的女子,人在何处?”
有两名狱吏站出来,将杜见琛引至卫桐所在牢狱。大掌用力拍击着铁门,将努力回想前生至睡去的女子惊醒。
卫桐起身望见来人,其衣着打扮一看便知非吏,似是高官。那人开口询问:“刻下秦郡陨石谶言的就是你?”
“是我。”
“把她带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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