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进权谋文但我只有大纲

　　冬霜常在府中联系各处管事，与大厨房的人也相熟，下午带着潘喻思和小团去了大厨房。
　　大厨房围院有柴房杂物房，又连着涮洗的石槽，小姐夫人身边的大丫鬟们平日都不大涉足。午饭清洁做完，大厨房的伙夫和婆子们回房里短暂休憩，院里只有两个做粗活的丫头把洗净的屉布一一搭在晾绳上，看到有人进院，远远的探头却没人吭声敢打招呼。
　　冬霜领着主仆二人径直走到最里的药房，一个女子正俯身给砂锅添水。

　　女子约莫二十出头的年纪，梳双垂髻，只扎了苔绿发绳，穿着鸦青的交领小衫，明明和所有外院三等丫鬟一样的装束，长相也未见得有什么长处，可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什么原因，潘喻思愣是觉得她越看越有气质，清冷超模挂姐姐。

　　见三人走进药房，女子停下手中的事，“奴婢桐如见过三小姐”微曲身子做了万福，“不知…三小姐怎的屈尊到药房来?”

　　“桐如姑娘可有听说……今日早膳时，咱们三小姐和二小姐嬉闹，不小心碰洒老夫人的汤药，”冬霜走到桐如跟前，自来熟地开腔，早上的事肯定已经传开，“三小姐回去思来想去觉得不妥，便想着下午亲自给老夫人煎药以表孝义。”

　　“这……”桐如看看三人，既不能直接拒绝，也不好让她们接手，犹疑地笑笑，“煎药本是奴婢的差事，三小姐怎……”
　　“桐如姐姐不必觉得为难，”潘喻思开口打断了她的托辞，“早上的事肯定已经传开了，二姐姐自罚抄《女诫》，我也得表示表示，祖母虽然没有责罚，可此事因我而起，误了祖母的汤药，左右是我做错了，给祖母煎药赔罪方显孝心。”
　　潘喻思也知道，自己要强行干这事儿没人能拦住，但理由充分，大家面上都过得去，“我不会煎药，等下还得桐如姐姐指导一二”。
　　“桐如姑娘就当帮帮咱们三小姐，”冬霜跟着话，“老夫人知道三小姐亲自来煎药，那气儿包管一股脑儿全消了。”

　　桐如被架上，只得点点头，“老夫人的汤药这才下水泡，还得一刻才能挪到炉上，药房烟灰大，确实苦了三小姐和两位姑娘。”
　　“无碍”，潘喻思好脾气地笑笑，拿了旁边的小马扎坐下，“桐如姐姐不觉得我们在一旁碍事就好，冬霜姐姐你有事要忙就不用在这里等我们了。”药房里多三个生人，多少有些不自在，潘喻思和冬霜打过招呼，她会适时的离开。

　　煎药本身没什么难度，看候炉火大小纯属经验活，潘喻思从有记忆起就没用过这种炉子，完全没办法掌握火候，这半下午三个人只聊炉子的话题打发时间，就也过去了，她没提任何有关孟乙的事，也不问桐如的情况，仿佛去药房纯粹是为了煎药。晚饭前，端着汤药送去晖园，又跟老太太认了错，说接下来的半个月她的汤药都由自己服侍，老太太的气儿早就一干二净，听到这话笑得合不拢嘴，毕竟是自己心尖儿上的孩子，这般乖巧她心里别提有多满意了。

　　而后三日下午她都和小圆去药房煎药，虽说大部分时间她都只是在旁边坐着，却也没影响她最初的动机：和桐如搞好关系。

　　第一天只聊炉子，第二天换了另一个丫鬟轮值，她便问了问桐如的情况和喜好，第三天就借着前一日的话题，问起桐如一些药材的问题，夸奖桐如细心，说昨天听说，她早前把给二老爷煎过安神药的药渣做了药枕，又问了问具体怎么操作。

　　第四天虽然不是桐如当值，不过潘喻思照例去了药房。药房当值其实更轻松些，换班实则是去大厨房给做汤膳炖品的打下手，配入汤的干料或者泡干货。潘喻思在药房露了个脸便去找桐如，还没到晚膳的备菜时间，桐如应该在房中休息。

　　外院的丫鬟不比内院在主子身边伺候的，睡六人一间的通铺，连房不大，除了睡觉的横炕，只有靠墙的立柜和门边一张小桌，平日里主子们是绝不会到下人连房中来的，潘喻思走进房子，把正坐在床上休息的两个丫鬟吓了一跳，倒是没在房中看到桐如，不用开口，小圆已经替她发问，“药房的桐如现在在哪里？三小姐找她。”
　　床上的两人已经迅速整理好鞋袜，规规矩矩地站到她面前，其中年纪更大些的丫鬟小声地开口答话，“桐如平日喜欢在厨房后院到马厩那边的路上呆着，三小姐若要寻她，奴婢这就去把她找来。”

　　“我自己去吧，你们接着歇，”潘喻思得到答案立刻离开，正常午休的时间，领导突然找是真的招人烦，侵犯别人的休息空间本来也不是什么好习惯，她自认做人还是得有点边界感。

　　大厨房其实是个两进的合院，后院是水井和养活鱼的石槽，另一侧是晒着干菜、果干的笸箩，后院有扇两开的大门，通向马厩和堆房，院外运送的果蔬食材都由马车拉到马厩，再搬上板车拉到堆房分类，之后才送到厨房。这中间有条三五十米长的小路，为了分隔院内园景，此段路侧做了假山与里相隔，还栽种了山茶和南天竹，大些的香樟下做了几个石凳，厨房的下人常在此处休息。

　　潘喻思和小圆都没来过这里，一边逛一边找人，快到五月天气已经燥起来了，午饭后正是太阳最毒的时候，院内真没什么人，潘喻思觉得后脖颈已经有点出汗，出了厨房后院，贴着有树木的那侧找阴凉处走，拐了个小小的弯儿就看到阴凉处，桐如正坐在石桌前，拿着绣绷做女红。

　　“桐如姐姐！”潘喻思现在的年纪不用夹，声音也是甜美的，她小跑两步走到桐如身边坐下，努力扮作天真可爱的样子，“你在做什么呀？”

　　桐如和她已经相处了过几次，觉得三小姐并不像旁人口中所说那般任性无礼，反而很有分寸，除了问题确实多了些，几乎开口的句子都带问号，倒真的不讨人厌。拢晴园主仆一贯没什么幺蛾子，下人们可议论的点不多，她不觉得孟了之能利用自己达成什么手段，左右想想也就是给老夫人煎药讨好，所以也并不抗拒和她接触。
　　“马上就到端午了，这几日大厨房的丫头们都分了熏草和艾叶，抽着空做香囊呢，三小姐看，”她把手里的绣绷拿到孟了之跟前，石青的麻布上已经有半朵白色山茶跃然绽放。

　　“绣得真好！”这句话绝对发自内心，孟了之眼睛亮亮的看向桐如，“桐如姐姐你有空能给我做一个吗？”
　　“三小姐说笑了”。

　　桐如淡淡一笑，小姐们的香囊都由夫人们准备，要么精通刺绣的亲自做，要么是请绣院的女工们来做，临近端午，大户人家们的闺阁小姐都喜欢相约组茶会、或一起做女红。“奴婢用的都是粗纺的麻布，小姐这样的身份，需得要最好的锦缎才配得上。”
　　“那可不是，”没想到孟了之认真的反驳她，“丁香佩兰华贵馥郁，配绫罗绸缎相得益彰，可端午香囊草木药香清雅，本就不似平日香薰，我觉得愈是素雅朴实，才愈显得草药香别致，我就想要个麻布的，桐如姐姐你会绣竹叶兰花吗？我想要竹叶兰花的。”
　　桐如没再推辞，笑着点点头。小姐开口要求，她本也不能拒绝的，更何况孟了之话说得体面，她心里也并不觉得为难。母亲早年便是绣工，后来虽然不在绣院里做活，本事却没丢下，她跟着学了不少，对自己刺绣的手艺颇有自信，给孟了之做个香囊而已，算不得什么大事。

　　见她痛快的答应，孟了之心情看起来也更好了，咧开嘴笑着跟一旁的小圆交待，“等等到厨房吩咐一声，桐如姐姐要给我做香囊，日后便不去厨房帮工了！”

　　潘喻思给老太太‘煎药’已坚持了七八天，昨日桐如也把做好的香囊送给了她，她手里拿着香囊不由得感叹桐如手艺确实不错，想来也花了不少心思，底布是正青的提花绸，兰花别致清雅，竹叶细枝从中出挑，原本她随便说了个‘竹叶兰花’，想得其实是“竹叶”或者“兰花”，没想到桐如把二者结合，仿佛插花作品一般，更有巧思，她虽说不上来刺绣用的什么针法、技巧，但终归能看出好赖，和她见过的其他刺绣作品比也不遑多让。
　　她正盯着香囊发呆，盘算下一步要怎么推进，就听见有人敲门请安，说夫人请三小姐去颂晴轩。

　　潘喻思放下手头的东西，理了理裙摆去颂晴轩。
　　陈锦佩和孟东的住处在拢晴园中院，正房左右连着两厢，一间做了孟东的书房，一间让陈锦佩改做了会女宾的小客室，提了匾额，正是‘颂晴轩’。
　　陈锦佩白天若是喊孟了之，多半是在那儿，颂晴轩屋舍围着天井，一侧的屏门可以全部打开，潘喻思每次去都要感叹，在这儿喝个咖啡吃个甜品得有多安逸，发小某书带话题说国风千金下午茶美美哒之类的。

　　绕过正门的漆画座屏，潘喻思走到堂内。颂晴轩待女宾不设中堂，背靠第二道纱屏横置了张罗汉塌，对列着鼓凳和方桌，此刻桌上放了两只大木箱，肖嬷嬷和夏露拿着册子，看着在清点其中的物件，陈锦佩端着茶碗在一旁坐着。
　　“母亲？”
　　看到女儿进屋招呼，陈锦佩点头回应，“你舅舅到钦州收账，派人送了礼物过来，有些是小孩子玩意儿，喊你过来看看，先挑几件喜欢的，其他我选几件给其他院子的丫头们送去。”

　　“好嘞，”潘喻思马上凑到桌边，肖嬷嬷让让身，从其中一只箱子里拿出一个更精致的匣子，指给她看，匣子平开三层，里面垫着软垫，每层各放三只发簪。

　　“哇，”她拿起一只给陈锦佩看，“好精细的做工！”红色的珊瑚米珠和莹白的小珍珠穿做花瓣，青碧的玉料做叶子，小巧灵动。

　　“是不错，”陈锦佩拿过她手里的发簪细细翻看了遍，伸手给她别在头上，“这辑珠花簪你们小姑娘带正好，还算别致。”
　　“母亲带肯定也好看，”潘喻思拉开另外两层看其他几个珠花的款式，陈锦佩笑着和她一同去看。

　　“最近倒是不时兴这种做法，”她又拿起一个，“样式是新颖，不过玛瑙料子不好，你们带着玩玩。喏，这个也挺好看。”

　　潘喻思分不来这个，她外公有段时间沉迷直播间文玩手串，买了一堆回家，她看着都差不多。
　　看陈锦佩刚刚递给自己的那个”玛瑙不太行”的，完全看不出不行在哪里，算了，她在故宫看得也差不多长这样。

　　“给其他姐妹们都送吗？”几只小发簪造型各异，她看着都挺好。

　　“你还想都昧了？”陈锦佩点点她脑门，“里里外外这么多双眼睛瞧着，这大件小件的送到咱们院子来，还是得出去些，不然显得咱们小气。”
　　“好呗，”潘喻思想着这一茬突然有了主意，原本计划着这两天要去趟潋芳园，这不正好有了由头。

　　她打眼一瞅挑出了两只最大最显眼的出来，先放到桌上，陈锦佩心下了然，自己女儿一贯喜欢浮夸艳丽的款式，没想到她却开口，“这俩我去送给孟华之。”

　　又想了想挑了两只颜色素净更小巧些的，“这两个给月之，”说罢抬头看看陈锦佩，“行吗？”

　　“当然可以，”陈锦佩爽快地同意，“那你呢？”

　　“剩下的不都是我的么，”潘喻思答地也干脆，“阿云妹妹还小，没法送，我这白得五个，不挑了。”

　　陈锦佩和肖嬷嬷都笑出声，肖嬷嬷把她刚刚挑出的珠花放进去空匣子，潘喻思立刻合上盖子端起来。
　　“我现在就去潋芳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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