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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家过的都是什么日子?周予绝想问这句话了,但是他没问,他忍了很久才能做到不问出来。
中午放学了,大家都陆续离开,周予绝没动弹。
“你不走吗?”宋断问他。
“我等没人了再走,不然怕碰到人。”
宋断抬头看了眼黑板上面的万年历,“那唠会儿吗?”
“可以,唠啥?”
“你说。”
“那接着之前那个话题,就说你是走读生,每天中午还要回去吃饭,我也一样,咱们是一周半天假期,每月底2天假期,节日放1天,肉眼可见,你是吃不着。”
“不过,有办法。”周予绝说:“高三了,有很多新机制,我们可以申请中午不离校,在这补课。”
“有点困难,我不需要补课。”
周予绝:“……”
“我的意思是,你跟着寒疆出题库,有老师在,她应该能松口吧?要不让寒疆去给她讲。”周予绝看着他,虽然教室没人,但他依旧压低了声音,“老宋,你得告诉我,你妈妈监视你的底层逻辑是什么,我们只有顺着地基推,才能提高成功率。”
他又赶紧说:“你可以只说关键词,或者隐喻借代都可以,让我能知道大概原因就行。”
“周予绝,你很热心。”
“操,怎么可能呢?我第一次这么热心。”
“我去世的父亲有严重家暴行为,她怕我也遗传这一点。”
周予绝愣了愣,“哦,原来如此……听上去……其实比我妈还合理些。”
按理说这时候宋断礼尚往来,应该也问一问周予绝的妈妈是怎么回事,但是他没问。
周予绝以为是宋断压根不想纡尊降贵主动来了解自己,宋断是觉得他不应该去主动揭周予绝伤疤,两个人互相误会,各自有自己的逻辑。
“有老师在还是可以的,一中的老师都是正规编制,认真负责。你和寒疆还认识,他也说了要你做内测卷,之后你就中午留在这出题,寒疆爱来不来呗,就借他的名头而已。”
“好。”
“你放心,我必须让你吃上这个麻辣烫。”
“谢谢你,周予绝。”
“你别谢我,纯属互利互惠,互相合作嘛。你买手机会不会浪费钱?”
“不会,但我可能需要用你的手机号注册电话卡。”
“没问题,这个我知道,一个身份证可以办两张卡,我去给你搞一张,你尾号有要求吗?”
“没有。”
周予绝看着他,老实说,宋断这种硬帅是真养眼,他觉得任何人看到都会忍不住再多看几眼。
他有段时间确实厌恶男性,连带着也包括自己,他都讨厌的要命,他觉得这些人愚蠢、污浊、恶臭、卑劣……
他用了好几年走出那些困境,但他的妈妈给他制造了另一种困境。
他不喜欢男人,但并不意味着他一定就喜欢女人,他觉得这很没道理,也非常狭隘。
他谁都不喜欢,他连自己都不喜欢。
宋断这么帅,身材又好,看着干干净净,身上带着香味,他都不喜欢,最多不讨厌,可是他现在本身就已经能做到不讨厌男人了,他成长了。
而且,他该出去吃饭了。
今年的大环境不好,周梅比平日里更忙碌,中午没时间给他做饭,他得回去自己做。
但其实他也可以去外面吃,如果是和“女朋友”一起,他们甚至可以去外星吃。
他觉得他比宋断要自由得多。
他俩并肩走出校门,无事发生。
周予绝认为无事发生就是最好的事,因为人不可能一辈子无事发生,一些乱七八糟的喜怒哀乐事儿,就穿插在“无事发生”里,必须得有,直至死亡。
他的小区和宋断的小区隔着一条街,两边是两种不同的阶层,如果可以这么形容的话。
很好理解,周予绝租住的小区这条街属于旧楼,待拆楼,周围也都是菜市场这些民生周边。而街道对面是新楼,近几年吹得最热的楼盘,设施十分精良,几十层的高层把阳光挡的严严实实,周予绝这边最高的也就六楼,看起来非常破败。两边就像两个世界,一道宽阔的马路将二者分开,泾渭分明。这种因为开发商区块规划导致的新旧对比现象在很多城市都不陌生。
周予绝指了指一栋楼,“我住新安小区3栋2单元601,我妈中午不在,早出晚归。”
宋断也指了一个方向:“十七楼,窗户对着学校操场。”
“你妈现在在家等你?”
“大概是的。”
“太恐怖了,一想到你在操场打个篮球你妈都要盯着看,卧槽,太恐怖了,咱们现在在这她能看见吗?”
“她有司机,给我请了两个保镖兼私教,现在应该是在附近某个角落看着我,如果有事,会第一时间汇报过去。”
周予绝张了张嘴,还是没说什么:“我回家了,下午见哥们儿。”
等宋断说“下午见”的时候,周予绝的身影已经跑了。
他没有犹豫,快步走回家。
宋琳在家等他,做的是减脂餐,大部分减脂餐做好了都不冒热气,除了一些热汤。
宋琳给他做的减脂餐,每天早上六点从三家不同的供应商送到:挪威三文鱼和M9和牛从冷链仓走,黑松露和鳕鱼要当天从机场提货。
他这顿午饭,一盒成本数千,热量不超过600卡,油盐不过2克。
说实话,真吃不饱。
他188,一身肌肉,基础代谢要比大多数人高,吃这几口逼玩意,两小时后就能把他饿到脑浆混沌。
但他默不作声吃完了。
“我今天问了你的私教。”
宋琳刚一开口,他就停了咀嚼的动作。
“你的负重训练很久没更新了,赢赢,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贪图安逸了?既然这样,就别吃太饱。”宋琳看着饭桌上精美的菜肴:“这一桌菜,从原材料到运送成本加起来,足够一个普通人吃一个月了,而你几口就能享受到。”
她停顿几秒,悠长地叹了口气,语气里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如果你爸还在,他会说你败家子的。”
宋断低着头,放下筷子,把手从桌上拿下去,但宋琳还是眼尖地捕捉到,他的手抖了两下。
“赢赢,记住以后千万不能用左手,只有你不停用右手,才能改掉这毛病,不然就意味着你妥协了,你怕了,你想当懦夫,赢赢,你想吗?”
宋断摇了摇头。
宋琳满意一笑:“去午睡吧,妈妈最近有些累了,不知道是不是年纪大了,总是犯困,今天要不是惦记着你放学,我可能这时候还没醒。”
宋断回到房间。
他物色了很多种不同形态的缬草片,最终选择了最容易溶于水的白色片剂,有淡淡的草药味,但如果是混入牛奶里,就无从察觉了。
一开始时他会找一些可以简短结束的话题,去宋琳房间,把药片不经意滑进杯口——宋琳的卧室,是整个家里唯一没有安装监控探头的地方。
他会提前把片剂研磨成粉,随机去,并不固定,但每一次去都会比上一次去加大剂量。
助眠药的反应在不同人身上因体质各异效果不同,尤其是宋琳自己还常年吃各种抗抑郁焦虑的药,药理作用互相影响,让她整个人精神状态也在逐年下滑。
宋断并不知道缬草片的加入有没有给宋琳带来影响,因为无法控制变量。
宋琳常年精神状态都很一般,她还会怀疑宋断有精神疾病,所以她每晚都会亲眼看到宋断把那些莫名其妙副作用又极大的精神病药物吃下去才会安心。
她有很多时候脑子确实不清醒,宋断深知这一点,所以他没有试图抗议过。但如果他真把这些药一直吃到现在,他会真疯,不会有第二种结果。
宋断午睡了半小时,做了一些不太好的梦。
梦里装修华丽的旋转楼梯上一大片血流下来,像一条条细小的黑蛇,纷纷流进地毯,把地毯染成黑色。
梦里有哭声、笑声、喊声、尖叫声,不绝如缕。
他手里握着一把带血的刀子,刀已经开了刃,刀口闪着亮光。
他坐在血泊里,血液是腥臭粘稠的,那种触感难以言喻,比泥浆还要让人恶寒。
一群穿着警服的男人从大门闯进来,好多人,他从没见过家里有那么多人,人很多,血很多,喊叫声消失了,只剩下哭声。
屋子里暗下来,周围一片漆黑,他什么都看不见,只能感受到鲜血湿湿黏黏的触感,直到警察把手电筒举到他脸上,照的他睁不开眼,接着是黑洞洞的枪口,很黑,不见底的黑色。
他猛地睁开眼,又缓缓闭上,他不能被监控看到表情。
不行。
他在起身时忽然就想到,这样不行,他虽然不确定宋琳会不会看监控,毕竟宋琳每天晚上都会来他房间,但只要看一次,就会有被发现的可能,如果他想要用新手机和周予绝联系的话。
周予绝给他出了个难题。
周予绝。
宋断脑海里反复回想他的名字,想起他似笑非笑的面孔,他人很聪明,长得很漂亮,但警惕心很强。
但是没关系。
对这种能言善辩表里不一的人,只要知道他想要什么,再知道他的弱点,就不怕被他玩弄于股掌。
宋断下午去学校时,班级里还没来几个人,但是有人吃东西,是各种食品混杂的气味儿,宋琳说这些预制菜和添加剂吃多了,人会变得越来越傻。
宋断心想的是,各种抗抑郁的药吃多了,人傻的更快。
周予绝踩点来的,刚开始时站在外面和林然然聊天,话题应该和他宋断有关,因为他俩一直在看他。
林然然说:“老周你再努努力吧,求求你了!”
周予绝说:“求人有用我早发家致富了。”
“那我怎么办啊?我只是想加他聊聊天,看看他朋友圈,我又不是想睡他,我有什么错?”
“你自己和他讲啊,不就是不想面对被拒绝的窘境嘛。”
“那当然了,我加你这么容易,加他怎么那么费劲?都是帅哥,还是你好!”
“那当然了。”周予绝没说他妈刚开始还以为林然然和他谈恋爱乐开了花,“我性格显然比宋断强多了。”
林然然撇嘴:“那倒也不至于啊。”
“他为啥不加呢?能帮我问问吗?”
“我问了,他说个人习惯。”
“妈耶,怎么会有这种个人习惯?!”林然然做出个气鼓鼓的表情:“哥,你说他,有没有可能,根本不喜欢女生?”
周予绝一个激灵,被这猜测搞得相当难受:“别乱猜,这不造谣吗?”
“也对啊,可能他有女朋友,所以才不加别人,哈哈哈,他女朋友占有欲真强!你可以放心了老周,不然我都怕他哪天被你举报!”
“什么举报?”
“哈?”林然然转头,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高大的身影,她震惊地后退好几步,“你你你……宋、宋断!”
“啊,我真服了!”林然然拍着胸脯,脸一下子就热了。
“什么举报?”宋断又问。
周予绝:“你有关键词提取器?”
“那是什么?”
周予绝冷笑一声:“看来你也清楚,知道太多对你没好处。”
“好吧。”
他这么个大个子站在走廊里,居然看起来很是乖巧地看着周予绝,被冷嘲热讽也不生气。林然然根本就看不出一丁点他自诩的性格不好,她胆子大起来,凑过来一点儿,说:“前两年绝哥还比较年轻气盛,哈哈哈,就是自从被许书生搭肩之后,他看谁都像同性恋,就整天老是疑神疑鬼,四处举报,当时也是得罪了不少人,有两伙人甚至堵过他。”
宋断:“挨打了吗?”
周予绝当即反驳:“怎么可能?”
宋断打量了一下周予绝的身体,“没什么健身基础,体脂率又不高,算是细狗。”
“喂,你有毛病啊!”周予绝不乐意了,伸手推了他胸口一把。
宋断纹丝不动。
周予绝:“……”
一旁的林然然:“……”
“额,没打起来,因为正好许书生也很愧疚,他毕竟是始作俑者,而且他也猜到可能会有人找绝哥麻烦,就偷偷护送了他几天。”
“不过绝哥知道之后一点没感激,反而更害怕同性了哈哈哈哈哈哈!”
周予绝冷着脸踩进班级。
林然然觉得,好像她绝哥性格要比宋断差一些呢?
“宋同学,你为啥不加我,是你女朋友不让嘛?”
宋断摇头:“个人习惯。”
林然然:得,这俩人怎么搪塞人用一样的说辞?
宋断坐回座位,没有任何铺垫地问:“你现在不举报人勾肩搭背了吗?”
“兄弟,你是想了解我吗?”
宋断:“一般。”
“那你问个屁。”周予绝双手环臂:“从社会学的角度,每个人都有一段不像自己的岁月,你能明白我说的意思吧?它有个修正的过程,不是一开始就能把路走得很笔直,谁能?谁能!”
宋断忽然笑了:“周予绝,你好嚣张。”
“是吗?”
“我想不通你怎么这么嚣张。”宋断一边盘着串,说:“我有个让你呕吐的方法,你怕不怕?”
“那你真是好低级的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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