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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出口的欲望
那天晚上,我没有立刻回家。我在想一句话。不是写给读者的,不是放进小说里的。是给我自己的。
我绕过熟悉的街区,走进了一家我从没来过的酒吧。门推开的瞬间,音乐像一层热浪迎面扑来,灯光低而密,空气里有酒精、香水、汗意混在一起的味道。
我站在门口,花了几秒才意识到——这里没有人认识我。
吧台前,陌生的男女挤在一起,说话靠得很近,笑得太用力。有人在失控,有人在假装失控。杯子被敲响,骰子滚过桌面,输赢在几秒钟内被决定,又被下一杯酒抹平。
这是我从来没有设想过的世界。
我点了第一杯酒。入口很烈,喉咙被烧了一下,我下意识皱眉,却没有放下。第二口开始,身体慢慢热起来。
有人和我搭讪。
他靠得很近,目光落在我脸上,又移到我的嘴唇。“第一次来?”
我没有否认。
他笑了,递过来一枚骰子,邀请我加入一局简单的游戏。规则很随意,输的人喝酒。有人起哄,有人看热闹。我输了第一把,第二杯酒被推到我面前。
我喝了。
酒精在身体里铺开,我突然意识到一件事——我并没有像自己想象中那样排斥。
我在观察他们。
观察他们如何用身体靠近,如何在音乐里放纵,如何用酒精麻痹自己。那不是我熟悉的秩序,却让我第一次意识到:混乱并不等于失控。
那天晚上,我没有像他们一样选择带任何人离开。
只是回到家,照镜子的时候发现自己的眼神变了——眼里不再是审视,而是允许。
交稿日,舒淮亲自去找了程旭。
她的头发不再是笔直的黑长直,发尾因为反复抓挠而微微毛躁,带着一点不刻意的卷。指甲上涂了淡淡色的指甲油,很薄,却明显。
程旭的公寓很安静。他的写字台靠着窗,台灯偏暖,桌面很干净,只放着稿纸、笔,还有一杯已经凉下来的咖啡。
我们本来只是坐着。
他说他看了上一篇我的稿子,说我开始“变了”,句子里有不必要的停顿,铅笔被换成了红笔。
我没有反驳
“这是好事。”他说。
我看着他的嘴唇。
他伸手,指腹很轻,触到我的锁骨。
我和他之间的皮肤,不是距离,是频率,我们的身体热度此刻在同一条线上。
我想起那叠被我珍藏了多年的匿名手写稿。字迹直接、诚实,带着未被修辞驯服的力量。那些句子曾在我最干净、最克制的年纪里,把我一次次拉回来。
我从未问过作者是谁。只是有过几次,隐约的、无法证实的猜测。
“有些东西,”他继续说,“不….”
“我想要。” 我抬头,打断他。
那一刻我忽然意识到,我一直在等别人允许我改变,却从来没有问过自己真正迈出那一步。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很慢,却完整。
“我想要。”
这不是试探,是肯定。
空气明显停了一下。
程旭看着我,像是第一次意识到,这句话不是情绪的延伸,而是一个被明确说出口的欲望。他没有立刻靠近,而是确认了一次。
“现在?”
我点头。
接下来的事情并不混乱。身体的贴近是熟悉的,节奏是有预期的,方式是很清醒。他懂我,照顾我,却始终站在与我并行的位置。我们负距离的接触,让我们彼此感受到了对方的体温。
在那个过程中,我清楚地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在要什么。
结束之后,我坐回写字台前,他帮我扣好衣扣,灯光落在纸面上。身体是被安抚过的,心却异常清醒。
我对程旭说:“谢谢你。”
他说:“你已经会说出口了。”他说,“接下来,选择谁听见,是你的事。”
我点头,像是默认。
程旭不是情人,不是白月光,也不是所谓的好男人。
他是让她向前迈出第一步的人,但不是等待她的人。
此刻我明白,我已经完成了第一步。
说出口。
但这不是我的终点。
夜风从街口吹进来,带着一点凉意。
舒淮回到公寓时,走廊的感应灯一盏一盏亮起,又在她身后熄灭。钥匙在指间停了一瞬,她没有立刻开门。
她在玄关停住脚步,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坐在那;舟歌巡。
不是等在门口,而是背靠着玄关墙,姿态松散。旧耳机绕在手指上,被反复缠紧又松开。
他看见她,站起身,像一只小狗一样等着主人回家。他像是等了很久,却一点也不着急。
“你回来了。”他说。
我没有让他进屋。
我甚至没有立刻说话,只是站在门内的光影边缘,看着他。
“过来。”
他走近,两步之后停住,抬眼确认。
“停在那。”
他立刻停下。
走廊很安静,只有呼吸声被无限放大。我注意到他的胸口起伏变慢,像是在刻意把节奏交出来。
“看着我。”
他照做了。
眯着眼,却没有笑。
那一刻我很清楚——他不是在讨好。
是在等指令。
我向前一步,距离被压缩。他没有后退,只是呼吸明显地停顿了一拍。
我抬手,触碰不再停留在后颈,而是更低的位置。
他的肩线绷紧,又在我的视线里一点点放松。那是一种自愿的暴露,让我决定要不要继续。
“如果不行,说‘水’。”
“好。”
“如果可以,说‘茶’。”
他轻声重复:“茶。”
“我想要你。”
她又说出了“要”但是这次多加了一个“你”。
“跪下。”
他没有任何犹豫。
开始单膝,后来双膝。
舟歌巡的额头上已经慢慢的出现了一层薄汗,脸上渐渐的泛起红晕。
我伸手,抬起他的下巴,让他抬头看着我的眼睛。
“看着我说,你很乖。”
“我很乖。”
那句话落下的时候,我才伸手开门。
我让他在走廊里停了很久。
不是为了折磨,是为了看清。
看清他是不是会在沉默里依旧听话,是不是在没有掌声、没有舞台的时候,仍然愿意把自己交出来。
门关上的声音很轻,像一个确认完成的标记。
屋内的灯亮起,空间重新被划分。舟歌巡站在原地,没有主动靠近,只是等她下一句。
舒淮摘下眼镜,放在桌上。
她走近他,
他没有抬手。
直到她点头。
他才真正进入她的空间。
后来发生的事,不需要被描述。
我只记得——
语言被重复,停顿被放大,呼吸一次次被确认。
权力不是压下来的。
是有人亲手交出来,而我接住了。
那一刻我才真正明白——
我想要的,从来不是失控。
是被听见。
是被执行。
也是被自愿地服从。
——————
写作片段
风从窗外吹进来,夜色很深。
我没有选择退后。
而是伸手,把他留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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