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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友转正
汪映低头望向地面,他们俩的身影在路灯下拉的好长。
她想起自己之前,也曾指责同事们私下对他人的议论。可现在,她也要向林茂扬说起一件他并没有亲眼见证的事情了。
跟自己的朋友说,应该是可以的吧?
最终,汪映允许了自己,那就告诉小林吧,不说出具体是谁就行。
相对客观地讲述着,讲到冲突时,她声音愈发放轻,一瞬间忽然不敢看林茂扬的眼睛,因为她觉得在这场闹剧里,自己也没有一个好形象。
但她又有一种预感,小林和别人不一样。
在他这里,没有说教,没有不公。
汪映心想,我才是他的朋友,他会明白我的。
事实也如此。
在汪映的叙述里,林茂扬听得很认真,没有打断她,只是低低地望着她的眼睛。他隐去神色中的不忍,尽可能平静的倾听。
他很清楚,汪映委屈的时候,只需要一个承托的支点,他应该是稳定的,是和缓的。
讲完最后一位同事对她的劝导,汪映重新抬眼看他:“好了,就这些了。”
“好,我都知道了。”林茂扬的声音很坚定,眸光却很柔和。“我知道今天让你难过了。”
他接着说:“你当然不需要承接别人的的理所当然,这些中伤全部不成立,你已经很棒了。”
汪映扯出一抹自嘲的笑:“想想都好笑,给自己找来这样的麻烦,真的有点笨啊。”
“怎么这么想呢?一点都不好笑。你不笨,你很好。”林茂扬心头一紧,如果她忍不住否定自己,他就给她更多的肯定,“我永远都不会觉得是你不够好,我只觉得恶意没有道理。”
“我都这么大了,还会犯这样的傻。”她摇摇头。
“你本来就年纪很小啊,我不希望你的长大是因为被伤害,这是对你的不公平。”林茂扬急切又认真地告诉她。
“小林,谢谢你总说一些话让我开心。你放心,我都听进去了。但我还是想学着长大,现在说些大道理鼓励我好不好?”
“好,你想怎么样都可以。”林茂扬很配合地握拳做出打气的动作,他清清嗓子,故作一本正经,“我们小时候经常听一句话,说小孩子不摔跤就长不高。遇到了挫折,才是说明以后不会再被绊倒了,你要加油哦。”
汪映果然被逗笑了,她笑着催促林茂扬去买电池,自己坐到长椅处休息。
林茂扬再回来时,问汪映想不想吃冰激凌。
汪映忍俊不禁,刚说不吃,林茂扬就从身后变戏法一样变出一支冰激凌。
“可是已经有了,快吃吧。”
汪映愣了,这个前一秒还作出滑稽的大人模样佯装教导她的人,后一秒就变出来冰激凌像是哄小孩。
“怎么买这个啊,不是说要长大吗,不要当小孩子了。”汪映笑着接过来。
林茂扬的目光很亮:“你想听大道理,我知道你是想成长。冰激凌的意思是,我只想世界对你的苛责再少一点,而不是要求你完美到无坚不摧。”
汪映内心触动,也不再多言。
帮助林茂扬把门打开,这一晚终于结束,二人道别,汪映从他家的楼层乘坐电梯上楼。
刚出电梯,感应灯还没亮。纵然漆黑一片,汪映已经习惯,没有害怕的感觉。
她又想起今晚,几度黑暗中,林茂扬紧张她的表现,回想起了去年还在一起共事的时候,也遇见过一次这样的情况。
那时,林茂扬才刚刚就职,他们俩仅是点头之交。
在这之前,唯一的交集就是某次汪映下课离开教室,一推开门,恰好遇见外面站着一个男人。
四目相对,汪映礼貌地微笑点头,她想起来,这位是新来的老师,姓林。
机构里的习惯是彼此姓氏互称,有许多留学回来的老师,都很保护自己的中文名,只有熟悉的人才会相互告知,身边人都不知道新老师的名字。
打过招呼,汪映刚想走。
意料之外的是,对面的人忽然开口:“老师您好,我是林茂扬。”
汪映顿住,她有些诧异,还是出于礼貌回复:“您好林老师,我叫汪映。”
之前都没有讲过话,第一次单独打照面,林老师就直接介绍了自己的名字?
可能他的习惯是这样吧,汪映虽然意外,倒也觉得没什么。
之后,虽然听其他同事说过,新老师来了一个月,却没有向任何人透露过全名是什么。汪映也只当是林茂扬那时刚入职,还没发现大家的相处模式。
她没太放在心上,更不会把他的名字说出去。
毕竟汪映每天都很忙碌,用非母语思考解释沟通是一种较大的消耗,做好手头工作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他们暂时也没有私交,这不代表什么。仅是偶尔碰面时,林老师每次都会和善地对她笑一笑。
汪映记住了,林老师很有礼貌,见到他要记得打招呼。
不同寻常的那天,因为有一份工作总结没有提交,汪映多留了一会儿,独自待在办公室。
忽然,整层楼都断了电。
虽然陷入了黑暗,但是汪映并不害怕。她查看手机,早在下午大群里就发了通知,电路正常检修,七点半开始停电,请各位员工注意安全。
借着应急灯的微光,汪映关掉电脑,准备尽快离开。
不经意间,她注意到身侧的一扇玻璃门上,反射出一抹飞快移动的影子。
有人向这里跑?可是这人是要做什么?
其他同事已经离开很久,现在也不会有学生来了,会是检修人员吗?可为什么这个身影跑得那么着急呢?
汪映心跳地好快,大脑飞速运转,突然想起前阵子通报过的,办公室趁乱失窃的事情。
不会吧?
她难得晚归一次,怎么就偏要赶上停电。
由不得大意,她检查过周围的环境,随着本能,躲到角落的桌子后面。
微小的声音被黑暗放大,声音由远及近。
她慌忙蹲下,想看清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又被甩不掉的想象力捉弄得不敢睁眼,只好不断蜷缩身体,努力降低存在感不被发现。
一道紧绷而又急切的声音靠近她:“你还好吗?没吓到你吧。”
来人蹲在了她的前面。
是林老师。
原来刚才看见的影子是他。汪映的心神终于稳定,她站起身来。
林茂扬气喘吁吁,看样子跑得很急很疲惫,此时却还是放缓动作,想去扶一把汪映,眼睛很关切地望着她。
汪映已经缓过劲:“我没事,一开始以为是有不认识的人进来了,就躲到那里去了。”她反问:“您怎么现在回来?”
林茂扬顿了一瞬,若有所思:“我来取东西的,不好意思,原来是我吓到你了。看你缩在那里,我还以为是…。”
汪映了然,表示没关系。她等到林茂扬拿上东西,一起下楼离开。
那之后,他和她也没什么特别的,只是第二次打照面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汪映的错觉,她怎么觉得,林老师的神情,多了一分委屈呢?
现在再想起那天,林茂扬这个人啊,好像一到黑的地方,就会下意识紧张身边人。
汪映弯起了嘴角,也许是林茂扬曾经会怕黑吗,小林就是这样细心呢。
林茂扬站在阳台上,中间隔了一层,哪里能看到21层的亮灯,但他仍然等待着,在夜色中细微的察觉着。
他今天确定了这件事,汪映真的不怕黑了。
那个曾经在巷子转角喊住他的小女孩,是真的完全不害怕曾经避之不及的黑暗了。
林茂扬忍不住地想,是怎么回事呢?是什么时候不怕的?从小到大都怕怎么就突然不怕了?是因为什么呢?
记得汪映14岁那年,冬天清晨天不亮一个人上学,还要吓得打颤的。
一年前,得知办公室要停电,他想起汪映有可能还没走,心急如焚跑回去。进去就看见她蹲在角落里,他以为她是被停电吓到,心里说不出的难受。她却说是被自己的影子吓到的。
他还是不放心,有可能是当时不熟悉,她没好意思说。
毕竟他没有太过打扰她的生活,直到排课遇到一起,他才第一次没忍住告诉汪映他的名字,大多数时候都是保持着基本的距离,默默在一步之外看着她好不好。
可今天,她表现得彻底不害怕了。
是因为这十年吃了太多苦,所以不怕了吗?
在这个逐渐不害怕的过程里,你经历什么了呢?
是不是很累很辛苦呢?
林茂扬不敢再想,又无法控制住不去想。
想起今天她毫无怨言的帮助,她打落东西后自责的道歉,她改口叫的小林,她亲口承认的朋友,她被人冤枉的委屈,还有再一次听她说出来的,那个曾用名。
林茂扬的心好复杂,一幕幕围绕在他耳边。
汪映也是一样的,她躺在床上,回想他对她的担心,他对她的宽容,他用心的安慰。
不知不觉,还把自己今天尴尬的一幕重现,她又想起来看见人家户籍的事情。
小林以前不姓林吗,凌和林近似,是打错了吗?
哎呀,她总是琢磨人家干什么啊!
自己最近有强迫症吗?怎么每次和林茂扬接触完都要一点点回忆所有的细节?明明以前和别人交朋友就不会这样啊!
可能是因为林茂扬的相处中总有似曾相识的感觉?可能是跟其他人相处很压抑,在林茂扬这里却很轻松,才会忍不住回想吗?
汪映拉高被子挡住脸,今天他们都说了,他们俩现在是朋友了,以后她有一个确切的朋友了。
成年异性的友谊,其实需要很清晰的边界,需要足够的安全范围。汪映不轻易与异性朋友往来,但是如此一个细腻的林茂扬,他可以。
虽然她已经拿林茂扬当朋友了,可跟他相互确认一下,感觉还是不一样呢。
想到这里,汪映顿时觉得,不论明天有什么辛苦的事情,她都有勇气去面对了。
反正她有朋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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