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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裂1
赵席玉在梁府门外踌躇许久,思考了一下以自己的身手溜进侍郎府的可能性,摇了摇头。
若要大摇大摆地进去,又多少有些显眼。
正揪着头发发愁,一转头瞧见了一辆给梁府送牛奶的牛车。
他悄声跟了上去。
不多时,赵席玉随着那送奶的车大摇大摆进了梁府后门。
“脸色咋这么差?”是门卫在说话。
“见鬼了,刚才突然肚子抽抽,找了半天找见个茅坑,不想自己又好了。”
赵席玉躲在桶里屏住呼吸,被车拉着往后院走。牛车停住,外头的人一直来来回回,赵席玉只得从盖子和桶壁的缝里向外观察,过了一会儿,有人走过来,似是想要掀开盖子。
但他临了又收回了手吆喝道:“抓紧点,火架好了没有?这桶奶赶紧煮好了送过去!”
什么人家煮奶按桶来啊!
赵席玉心里叫骂了一阵,在怀里摸索起自己的小爆花,三个小爆花也不知够不够药倒这些人。
但他必须得在被架到火上前破桶而出。
忽的,不知哪里传来一阵骚动,这边的人都着急忙慌地过去瞧。听着乱糟糟的步子越来越远,赵席玉急忙爬出来,扯了块厨房门边的围裙包住脸,往另一个方向跑去。
他一路摸索着从连廊走出来,一打眼便瞧见了浑身是血的阿灯。
两个人正像拎块破布一样将她往席子上扔。
庭院另一头的回廊上,锦衣凌乱的人不耐烦地看了眼,将长弓丢到地上,被人搀扶着扬长而去。
李平安猛地转头,手里的武器已经刺了出去,瞧见是赵席玉,赶忙收住了手。
“你……”赵席玉凑的近,瞧见了她通红的眼角泛着光的湿润,一时有些语塞。
李平安没空搭理他,迅速将人从自己身上解下来,示意赵席玉抱着:“你带着她,藏起来!待会儿我想法子打开后门,你们马上跑!”
说着,她又撕下一片衣摆蒙住脸,往护卫们来的地方冲将过去。
远远的飘来一句叮嘱:“千万小心,她只有一口气!”
赵席玉心里有些堵,但也知道此时由李平安断后才是最好的选择。他抱起阿灯,寻了个靠近后门的柴房钻了进去。
李平安上前率先抢了一把剑,将迎面来的三个人一口气撂倒在地。
这些人眼瞧着不是她的对手,也不着急上前,只是将她围了个水泄不通。
李平安了然,他们在等人来!
她多纠缠一刻,他们多一刻布防,赵席玉他们便少一分逃出去的机会,阿灯便少一分生机。
李平安不给他们对峙的机会,旋身跳起,剑指离她最近的两个人,冲出包围后便径直往后门那边冲去。
这些府丁看起来是温养久了,几乎无人能追上她的轻功。
李平安边跑边喊:“破门!”
后门守卫的府丁早听到哨声警戒,这会儿听这歹徒吼了一嗓子,赶紧将身子靠上门板,不错眼地盯着周围是否有人窜出来。
但刀是从身后来的。
周银本按照约定一直守在梁府后门处等待接应,哪怕听到骚动也不曾离开。
此刻听到李平安的声音,二话不说便提刀往门缝里捅去,刀头一翻,门栓和门板上的人都落在了地上。
门一开,赵席玉便抱着阿灯从柴房窜了出来,咬着牙一溜烟奔到周银身后才呼出口气,顺道将三个小爆花塞给了李平安。
李平安朝他们大喝:“跑!”
外面传来铁甲声,这府里竟养了正经的甲兵,一旦绕着府围个水泄不通,他们只能等死。
周银也想到了这一点,接过阿灯,拉着赵席玉反身便跑。
只余李平安提剑立在蜂拥而至的人群前。
她一人一剑将意图越过她的人一个个堵回去。值此功夫,一队弓箭手列队搭弓,身后铁甲兵围住了门。
一个身着大袖长袍的人疾步走来,一边走一边和身边的府丁说着什么,说了两句又给了他一耳光。
他的声音近了:“什么叫人跑了!围住一个有什么用!追?你要去街上喊吗?”
那人在弓箭手后头站定,阴着脸盯着李平安,话却是对身边人说的:“派一队人去搜,注意不要闹出大动静。”
李平安定立在原地,巨大的冲击让她觉得胃里一阵犯呕。
眼前的人虽已改头换面,但这改不掉的眉眼,这声音,她日思夜想。
那人手抬在半空却迟迟没有落下,对着李平安喊道:“识相点束手就擒,我家公子请你喝……”
话音未落,李平安用力将小爆花甩到地上,褐绿色的烟瞬时炸开。
“放箭!快放箭!”那长袍人撕声怒喝。府丁们提了水桶四处泼。
可待烟雾散尽,早已不见歹徒人影,只能看见倒下一片的甲兵和府丁。
李平安回到定国侯府已是夜里。
她白日里引着那些梁府的人东奔西窜,将他们一路引到了相反的方向,已经筋疲力尽。
虽累,但她依旧心潮涌动——今日也算值当,连做梦都念的人终于出现在了眼前。
只要找到了人,杀了他便不是件难事。
乃至进门的时候,她甚至带了一点笑意,引得赵席玉瞪大了眼睛瞅她。
“回来了!”赵席玉声音有些激动,但手上没有停,正在撵一味药材。
“阿灯怎么样?”
他哽了一下,才垂着眸回答:“三日。接下来三日如果她能挺过去,我便有办法。”
李平安坐在塌边,接过周银手里的水巾,润了润女孩干枯的嘴唇。
“她会的。她能听见我说话。”
赵席玉嗅到一股血腥味,抬眼逡巡,果真是从李平安身上散发出来的,方才那人遮掩着,他竟没看清,她的手腕已是血肉翻卷。
“你受伤了。”他说着起身,在一旁的架子上丁玲桄榔地翻找起来。
李平安无所谓地将袖子拽了拽,看着磨了一半的药,皱眉催他:“不用管我,你赶紧的,不要误了阿灯用药!”
“你操心点有用的吧!我赵席玉要吊住命的人,就算活不了也死不成!”
赵席玉有些气恼她将自己不当个人,语气也硬了起来,待反应过来说了什么,猛然僵住了手。
李平安却像是没听见一样,一言未发,继续给阿灯擦手。
赵席玉走到李平安身边,将膏药递给她,怕她不接,又往前递了递。
他的声音有些发虚:“李平安,至少现在,我们还不是敌人。”
对面的人沉默片刻,还是将瓷瓶接过去,道了句谢。
为方便照顾阿灯,李平安索性住在定国侯府这间角屋。
三日时间一点点熬过去,阿灯虽仍没有多少生气,但也从鬼门关爬了回来。
昨夜彻夜未眠,白日里又一直盯着,晚间给人搓弄进去点汤药后,李平安决定还是得睡一会儿。
但她刚到旁边屋子里洗漱收拾了一番,再回到院里倒水时,便见到对巷院墙里高高挂起一个红灯笼。
要杀的人有踪迹了!
李平安急忙带上随身的武器,想了想得同那两人说一声。拐到门口却只看见周银一个人正在熬药。
“周银。”李平安站在门边轻声唤他:“我有事回住处一趟,明日再过来。赵席玉若问起,你同他讲一声。”
“啊?哦。”周银挠了挠头。
怎么一个两个突然都有事,赵席玉方才走的时候也是如此急吼吼的。
李平安出了门,径直去了刑理司。
刑理司本是刑部几年前在宜州案时特设的并案协办处。这几年因各地多有流窜作案的,由此收集各地衙门来文再处置很是耽误事,前年由太子牵头上书提议,兼并巡检司职责,让刑理司直对各州衙署。
随着权责一同扩张的,还有刑理司的公署。
李平安来的公署是去年新建,她走到后巷,燕时正在那里等她,身上还是未换下来的官服 。
将写了地点的字条交给李平安,燕时好奇问道:“你这些时日神出鬼没的,还不忘让我帮你打听梁府的门客。此人是谁?你这么在意?”
“故人。”李平安看了眼字条,在手心揉成一团,“我寻他许久了。”
燕时就着灯光打量她的神色,终是一语未发,浅浅笑着看她走远。
醉江月的画舫,乃是京城一绝。
今夜有人豪掷百金包下了其中一艘,却也不沿河赏都城夜景,只是静停在一处灯火细微的岸头。
船分两层,皆是画栋雕梁。李平安隐在暗处观望,一层黑灯瞎火像是没人,二层有两人正推杯换盏。
把酒言谈许久,其中一人才起身像是要走。
“赵兄好走啊!”
余渡酒兴正浓,加之这位兄台不乐意同他一起出现,将人送走后,他正好再饮一壶,顺便去去酒气。
他将窗户打开,隔水而望,对岸灯影重重,热闹非凡。纵横交错的街坊星星点点地延伸向远,泼墨一般铺开一片金色的灯光。
往事不可追,曾经他反复畅想京都的模样,如今又要离开这金醉纸迷了。
“咚咚——”
外头传来叩门声,余渡拎着酒壶起身:“赵兄可是还有什么嘱咐?”
门闩刚被拿下来,门便被一脚踹开,余渡被门板弹开,手里的酒壶直接从窗户飞了出去。
他还没回过神,来人又是一脚将他掀翻在地。
余渡抬眼看去,这人身形瘦长,黑巾覆面,正向他走过来,手里的长刀刀尖在地上滑动,发出滋滋啦啦的声响。
那刀还是他立在门外的。自己真是酒虫吃了脑子,怎的将刀扔在了外头!
“你…你是何人?胆敢入室作恶!你知我是谁吗!”
余渡嘴里叫骂着,手往一边挥动着去够硬物。但那人已将刀抵在了他的脖子上,他只好悻悻收回手。
“要钱……我有!你要多少!”
“我当然知道你。”
提刀的人居高临下看了半天,突然开口,却不接他的话。
李平安重复道:“我当然知道你是谁。阿渡。”
她蹲下身子,凑近了去看这张脸,“相别一栽,真是叫我日思夜想。
你变模样了,你也在阴暗处活着,也在东躲西藏吗?”
完了,不是要钱,是要命来的。
余渡疯狂地搜寻这人能和自己哪个旧人对上号。一年,一年前的事……
“你是,平安统领?不可能,雁云卫的人不是全死了吗……”
李平安赞同地点了点头,“是都死了,所以你下地狱后,自己去告诉你的兄弟姐妹,为什么要出卖他们。”
余渡彻底瘫倒在了地上。他想求饶,想辩解,语无伦次地说着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的话。
但那人只是举起了刀。不顾他的恳求,依然举起了刀,刀尖凌空后猛地向下。
“咻——”
长刀没入胸膛的前一刻,一根长针从背后射了过来,力道强劲,击偏了李平安的刀,又刺入余渡的下巴。
地上躺的人两眼一翻,抽搐着晕了过去。
李平安回头,来人竟是赵席玉。
他的袖箭还未收回去,眸光里满是震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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