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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应该能保下你的命
团建当天清早,李助清点完人数,小巴车驶向城郊的九云山。
这是谭少隽第一次做团建车,之所以没像往年那样自己开车,是存了点私心的。
他靠在最前排,眯着眼假寐,余光一直瞥身边人。
陈颂今天穿了套浅灰色的运动服,是谭少隽亲自准备的,没想到上身这么合适。
衣料贴合肩线,衬得脖颈修长,崭新的白运动鞋配着白袜,清爽得像男大。
xp使然,谭少隽觉得非常养眼。
同事们都很兴奋,说笑不断,陈颂靠窗坐着也不跟大家聊天,只看着窗外街景渐渐被山色取代,很是新奇。
在那个世界,他们很少清闲,更别提像这样组团出去玩。
车里越来越热闹,财务部几个小姑娘凑在一起窃窃私语,目光时不时飘向陈颂。
零星几个词被谭少隽听见,什么“运动装好帅”,“禁欲系”,“想加微信”,谭少隽嘴角不禁翘起来,夸陈颂就像在夸他品味好。
这时一道黑影从车窗飞进来,扑腾两下,稳稳落在陈颂肩头。
“飞够了?”陈颂侧过脸,渡鸦亲昵地用喙蹭他。
车内瞬间安静,所有人都盯着这只大鸟。
点点歪头,黑豆眼扫视一圈,然后展开翅膀,炫耀地抖了抖羽毛。
“好酷!”
财务部的马尾姑娘问陈颂:“它能听懂人话吗?”
“能。它智力挺高的。”
小王举着手机探过来:“陈顾问我能跟它拍个照吗?太帅了!”
“可以。”
渡鸦骄傲地昂起头,“嘎”了一声。
车厢里的气氛一下子活跃,大家都围过来,你一嘴我一句,讨论起渡鸦会不会学舌,那几个小姑娘更是眼睛发亮,想摸又不敢摸。
“它叫什么呀?”马尾姑娘问。
“点点。”
“咦?”有人小声嘀咕,“我怎么好像听谭总叫过谁点点…”
气氛终结者被旁边人捅了一下,立马闭嘴。
谭少隽面不改色,从包里掏出个三明治给陈颂:“吃点吧。一直拍照聊天,别累着。”
众人察觉气氛微妙,赶紧撤了。陈颂接过三明治,看向谭少隽,总觉得他阴阳怪气,话里透着一股酸味。
谭少隽避开视线,抱臂看向窗外,奈何陈颂的目光实在无法忽视。
半晌,他绷不住了,假意咳嗽一声,冷不丁来了一句:“…我把点点打发走了。我说家里那个人类,你邻居。”
陈颂笑着“啊”了一声:“你从良了。”
谭少隽装作若无其事:“免得你们总打架惹我心烦。”
陈颂觉得他嘴硬起来蛮有趣。
渡鸦一直盯着三明治,陈颂撕下一小块面包扔给它。
谭少隽立马阴阴地:“我亲手做的,你就这么喂鸟了?”
“嗯?你还会做吃的,谭总这么厉害啊。”陈颂毫无感情。
“当然。我从小就自己生活,会做的多了去了,以后你慢慢见识。”
渡鸦叼走面包却没吃,飞到后排程序员老李的椅背上,把面包当鸟蛋一样,放在他略显稀疏的地中海里,然后“嘎嘎”叫了两声,像是在恶作剧。
全车爆笑。
车停在山脚,空气里有松针的味道,陈颂深吸一口气,清新极了。
同事们三三两两结伴出发,陈颂选了B线,谭少隽很自然地走在他身侧。
前半段山路平缓,谭少隽偶尔会指给陈颂看路边的植物,说些本地山林的趣事。
陈颂听得认真,偶尔问一两个问题,气氛难得松弛。
后半段山路不好走,陈颂总脚滑,每次谭少隽去扶他,陈颂都会悄悄躲开,别开视线,谭少隽看在眼里,意味不明地笑。
点点得意洋洋地飞回来,叼回一片红叶放在陈颂手心。
陈颂也觉得不能太尴尬,把叶子递给谭少隽:“送你了。”
他眼里有很浅的笑意,在阳光下格外明媚。
谭少隽指尖一颤,接过来。
枫叶红得像火,燃着心脏砰砰跳。
点点飞累了落在枝头上,压得树枝一颤一颤,荡秋千似,黑羽也在光下反着彩光。
“它倒是会玩。”谭少隽适时转移了话题。
陈颂顺着看过去,嘴角微扬,阳光透过枫叶间隙洒下来,睫毛在他眼睑留下碎影。
谭少隽一时看得入迷。
他想,陈颂和那只鸟是一样的,看上去黑漆漆的没有朝气,实则五彩斑斓。
“陈顾问,谭总,看镜头!”小刘举着拍立得喊。
陈颂回头,谭少隽也跟着转头,很自然地搭上陈颂的肩。
“这张好!”小刘兴奋道,“谭总、陈顾问和点点都入境了!”
谭少隽拿到拍立得,照片里陈颂微怔,渡鸦歪着头,而他笑得坦然。
“拍得真不错,这张送我。”
谭少隽看看照片,再看看陈颂,嘴角就没下来过。
他们这样走走停停,恐怕一天都上不去山顶,谭少隽想带没见识的陈某多看看景色,还是中途去坐了缆车。
两人单独一厢,缆车缓缓上升,陈颂不禁握紧扶手。
谭少隽一偏头,看见陈颂盯着脚下那块四方地,嘴唇紧抿。
“不是吧,”谭少隽觉得稀奇,“你的精神体是只鸟,你居然恐高?”
陈颂忙着研究地板材质,没空理他。
缆车晃了一下,陈颂几乎要把扶手捏碎。
谭少隽的笑意淡了些,伸出手覆在陈颂手背上,温热贴着冰凉。
“我抓着你呢很安全。看看远方吧,那边挺漂亮的,错过会可惜。”
陈颂这次没躲开他的触碰,看样子是真怕了。
他慢慢握起陈颂的左手,握在自己两手之间,给予他安全感,引导他看向窗外。
此刻轿厢外,山峦毫无保留。
松柏打了底色,枫树林烧成一片,夹着银杏明晃晃的黄。阳光正好从云间漏下来,眼前更分明了,浓墨重彩又浑然天成。
“漂亮吗?”谭少隽问。
他的手还握着陈颂,但陈颂丝毫没躲。山川一股脑映进眼眸,他自顾不暇。
陈颂看了很久,才极轻地说:“漂亮。”
对这个世界人来说稀松平常的景色,是他从没见过的。
他们那里没有平静的山川。要么废墟要么战事区,对比起来,这种纯粹的美太震撼。
“真羡慕你们能时不时看到。我来这么久,第一次觉得活着真好。”他声音很轻,怕惊扰了什么。
谭少隽的心被轻拧一下。
他看见阳光照在陈颂的侧脸,苍白的皮肤有了暖意,发丝也显得柔和。
陈颂脸颊上沾了一小片绒絮,不知哪里飘来的。
谭少隽鬼使神差地抬手,用指腹轻碰。
陈颂回过神,猛地弹开,整个轿厢都跟着晃了晃。
“你。”他睁大眼看着谭少隽,显然不太冷静。
“怎么了?”谭少隽一脸无辜,“你脸上沾了脏东西,我帮你弄下来。”
“我自己会弄。”声音紧卡喉咙。
“哦。”谭少隽笑了,故意往前凑了凑,缩短两人之间的距离,“陈顾问今天好容易紧张,刚认识那会儿可没见你这样。”
陈颂扭头看窗外,不搭理他。
谭少隽眼底的笑意漫开。
这人平时油盐不进,没想到这别扭劲儿逗起来好有意思。
肤浅地说,谭少隽觉得他身上颇有直男风味,年纪半生不熟,有青涩有知性,是一款很好吃的男人。
尤其此刻穿着小白鞋。
但走心地说,他知道陈颂始终伤疤未愈,受不了他的撩拨。
也正常,年纪轻轻成了鳏夫,这才没几天,还跟和前任长得一样的他生活在一起,心底的爱意无法宣泄,逃不走忘不掉。
谭少隽不会逼人家。他想这种感情他理解,但永远无法感同身受。
就在这时,头顶突然一声闷响,轿厢开始剧烈摇晃!
陈颂反应快得惊人,一把就将谭少隽拖过来,按进怀里。
“你干什么…?”
“别动!”
陈颂仔细确认了一下,才又低又急道:“缆车好像坏了。”
“很严重?”谭少隽皱眉,想看看情况。
“我让你别动。”陈颂呵斥他,把他死死固定在怀里,“现在失去平衡了,你乱动我们真的会再死一次!”
谭少隽僵硬。
轿厢晃的幅度不大,但悬在半空无所依凭,更让人心悸。
“你别慌,我打个电话给他们。”
谭少隽小心翼翼摸出手机,手心全是汗,让李助去跟工作人员协调。
越过陈颂的肩膀,谭少隽能看见窗外的山在倾斜、回正、又倾斜,脚下的高空也变成了深渊。
“嘎吱——”
金属摩擦的声音从头顶传来,缓慢,刺耳,像在一点点崩坏。
挂了电话,谭少隽在陈颂怀里垂着眼,沉默地缓了一会儿,忽然轻笑,引得陈颂胸口一起震。
“你笑什么?”陈颂不耐烦,“你居然还有心思笑?”
“没什么。”
谭少隽轻声说:“就是觉得和你这个帅哥一起死在这么美的地儿,好像也不错。”
“说什么屁话呢,谁要跟你一起死。”陈颂骂他一句,却抱得更紧。
谭少隽不笑了。
他能感觉到陈颂抱他的手臂在抖。
这人明明自己恐高得要命,可出事的第一反应居然是把他护在怀里。
头顶又“铮”的一声,像弦拉到极限,接着是金属拉扯,声调越来越尖,听得人牙酸。
谭少隽吞咽一下:“听起来好像马上要断了。”
陈颂没说话,谭少隽能感觉到他屏住了呼吸。
“我这辈子,其实挺值的。”
谭少隽忽然开口,在狭小空间里异常清晰:“该经历的经历了,该赚的赚了,该享受的也差不多享受过了。”
他顿了顿,组织语言:“就是有点遗憾。还没把明远做到我爸期望的规模,还没好好谈场像样的恋爱,只顾着玩了。”
轿厢又晃了一下,这次幅度更大。
“我对你印象不错,”谭少隽继续说,“有点好感。就是你太别扭了,我跟你聊点什么都尴尬。”
“陈颂,如果你能主动一点,哪怕就一点点,我们之间可能早就有故事了。”
话音落下,空气安静。
直到谭少隽以为他吓昏过去了,才听见他哑着嗓子说:“都tm什么时候了,还这么多废话。”
突然,轿厢“哐当”巨响,整个向下猛地一坠!
谭少隽的心脏几乎停跳。
下一秒,下坠停住了,他们悬在半空,随着上升而轻微摆动,像吊在蛛丝上的虫子。
谭少隽想抬头看看什么时候才能到,陈颂却死死抱着他,有点喘不上气:“老实点,算我求你了。”
“好,”谭少隽也感觉一阵眩晕,“这么高掉下去,你搂着我也没用吧。”
陈颂看着下面,平静道:“这种高度以精神力能量作缓冲,我应该能保下你的命,就是你可能会残一点。”
谭少隽怔住了。
“那你呢?”
陈颂正仔细做预估,皱起眉,都没时间思考这个问题:“什么?”
谭少隽看着他认真的脸,张了张嘴,突然一个音节都发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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