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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三重倒影与苦涩蜂蜜
不二周助身后的三个人影,如同水中倒影,随着他每一次呼吸而颤动。
手冢、裕太,以及——他自己。那个总是微笑的、用“天才”外壳包裹一切的自己,此刻在人影中正露出迷茫的表情。
“重要的存在消失,自己却无能为力……”不二轻声重复着空中浮现的文字,笑容彻底从脸上褪去。他看向对面——安德烈·波波夫,五十年前的苏联技巧大师,正用那双冰蓝色的眼睛审视他,像在分析一件精巧但脆弱的瓷器。
“比赛开始!”尤里的声音在峡谷中回荡。
安德烈发球。
不是力量型,不是速度型,而是精准到诡异的旋转球。球过网后突然分裂成三个幻影,从不同角度飞向底线。
不二站在原地,没有动。
他身后的三个人影动了——裕太的影子冲向左边,手冢的影子守住右边,他自己的影子站在原地。
真实的裕太不在场。
真实的手冢在看台。
真实的自己……该怎么做?
球落地。
只有一个球是真的,落在中间。
“15-0。”
安德烈面无表情:“你在依赖幻觉。”
不二没有回答。他低头,看着自己脚下的三个影子,它们正在缓慢消散,像被风吹散的沙。
“不二前辈!”越前在场边喊。
不二抬头,微笑重新回到脸上。
但这次的笑容,和以往不同。
不再是“有趣”的微笑,不再是“试探”的微笑,而是……苦涩的微笑。
“你说得对。”不二轻声说,既是对安德烈说,也是对自己说,“我一直在依赖。”
他摆好姿势。
第二球。
安德烈再次发球,依然是三影球。
不二动了。
不是冲向任何一个幻影,而是后退半步。
然后,他闭上了眼睛。
“他在干什么?!”桃城惊呼。
乾的眼镜片闪光:“不二的‘心之瞳’?不对,这不是……”
不二闭着眼,球拍挥出。
啪!
击中了真实的球。
球以诡异的角度飞回,过网后急速下坠,在落地前突然上升——白鲸。
安德烈愣了一瞬,但迅速反应,一个滑步接住了球。
但球拍触球的瞬间,他脸色一变。
球在旋转。
不,不是旋转。
是双重旋转——表层是顺旋,内层是逆旋,像两股相反的力在撕扯。
球从安德烈的球拍上弹开,高高飞向场外。
“15-15。”
不二睁开眼睛。
他身后的三个人影,少了一个——裕太的影子消失了。
“当我试图保护所有人时,其实谁也保护不了。”不二轻声说,像是在对那个消失的影子告别,“裕太有自己的路。我不需要成为他的盾牌,只需要做他的哥哥。”
他举起球拍,指向安德烈:
“来吧,真正的技巧对决。”
安德烈眼神变了。
从审视,变成了兴奋。
“有意思。”他用俄语说,然后改用生硬的英语,“你,有资格。”
接下来的比赛,成了技巧的盛宴。
安德烈的球路千变万化——会拐弯的弧线球、会突然停滞的缓速球、会在空中分合的幻影球。
而不二的回应则是……
白鲸·改:球过网后先下坠再上升,但在上升途中分裂成两个,一个向左一个向右。
凤凰还巢·二重奏:球落地后不弹起,而是贴着地面滑行,但在滑行途中突然垂直弹起,像凤凰二次展翅。
棕熊落网·镜面:不仅将扣杀打回,还会复制扣杀的旋转和轨迹,原路奉还。
每打出一球,不二身后的影子就消散一部分。
当比分来到4-3,不二领先时,手冢的影子也消失了。
只剩下他自己的倒影,孤独地站在身后,表情依然迷茫。
“最后一层了。”不二喘息,汗水浸湿了额发,“我害怕的……其实是我自己。”
安德烈擦去嘴角的巧克力浆(高强度比赛让空气中的糖分凝结):“害怕自己什么?”
“害怕那个永远微笑着、从不认真、用‘天才’当借口逃避责任的自己。”不二看着自己手中的球拍,“害怕有一天,当真正重要的东西消失时,我会发现……我连悲伤的表情都做不出来。”
安德烈沉默了几秒。
“我也有害怕的。”他突然说,声音很低,“害怕回家后,发现世界已经不需要我。所以留在这里打网球,反而更轻松。”
两个跨越五十年的对手,在巧克力峡谷的球场上,第一次理解了彼此。
“但我们必须回去。”不二说,“因为有人等着。”
“是啊。”安德烈重新摆好姿势,“最后一球。用你最真实的球。”
不二点头。
他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
然后,他做了一个所有人都没想到的动作——
他扔掉了球拍。
“不二前辈?!”
不二站在原地,双手垂在身侧。他身后的那个迷茫倒影,缓缓走上前,与他的身体重叠。
然后,不二睁开眼睛。
眼神变了。
不再是永远含笑的月牙眼,而是锐利的、认真的、带着一丝悲伤的蓝瞳。
“这就是我。”他说,“会害怕,会迷茫,但也会为了重要的人拼尽全力的——不二周助。”
他捡起球拍。
安德烈发球,最后一球。
球在空中划出完美的螺旋轨迹。
不二没有用任何“反击”。
他只是普通地挥拍。
没有炫技,没有旋转变化,就是一记最朴实的底线抽击。
球飞过网,落在底线边缘。
安德烈去接,球拍触球的瞬间——
球消失了。
不,不是消失。
是融化了。
球在击中球拍线的瞬间,化作了蜂蜜色的光点,飘散在空气中。
“比赛结束。不二周助,6-3。”
安德烈看着空空如也的球拍线,愣了半晌,然后笑了。
“真厉害。”他说,“你把自己的‘恐惧’……打成了球。”
不二身后的倒影彻底消散。
他赢了。
不是用技巧,而是用真实。
安德烈走过来,伸出手。
不二握住。
“祝你们回家。”安德烈说,然后他的身影开始透明化,“告诉五十年前的我……别害怕。世界还在等你。”
他消散成光点,融入峡谷的巧克力雾气中。
不二站在原地,握了握空荡荡的手。
他赢了,但心里并没有喜悦。
只有一种沉甸甸的释然。
场边,乾在本子上记录:“不二周助,恐惧破解方式:接纳真实自我。数据已收录。”
手冢看着不二走下场,对他点了点头。
那眼神在说:辛苦了。
不二回以微笑——这次是真正的、放松的微笑。
“下一场。”尤里举起手,“单打一:越前龙马 vs 伊戈尔·斯米尔诺夫(力量型)!”
越前压了压帽檐,踏入球场。
他帽檐阴影里的那些眼睛,瞬间全部睁开,密密麻麻地盯着他。
“越前恐惧:被期待压垮,无法超越父亲。”
那些眼睛,全是南次郎的眼睛。
无数双,从各个角度看着他,带着笑意,带着期待,带着……压力。
伊戈尔站在对面,肌肉贲张。他是纯粹的力量型,每一球都像炮弹。
越前深吸一口气。
“还差得远呢。”他说,不知道是对伊戈尔说,还是对那些眼睛说。
比赛开始。
伊戈尔的发球,确实像炮弹。
越前勉强接起,球拍剧烈震动。
“15-0。”
第二球,越前试图用外旋发球反击,但球过网后,那些眼睛突然眨了一下。
球路,偏了。
“30-0。”
“那些眼睛在干扰他。”乾分析,“不是物理干扰,是心理暗示。越前每次击球时,都会下意识地思考‘父亲会怎么打’,导致动作变形。”
越前喘息,汗水滴进眼睛。
他看向场边——手冢、不二、迹部、真田……所有人都在看他。
还有那些无处不在的、南次郎的眼睛。
“小鬼,加油啊!”桃城大喊。
越前低下头,帽檐遮住表情。
下一球。
伊戈尔的强力抽击。
越前去接,但在击球瞬间,他脑海中闪过南次郎打同一个球时的画面——更完美,更轻松,更……遥不可及。
他犹豫了0.1秒。
球从拍框边缘擦过。
“40-0,赛点。”
伊戈尔握拳:“结束了。”
越前站在原地,没有动。
他闭上眼睛。
那些眼睛还在看,还在期待。
然后,他做了个所有人都没想到的动作——
他摘下了帽子。
那个永远戴着的、标志性的白色帽子,被他随手扔到场边。
金发露出来,在巧克力峡谷的微风中轻轻飘动。
越前睁开眼睛。
琥珀色的瞳孔,直视着前方那些南次郎的眼睛。
“老头子的网球,”他开口,声音不大,但清晰,“是很强。”
他顿了顿。
“但我要打的——是我自己的网球。”
那些眼睛,眨了一下。
越前摆好姿势,没有帽子,没有遮挡,整个人完全暴露在所有人的目光中。
“来吧。”他对伊戈尔说。
伊戈尔发球,最后一球,全力一击。
越前动了。
不是外旋发球,不是旋风扣杀,也不是任何南次郎教过的招式。
就是最普通的正手抽击。
但球速、角度、旋转,都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自由感。
球打在伊戈尔脚边,弹起时带着强烈的侧旋,伊戈尔接球时球拍脱手。
“40-15。”
越前继续。
第二球,他用的是半截击,在球刚弹起的瞬间击出,球路低平快速。
“40-30。”
第三球,他在网前放了一个短球,伊戈尔勉强冲到网前,越前已经等在另一边,一个轻巧的挑高球。
“40-40,平分!”
全场寂静。
那些南次郎的眼睛,开始一个接一个闭上。
因为它们看到了——这个少年,不需要模仿任何人。
他有自己的路。
伊戈尔重新握紧球拍,表情凝重。
接下来的比赛,成了越前的个人秀。
他不再拘泥于任何“招式”,而是根据场上情况,打出最合理的球。有时是基础的正反手,有时是临时创造的变线球,有时甚至故意打出“不完美”的球,引诱伊戈尔失误。
5-4,越前领先。
赛点。
伊戈尔喘息,这个苏联力量型选手第一次露出了疲惫的表情。
越前发球。
他看了一眼场边——那些南次郎的眼睛,只剩最后一双了。
那双眼在笑。
不是期待的笑,是欣慰的笑。
越前也笑了。
很浅,但真实。
然后他发球。
普通的平击发球,但落点刁钻。
伊戈尔接回。
越前上网。
伊戈尔挑高球。
越后退,跃起——
不是扣杀。
是凌空抽击,球在空中划出一道彩虹般的弧线,打在底线最深处。
“比赛结束。越前龙马,6-4。”
最后一双眼睛,缓缓闭上。
消失前,它们用口型说:
“打得不赖嘛,小子。”
越前捡起帽子,重新戴上。
但这次,帽檐没有压得很低。
伊戈尔走过来,用力拍了拍他的肩(差点把越前拍倒在地):“厉害。你父亲……一定很骄傲。”
越前点头:“他还差得远呢。”
所有人都知道,这次他说的是自己。
四场胜利。
苏联队只剩最后两人:尤里·彼得罗夫(全能队长),以及……阿列克谢·伊万诺夫(数据战术型)的投影。
但阿列克谢的投影,不会上场。
因为作为“回声”的本体已经见过他们,投影自动失效。
所以最后一场,将是——
“双打一:手冢国光、迹部景吾 vs 尤里·彼得罗夫、以及……‘恐惧聚合体’!”
尤里踏入球场。
他身边,没有队友。
而是从球场地面,升起了两团黑色的、不断变化的雾气。
雾气逐渐凝聚,形成两个人形。
但看不清脸。
因为那是手冢和迹部最深层恐惧的具象化。
“手冢恐惧:无法承担所有人的未来。”
“迹部恐惧:华丽的表象下,空无一物。”
两团黑影,逐渐凝实。
手冢的恐惧化身,是一个背负着无数透明丝线的人偶。每一根丝线都连接着场外的一个队员——大石、不二、越前……所有人。人偶每动一下,丝线就绷紧,那些队员的表情就痛苦一分。
迹部的恐惧化身,则是一个冰雕。外表华丽精致,但内部是空的。冰雕的表面正在缓慢融化,露出里面空洞的黑暗。
“我们……”尤里开口,声音沉重,“要击败的,不是你们本人。而是你们心中的‘阴影’。只有当你们真正面对并超越这些恐惧,才能获得最后的碎片。”
手冢和迹部对视一眼。
“本大爷的恐惧居然是这么不华丽的东西。”迹部冷哼,“那就打碎它。”
“上吧。”手冢握紧球拍。
两人踏入球场。
刚踩上线,恐惧化身就动了。
手冢的人偶,丝线猛地绷紧——
场外,大石突然捂住胸口,脸色发白。
不二的笑容僵住。
越前感觉呼吸一滞。
恐惧效果:手冢的每一次行动,都会给队友带来“心理负担”。
迹部的冰雕,则开始散发寒气。
寒气所到之处,地面结冰,空气凝固。
恐惧效果:迹部的存在会让周围一切“冻结”,失去活力。
“这怎么打……”菊丸声音发颤。
手冢看着场外痛苦的队友,又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球拍。
他闭上眼睛。
然后,他做了一个让所有人震惊的动作——
他切断了那些丝线。
不是物理上的切断,是精神上的。
他看向每一个队友,用眼神说:
“你们的未来,是你们自己的。我会引导,但不会背负。”
丝线,一根根断裂。
人偶的动作,开始变得笨拙。
手冢转身,面对尤里:
“我的责任,不是背负所有人。而是带领他们找到自己的路。”
他挥拍。
球如利剑,直刺对方底线。
尤里接球,但球上附带的旋转,让他手腕一震。
“15-0。”
迹部这边。
他站在冰雕面前,看着那个华丽但空洞的自己。
“本大爷的华丽……”他低声说,“从来不是表象。”
他抬起手,打了个响指。
没有桦地的回应,但他不需要。
“本大爷的华丽,是冰帝两百人的信赖!是忍足的策应!是慈郎的潜力!是向日和宍户的努力!是所有人的——”
他指向场外冰帝的队员:
“是你们每一个人,组成本大爷的‘王国’!”
冰雕,出现裂痕。
从裂痕中,透出光。
不是空洞的黑暗,而是温暖的、金色的光。
那是冰帝所有人的信任,凝结成的光。
冰雕,开始融化。
但融化后露出的,不是黑暗。
是另一层更坚实的冰——透明,坚固,映照着所有人的身影。
“这才是本大爷的‘冰之世界’。”迹部扬起下巴,“不是一个人的华丽,是所有人的舞台!”
他挥拍。
球在空中分裂成无数冰晶,覆盖整个球场。
尤里试图接球,但冰晶在他眼前折射出无数个迹部的身影。
他迷失了方向。
“30-0。”
接下来的比赛,成了手冢和迹部的蜕变之战。
手冢不再追求“完美保护”,而是打出引导的球——给队友创造机会的球,即使那意味着风险。
迹部不再追求“个人华丽”,而是打出连接的球——让整个团队更强大的球,即使那会掩盖自己的光芒。
尤里很强。
五十年前的苏联队长,全能型选手,几乎没有弱点。
但他在对抗的,是两个正在超越自我的怪物。
比分交替上升。
4-4平。
关键局。
手冢发球。
零式发球,但这次,球在过网后突然分裂成三个,飞向不同方向。
“这是……”乾瞪大眼睛,“手冢在模仿不二的三重反击?”
“不。”不二微笑,“他在创造自己的‘三重引导’。”
尤里接住了其中一个球,但另外两个球落地得分。
“5-4,赛点。”
最后一球。
迹部发球。
他跃起,球拍高举——
不是迈向破灭的圆舞曲。
是迈向新生的圆舞曲。
球在空中旋转,带起彩虹般的光带,光带中映出冰帝每一个队员的脸。
慈郎醒了,在欢呼。
忍足推眼镜,微笑。
向日跳起来。
球落地,没有弹起。
但这次不是因为旋转,是因为所有人都在为它欢呼。
尤里的球拍,停在半空。
他没有接。
因为他知道,接不住。
“比赛结束。手冢国光、迹部景吾,6-4。”
尤里放下球拍,笑了。
“恭喜。”他说,“你们……比我们当年走得更远。”
他的身影开始透明化。
“最后的碎片,在球场中央。”
说完,他消散了。
同时,手冢的人偶和迹部的冰雕,也彻底崩碎。
恐惧,被超越了。
球场中央,升起一个台座。
上面,第七块碎片——彩虹色的、完整的奖杯,正在缓缓旋转。
七个碎片,集齐了。
但没有人立刻去拿。
因为天空中的裂纹,在这一刻,猛然扩大。
峡谷开始震动。
巧克力瀑布倒流。
水晶糖片纷纷碎裂。
而糖豆奶奶的声音,从虚空传来:
“孩子们……时间到了。”
“门,即将打开。”
“选择吧——”
“留下,离开,还是……”
“……尝试修复这个即将崩塌的世界?”
两个镜像,走到了球场中央。
他们看向手冢和迹部。
也看向所有人。
最后的抉择时刻,终于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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