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夺爱(一)
夺爱(一)
中秋之后,气温急骤下降,等到金秋送爽、丹桂飘香的重阳时,已经要罩上一件大氅方能御寒。尽管如此,仍不绝毓晏他们登高赏菊的雅兴。
毓晏、弘羿、凌元棣、醒秋和薛影堂一行人兴致勃勃地登了龙岩山,赏了香气馝馞的菊花,喝了甘甜的菊花酒,吃了清甜的重阳糕,甚至不忘在龙岩山的顶峰插上一朵茱萸。
腊八节那天,下了一场大雪,一夜之间,世间被装点的银妆素裹,兴许是下这个冬季的第四场雪的时候,毓晏通过石门偷偷溜出凌府,与弘羿上山玩了一整天的雪橇,毓晏觉得那七只灰白色的猎狗甚是可爱,蓬松的茸毛暖暖的,软绵绵。她的笑声一直在山谷回荡,吹拂了弘羿含笑的脸。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眨眼之间,已是大年初一。一大早,家家户户放起鞭炮,有的人家把竹节放在火中烘烤,使它爆发出巨大的声响,用来避疫驱厉;有的人家以纸裹硫磺,用火点燃作响,以迎新春辞旧;街道两头更是有艺人表演说唱、杂技,百戏杂陈,热闹非凡。
不过,毓晏对这些表演都不感兴趣,虽说有阳光普照,但气候依旧寒冷,她最抗不住寒,便窝在芙蓉轩守着暖炉不撒手,更甭想让她迈动一步。女儿家不便窜门拜年贺喜,也让她乐得清闲,看看书、刺刺绣、抚抚筝、赏赏花、弹弹琵琶,倒也过得充实,让她欣喜的是她精心栽培的山茶和海棠开得浓艳馥郁。
凌府上下喜气洋洋,醒秋也一天到晚忙得不亦乐乎,毓晏觉得热闹,便跟她一起燃鞭炮、贴春联、挂年画、钉桃符,与膳房的厨子丫鬟一起酿椒柏酒和屠苏酒,拼五辛盘,做胶牙饧,再美滋滋地拿给凌武寿和刘钰兰品尝,喜得他们乐上眉梢,厨子和家丁也喜欢和这个没有架子的大小姐相处,喜欢看她笑起来比阳光还明媚,比白雪还纯洁的容颜。
正月十五闹元宵,大街小巷挂满彩灯,平时很少允许出门的女子也纷纷结伴观灯猜谜,只有这一天,女子才可以放肆一夜。
毓晏精心装扮了一番,华丽的罗裙上金线绣着孔雀,银线绣着麒麟,光彩照人,青丝绾成玉女临波髻,覆着蓝宝石蜻蜓头花,翠雀流苏荡至耳垂,把自己装扮得美若云中仙。
她和醒秋相约弘羿和凌元棣游街赏灯,大街上彩灯万盏,悬于空中,旋转的花灯像翠绿的柳叶,丝织的彩灯射出冰丝般的花练,满街的宝光与月光恰好相辉交映,争奇斗艳,俗话说:“八月十五云遮月,正月元宵雪打灯。”可今年,偏偏明月高悬,望如玉盘。
“弘羿,你看那边好热闹!”毓晏故作惊讶地拽着弘羿挤入汹涌的人流,她无趣地看了一眼耍龙灯和舞狮子,又悻悻地挤出人潮,四处张望,暗自庆贺成功地为哥哥和醒秋制造了单独相处的机会,弘羿提议去寻找,却被她投以白眼:“又不是三岁孩儿不识路。”
今天的邑邕城特别美也特别热闹,街道两旁排列着吆喝的小摊铺,毓晏左窜窜右瞧瞧,活像一只刚被放出牢笼的兔子,上窜下跳。
弘羿守在她身旁,她的身影倒映在他脉脉的眼眸里。
突然,熙熙攘攘的人群躁动起来,蜂拥往相反方向跑,毓晏被挤得跌跌撞撞,好不容易挤出推推搡搡的人群,站在街旁不住喘息:“干什么呀?”她皱皱眉头。
一旁卖胭脂水粉的小贩殷勤地接过话茬:“小姐不知道吗?皇上恩泽,开放灯轮与民同乐,听说这灯轮高20丈,悬挂5万盏灯,装饰金玉,缠绕彩绸,华美得很。”
“是吗?”她眨了眨眼,微微一笑示谢,看得小贩呆若木鸡,好半会儿才缓过神:“小姐要不要买盒胭脂,都是上等货,保准今年十八明年十六。”
毓晏被逗得“哈哈”一笑,捻起一个菱花铜盒,打开盖子,一袭香气扑鼻而来,差点没把她熏过去,什么香味呀!又怪又浓,她搁下胭脂腼腆一笑表示不买的歉意,小贩看得又转不动眼了。
猛然,她发现一个严重问题,她把弘羿弄丢了!八成是被人流冲散了,怎么办?她呆呆地望着人潮如涌浪的街道不知所措,唉!只得去找他了。
她小心避开人流往前走,一群孩童的起哄声和一丝微弱的抽泣声被风灌入她的耳朵,她循声望去,只见一条小巷里一大群孩童正围着欺凌一个瘦小的孩子,瘦小孩童跌坐在地上捂着眼睛抽泣不断,而那群孩子却围着他放肆地笑。
这群熊孩子,她看着生气,不管三七二十一冲了上去:“你们干什么呢!”
为首的一个胖男孩不惊不惧地与她对视:“干什么要你管啊!”
嘿,这没教养的小蹄子,毓晏气愤:“你娘亲没教你不可以欺负别人吗?”她推开胖男孩,扶起地上的瘦小孩,拍净他身上的尘土。
胖男孩一屁股坐在地上“哇哇”大哭起来,一看就知道被骄纵惯了,毓晏心生厌恶,她最讨厌那种娇生惯养恃宠而骄的人了。
她狠狠瞪了胖男孩一眼,拍拍瘦小孩的肩膀笑了笑:“不哭,快去找娘亲。”瘦小孩哭哭戚戚地点了点头,钻出人群不一会儿就跑远了。
胖男孩见这招没用便噤了声,朝旁边的同伴使了使眼色。
蓦地,一枚石子击中毓晏的膝盖,毫无防备的她疼得向前倾斜,胖男孩迅速从地上爬起,朝毓晏脚下顺势一扫,她狼狈地摔倒在地,只听见骨头“喀”地一声,脚踝剧痛,那群顽童见达到目的立刻鸟兽状散开,临走时,胖男孩还不忘冲她扮一个得逞的鬼脸。
“可恶!”毓晏气结,气愤无比地抓起脚上的绣花鞋朝胖男孩狠狠扔去,或许由于愤懑的关系,力道加重,绣花鞋越过胖男孩的头顶直直地砸向巷口对面街道旁,立在花灯下看灯谜的男子,他吃痛地哼了一声,本能地摸住脑勺,可真是天外飞来横祸,他的随从慌忙冲上来:“少爷,没······没事吧?”
毓晏倒抽凉气,不会吧!她的运气就这么差?她惊得捂住嘴巴一脸愧疚。
男子捡起地上的绣花鞋饶有兴致地打量了一番,玲珑的绣花鞋小巧精致,金丝银线穿缀着丹凤朝阳,色彩艳丽,令人不禁遐想什么样的主人能盖住它的光华。
“公子······”她怯怯地叫了一声,距离不是很远,男子抬头望去,果真一名如花似玉的美人跌坐在地上羞怯地盯着他,显得楚楚可怜。
“对不起······那鞋是我的。”她涨红双颊,愈发娇羞似水。
男子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走上前去,心中又是惊又是喜,真的在这里遇到她了,暗探来报她逛花街了,他立刻赶过来期盼着能寻到她。她的脸褪去了孩童的稚气,增添了几份风情。
毓晏被他盯得混身不自在:“非常抱歉,我实在是太无礼了,真不是故意要砸你的······那个······能把鞋还给我吗?”她惭愧地指了指他手中握着的绣花鞋。
她的眼里是陌生是疏离,男子默然,脸色一暗。这是,又将我忘了,你竟又将我忘得干净,我在你眼里就这么微不足道吗?真是令人······伤心啊!
他蹲下身子捧住她的小脚想帮她把鞋穿上,她大惊,慌张地抽回脚,一阵刺痛,她咬牙忍住:“公子自重!”她严肃地板着脸,要知道,女子的脚可不是轻易能给瞧见的,更何况闺中黄花,若不是她无礼在先,她绝对会给他一巴掌。
男子俊郎的脸上勾起一抹笑意,哟,是长大了,还知道自重了。他调笑着向毓晏彬彬行礼谢罪:“在下鲁莽了,小姐恕罪。”
她摇摇晃晃地站起,男子欲上前搀扶,又不容被靠近,毓晏忍着痛徐徐施礼:“公子宽宏大量,小女子不胜感激,因要事缠身,不待久留,先行告辞了。”说完一瘸一拐地继续往前走,男子心疼却又不敢无端接近,只得痴痴地望着她远去的背影,一如当年。
实在走不动了,毓晏便坐到店铺前面的台阶上缓一缓,她托着腮,静静地凝视着川流不息的人群和五彩斑斓的花灯,夜风拂过,裙裾翩舞发丝翻飞,她周身的一切喧嚣仿佛被一道无形的结界阻隔,只留她美得一尘不染。
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弘羿气喘吁吁地跑到她的面前,不断吐出的雾气迷蒙了毓晏看他的视线。
“真是急死人了,上哪儿去了?”他急得大叫,心中兀自轻松下来,又懊恼自己的粗心。
毓晏莞尔一笑,又一脸委屈地戳了戳脚踝:“脚崴了。”她知道他会来,才会如此悠闲地坐在这儿看月亮。
他坐到她的身旁,径直托起她的脚放到腿上,微施薄力往下按。
“痛!”她炸毛。
弘羿斜了她一眼,吐出一口雾气,蹲到她面前:“上来!”
毓晏乖乖地爬上他的后背,趴在他的宽阔的背梁上温暖又安心。
毓晏气愤地讲述了脚伤的经过,弘羿心疼之余又觉好笑:“真是没用啊!连个小破孩都制服不了,还女中豪杰呢!”
毓晏在他脑门上敲了一棒:“是一群,又顽劣又没教养,小蹄子,别让我再瞧见你们,姑奶奶我见一个宰一个,气——死——我——了!”她憋屈地嚎叫。
弘羿哭笑不得:“闭上你的嘴,给我乖乖趴着。”兴许是累了,她安静地趴在他背上,把甜蜜的笑容埋得更深。
身后,一双冷冽的眸子里结起了一团化不开的寒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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