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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 章
“司马氏本为他人之妻,却迷惑帝王,以再嫁之身占据椒房,罔顾人伦;司马国舅蒙蔽圣听,朝堂上尽是他的党羽,为他搜刮民脂民膏、欺男霸女、坏事做尽,司马氏一族就是燕朝的毒瘤!”
“而她!煦月公主,正是司马氏孽种!今天司马国舅不仅要偿命,我们也要在诸位的见证下灭了这司马氏根苗,好安前线战士的心!”
“大胆!本宫是天子之女,你们敢动本宫!谁敢当乱臣贼子?!”一切都那么真实,燕笙忍不住回击,她的喉咙里从未发出如此粗哑的声音,几乎是拼尽一切力量吼出最后一句话,脑海中有一根弦应声而断。
舅父司马游早在新皇登基之后就被关押,等待流放。这些人说要他偿命,那么舅父应该还在京中的牢狱内。自己也是在公主府中好好待着,并没有遭受其它陷害。
亦或者说,还来不及。
如此算来,现在应该是新皇登基后不久。
陈羽华助太子上位后,竟会有这么大一场动乱么?
百姓们自发跟在囚车后面,远处失守的城门还没有传来动静,他们要看到她人头落地才甘愿离去。
燕笙木然看着眼前的奋拳怒吼。事实已不重要,国破家亡,男女老少的愤怒只需一个出口而已。
突然,她想到了什么,握住春水的手说:“有没有办法去陈府!找陈羽华,让他来救我!”
这个时间点,陈羽华应该已经位极人臣。之前她托舅父在朝中提拔他,纵使恩情已失,危难关头求他救下自己的性命,这个要求应当不过分。
“陈相早已护送圣上出京了,你这时候才想到他,为时已晚吧?”那领头的不知何时走到了囚车旁边,低声嘲讽道。
显然,城中的百姓还不知道,新帝已经抛弃了他们。
燕笙不可置信地盯着他的眼睛,半晌,她什么都明白了。
是这样!
陈羽华和太子燕绍无力抵抗这不知是何势力发动的叛乱,决定弃城而逃。
在离开之前,他们把所有罪名都推到了司马氏一族和她这个司马氏生的女儿头上,这样一切就都情有可原了!
眼前的这些人,恐怕就是受燕绍指派,要捉住她和舅父,用来祭旗的!
燕笙心神俱震,一时不知该做何反应。
说是午门,在这关节也不实际。这群兵卒找了一个宽敞的街口,便要行事。
守卫把门打开,燕笙从囚车中走出来,她的发丝微乱,衣裳却整理过一番,让自己尽量体面。
死到临头,她不知作何言语,也许她说什么都是错的。
“快点下车!”身旁传来守卫催促的声音。
燕笙眼睫微微颤抖,睁开了眼。
她告诉自己要维持冷静,死也要死得有魄力。
无论这是不是真的。
无论她甘不甘愿。
蓦地,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是身披重甲的骑兵,胯御高头大马,手执长戟,人数不过数百,气势便颇为骇人。是城外的敌军吗?人群攒动了一会儿,有人兴奋地叫道:“是丰家军!”
丰?是丰承,还是丰凌瑾?
“丰家军不伤平民百姓,无关人等速速离去,无关人等速速离去!”那边摇着旗帜大喊,遣散百姓,着急朝一个方向而去。
原本已经死寂的心底蓦然绽出一线希望,燕笙忍不住循声望去。
穿着一身玄黑盔甲,坐在同样着甲的战马上,长眉入鬓,目如点漆,果真是他!
在燕笙的记忆里,前几日,她在天恩寺刚见过他。丰凌瑾的眉眼冷肃,眼瞳却极其清澈,几乎能够看到眼底,就是这双眼睛让她记忆犹新。她无端觉得他是一个值得信任的人。
丰凌瑾与她对视,没有任何反应,表情始终冷漠、沉郁、杀气腾腾。
燕笙忍不住大喊:“丰凌瑾!”
丰凌瑾——————
她的声音越过围观的百姓,穿过石板巷的一幢一幢瓦房,激起长长的回声。
充满期盼以及恳求。
……
……
“丰凌瑾!”
燕笙满头大汗地醒来。
床帘急忙被挑开,光线洒了进来,春水凑到她面前:“公主可唤婢子?”
“……没有。”燕笙抬起手臂遮住眼睛,她的身体很沉,噩梦像块巨石般压着她,令她动弹不得。
春水将她扶了起来,让燕笙靠着她饮水。
燕笙还像困在梦里似的,迷迷蒙蒙,眼睛也睁不开,半晌才在春水怀里道:“本宫方才是不是喊了什么?”
春水没有听清,回忆道:“似乎是一个人的名字。”
燕笙想起来了:“丰凌瑾。”
“丰世子?”春水疑惑道。丰承名震京师,他的儿子却没那么大的名气。
是了,燕笙理清了她昨夜的梦境。
她去到了她死前的那一天。那时候,她的生命才真正迎来终点。
京师将会发生一场不知名的大动乱,天子携百官出逃,她们司马氏一族为此被戴上罪魁祸首的帽子。
无论是她,还是舅父,都会身败名裂。
即便在那时已经逝去的母后,也不能幸免。
奸相,妖后,还有妖后之女。
她原先想得过于简单,以为离开陈羽华就可以安心度日,却忘了他身后还有一个太子。
太子太子,她不是皇子,不和他争储君之位。为何他对自己敌意如此之大?
燕笙脸上泛起冷意。
他们什么都不做,只要碍了他的眼,就成了他的仇敌。一旦父皇山陵崩,她们就会失去倚仗,只能任他搓圆揉扁。
此时如果向他投诚,恐怕亦难得什么好下场。
到了危急关头,还是会将她们推出去做牺牲品。
况且,她燕笙也做不来那等卑躬屈膝之举。
要想找寻得一线生机,还得增强自己的力量,以求能和太子抗衡。
要找一个人,不属于太子的势力,在朝廷中有话语权。
所有的答案指向了一个人。
丰凌瑾。
……
半月后,朝集。
按惯例,镇守边疆的大将每年深秋都要回京述职,向朝廷禀报边境的防守情况以及势力动向。
朝会过后,皇帝为犒劳这些边将,设宴于麟德殿,命皇后和太子一同参加。燕笙深受帝后宠爱,亦有资格。
丰凌瑾是威武侯之子,也在邀请的宾客之列。
席上,皇帝高坐上首,微微含笑,自修道后,若非军机要事,他都避免参与这些俗务,似在宴中又如魂游天外。
太子作为储君,代行父职,无可指摘,起身举杯道:“诸位将军,天朝广阔疆域,多亏了各位不畏辛劳,忠于职守。孤,敬各位一杯。”
殿下众人纷纷起身谢太子。
“威武侯。”太子与众臣同饮一杯后,又道。
“臣在。”
丰凌瑾的父亲丰承出列。
他身长八尺,周身一股精悍之气,五官和丰凌瑾十分相像,并不粗莽,气概沉稳,只看面容的话,如同儒将。
“此番尔受父皇之名出征西南,收服山区蛮族,少费兵卒,便令蛮人中的文、鲁两族归依,令虬水以南俱在我朝掌控之中,当属头功。”
“谢陛下,谢太子殿下。”丰承深深地稽首,回到原位。
丰凌瑾坐在他旁边,深深地出了一口气。
威武侯不待他言,便警告道:“不得无礼。”
丰凌瑾挺直脊背,轻声道:“孩儿只是为父亲不值。”
“竖子,为父值不值得需要你来评说?”丰承语气严厉,嘴角却依旧含笑,向和他致意的同僚点头。
丰凌瑾闭口,不再言语。
在他心中,朝廷配不上父亲的忠诚。
丰承对朝廷的安排,自始至终没有分毫意见。他身处西南,还放不下西北,回来之前,还对丰凌瑾道:“此番朝集,你先行半个月,赶在为父前头。为父担忧若西北吃紧,朝中无可用之人。”
丰凌瑾应了。
无论皇帝宝座上是何人,他的父亲和祖父一样,关心的都是战事是否可控、百姓受不受苦。
丰承又道:“你此行来西南,已经离开上京六个月。你母亲只有你一子,京中无人倚靠,本不该如此。你本来是受她之命前来照顾为父,为父不好多说。若西北无事,你便待在上京,多陪陪她,明年不要再来了。”
丰凌瑾不语。
他来西南,不光是为了父亲,少年意气,继承家业,如不亲历沙场,怎成真男儿。
丰承长叹,拿他没有办法。
丰凌瑾与属下数十人一同出发,为避免父亲所说的情况发生,又择了精干者四五人,弃辎重,乘轻骑,走山中急行道,快马而行。
他先赶到上京周边打听消息,见无异常,才回归队伍,凭通关文书徐徐入城。
他父亲此次西南之行身历险境,几乎丧命,都是朝廷怀疑忠臣所致。
今夜朝宴,他们丰家大获全胜,论伤亡和成果,都属头功。
末了,太子竟只有一句轻飘飘的嘉奖。
丰凌瑾只觉满腔怒火从储着酒的胃袋一路烧了上来,烧得他脖颈通红,怒气将要顺着气管喷薄而出!
太子突然出声:“威武侯和世子在聊什么呢?”
此言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扫向了丰承父子。
还未敢生不臣之心,一举一动却早已成为旁人瞩目的焦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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