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姑侄初入襄阳侯府
又聊到了谢观澜最不想谈的话题。
他盘腿坐到老太太王氏身后,用不轻不重的力道为她揉捏肩膀,“祖母,这冬至祭天一事还没完,皇上还在气头上,并没把仪鸾司完全摘个干净。若是我这个时候大张旗鼓地找官媒,皇上能开心么?说不定,一生气,罚我去做个癞头和尚!”
老太太王氏哪能听不出这些推辞,“观澜,每回说到你的婚事,你总是推三阻四的。宫里宫外你是熟,可那些千金大小姐哪个不是待在闺房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你如何能挑得到心仪姑娘?俗话说一家有女百家求,只有咱们低头求娶的份,少不得要拿出些诚意来。”
“爹,你倒是说句话呀。”谢观澜并没做好娶妻的打算,便把这个烫手山芋丢给亲爹。
襄阳侯谢远衡想了想,“母亲,您急着抱曾孙,儿子又如何不急着抱孙子呢?只是观澜说得也有几分道理,现在皇上还在气头上,冬至祭天这事还没完,万一相看的人家犯了事,帮也不是,不帮也不是,岂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越性儿等到年节时,放了长假,各府往来交际之时,打听哪些合适的也不迟。”
“得了,连你也这样说,我抱曾孙何时才指望得上?也不晓得观澜何时才能红鸾星动。”
听到此话,谢观澜脑海里浮现出裴文茵的脸,不论是在仪鸾司值房据理力争,还是在安阳伯府低眉顺目求人,或是一大早在襄阳侯府门前求收留,她是那样鲜活又明媚。
裴文茵料想谢观澜定会在侯府主子面前提起她,敲定此事,当晚便挑好了次日穿的衣裳,安心睡觉。
冬至第二天一早,她裴文茵左眼皮跳得厉害,想着或是好事要来到,便唤醒裴慕舟,一起收拾箱笼细软。
待一切收拾好了,甫一打开门,便见伙计满脸堆笑地捧着一个红漆托盘来了,“裴姑娘,给您道喜了。我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刚刚好你就开了门。”
裴文茵佯装不知,“敢问小哥喜从何来。”
“外头襄阳侯府来了两辆马车,您们吃饱了便可坐马车去往襄阳侯府。您飞上枝头变凤凰,可不是大喜事?这是客栈送给您饯行的,两碗臊子面,两个炊饼,都热乎着呢,您们趁热吃。”
昨儿个催再交一晚七百文钱,伙计可是凶神恶煞的!今儿个倒白送这些吃食,不就是看出她有襄阳侯府当靠山,不好开罪么?
裴文茵笑着收下,端着回房,喊裴慕舟坐下来一起吃。
裴慕舟呲溜吃了一大口面,再三确认:“姑姑,这些真是送的?不花银钱?”
“千真万确,伙计亲口说的。这么大的客栈,又是天子脚下,要是出尔反尔,咱们喊一嗓子,他们生意还做不做了。”
不花钱的东西吃着就是香!
姑侄二人东西不多,仅四个箱笼和两个小包袱,早有眼尖的伙计帮着扛上了马车,又满嘴吉利话说个不停。
裴文茵拿出一把铜钱打赏了伙计,才安心地上了马车。
今儿来的两辆马车,比不得谢观澜所坐的马车那般奢华,但比一般雇的马车还是要好得多。
裴文茵端坐着,轻声问:“慕哥儿,我们这就要去襄阳侯府住下了,你怕不怕?”
“襄阳侯府肯收留我们,便是好人,我可不怕好人。”裴慕舟自有一番见解,露出对进府生活的向往。
到底才九岁的孩子,哪里懂寄人篱下的苦处……
裴文茵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只浅浅地闭上了眼睛。
裴慕舟小心翼翼地问:“姑姑,我说错了么?”
“慕哥儿说的没错,襄阳侯府好人多,咱们走一步看一步,委实没什么好怕的。”裴文茵不愿他想太多,安慰道。
马车终于停了下来。
裴文茵长舒一口气,和裴慕舟先后下了马车。
一抬头,朱漆大门,兽环也是簇新的,威武石狮庄严肃穆,襄阳侯府牌匾高悬,在阳光下闪着金灿灿的光。
谢府管事宋留山笑着道:“裴姑娘,我在这儿恭候多时了。我先去给老爷、夫人回话,您和孩子自有丫鬟婆子领着去,有什么需要的,只管跟她们说。咱们襄阳侯府的主子都是极好相与的,您就把这儿当做家,别拘束才好。”
裴文茵点头称谢。
果然,有婆子来了,领着二人,穿过角门,绕过影壁,进了垂花门,襄阳侯府里的景象令她目不暇接,处处透着精心雕琢的富贵与雅致。裴慕舟也没忘记姑姑教的事,绝不东瞧西看,只迈着腿竭力跟上。
往来的仆从,无不衣着整洁,步履轻稳,见到二人,虽有些好奇,却都规矩地垂首避让,并不多言。
可想而知,襄阳侯府治家极严,裴文茵越要自重,打起万分精神,不让人挑出错处才是。
一直走到一处名为“棠梨苑”的院落,除了一间卧房,还有两间厢房,虽说早前一直空着,但日日有人打扫,又添了一些东西。
婆子逐一推门给裴文茵看了,一应物品俱全,陈设清雅,说是正经官家小姐的闺阁也不为过。
“表小姐,您和小少爷暂且在这安顿,这会儿老夫人和夫人在用饭,不得闲,等老夫人和夫人午歇醒了后,自有人过来带您去见她们。”
婆子讲完,又道:“这两个丫鬟,都是谢府家生子,一个叫鸣玉,一个叫栖云,表小姐有什么吩咐,只管叫她们去做。”
“鸣玉见过表小姐、小少爷。”
“栖云见过表小姐、小少爷。”
丫鬟鸣玉和栖云浅笑着行了福礼。
裴文茵拿出一些铜钱分别打赏,笑道:“小少爷叫得怪生分的,叫他慕哥儿就好。我也不敢自称什么表小姐,喊我裴姑娘便是。”
鸣玉和栖云笑着答应了。
她们手脚麻利,伺候着裴慕舟梳洗打扮。
裴文茵惯常就不需要人伺候,叫人在东厢房里放了一浴桶的热水,便挑好了一套衣裳放在屏风上。
褪去衣衫,浸在温热的水里,裴文茵紧绷了多日的心弦终于松了下来。香胰子遍抹全身,揉搓每一寸肌肤,洗去的不仅是污垢,还有惴惴不安。
背靠襄阳侯府,每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专心修复前朝书画,不论大钱小钱,一笔笔地赚,总有赚够自立门户的一天!
沐浴更衣后,裴文茵回到棠梨苑的正房。
裴慕舟已换上行船途中买的冬衣,衬得他俊雅可爱。
“裴姑娘,慕哥儿如此打扮可好?”鸣玉笑吟吟地问。
“如此打扮甚好,有劳了。”裴文茵赞许地点头。
鸣玉又道:“慕哥儿,离吃晚饭还早,你先吃些糕点可好?”
“谢谢鸣玉姐姐。”
裴慕舟一口一个姐姐,哄得鸣玉喜笑颜开,把各式糕点都让他尝了个遍。
栖云柔声请示:“裴姑娘,鸣玉带孩子很有一套,您是不必担心的。既是说了等老夫人和夫人醒了便要去见,虽则时辰尚早,也要预备起来,免得临时来叫,还没装扮好,惹人笑话。”
“说的是,只是不晓得如今京城时新的妆容和发式是什么样的?”裴文茵端坐在梳妆台前,不知该如何下手。
栖云拿起篦子一下又一下地替裴文茵轻轻篦发,“裴姑娘,咱们襄阳侯府的女眷们并不是一味要新潮,适合自个儿,突出个人特色,便是最好的妆容和发式。”
“这倒是与我素日想的,不谋而合了。”单看这两个丫鬟,鸣玉活泼天真,栖云沉稳能干,并不像她想象中的以貌取人,可见襄阳侯府御下手段着实高明,派的这两丫鬟也极为合适。
栖云略想了想,才道:“裴姑娘巴掌脸,五官极为精致,一头黑发养得极好,梳云髻可好?”
裴文茵点头默许。
云髻是流传数百年的发髻,将所有头发梳拢绑成高髻,插上各种簪饰。平日里裴文茵不大喜梳云髻,堆在头顶怪重的,但今儿个头一回见襄阳侯府的主子们,少不得要好生妆扮一番才不让人低看。
栖云一双巧手,没费多少时间便挽好了云髻,挑了几支鎏金镶珍珠的簪子插于发间。
镜中的裴文茵,一张小巧却不失英气的脸白里透红,梳好的云髻越发衬出她温婉可人的气质。
梳洗刚毕,门外便传来了小丫鬟清脆的通报声:“裴姑娘,老夫人和夫人已经醒了,请裴姑娘并慕哥儿过去说话呢。”
裴文茵应了话,整理了一下并无褶皱的衣襟,牵起同样打扮齐整的裴慕舟,低声叮嘱:“你记住姑姑的话,时刻守礼,莫要慌张。”
“裴姑娘放心,老夫人最是慈祥,夫人也是宽厚待人,既是已经收留了,便不要过于拘谨才好。”
栖云提点完,才和鸣玉一左一右地陪着姑侄二人前往春晖堂。
穿过抄手游廊,绕过精巧的花园,一行人来到轩敞又肃穆的春晖堂。上房门前站着几个穿着体面的丫鬟,见她们来了,笑着打起了帘子。
一股浓郁的檀香味扑面而来,裴文茵牵着裴慕舟迈进门槛,领着他规矩地行了大礼。
“晚辈裴文茵,携侄儿裴慕舟,拜见老夫人、夫人,叩谢侯府收留之恩。”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