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夫君BE后重生了

作者:却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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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宴帖


      006
      西院暖阁内,一片狼藉。
      上好的青瓷茶盏碎裂飞溅,深色茶汤在地上铺开刺目的污迹。
      郭氏胸口起伏不定,原本婉约的眉目因盛怒而扭曲,眼底寒意森森。

      孙嬷嬷被带走时那最后一幕,像根细针扎进她心窝。
      那非是惋惜仆妇,而是痛失臂助、谋算受挫的锥心之恨!
      更令她难以咽下的是庾绍毫不留情的威吓,以及王盈最后投来的、洞悉的一瞥!
      她竟被这个自幼捏在掌心的丫头,逼至如此境地!

      “阿娘息怒。”
      王柔立在旁侧,见母亲神色厉然,心中既惧且忧。
      她小心避开地上碎瓷,奉上一盏新茶,“事已至此,若气坏身子,反倒不好。那庾氏……容日后徐徐图之。”

      “徐徐图之?”
      郭氏蓦地拂袖,茶盏应声而落,滚烫的茶汤泼了王柔一手,她却恍若未觉,嗓音因压抑而微微发颤:“那庾绍明日便要使医官日日登门!那丫头今日就敢当着我的面发落下人!这便是在打我的脸!是在昭告这王府内院,她王盈要翻身了!”

      她气息急促:“还有你阿耶!庾绍定已修书!若他知晓……若他知晓……”
      她不敢深想。
      王盈之父王韬,虽对她多有眷顾,但对嫡女王盈也并非全无慈念,更紧要处,他极重琅琊王氏门风与嫡庶之序。

      王柔忍着手背灼痛,低声道:“阿耶远在荆楚,书信往来总需时日。况且,孙嬷嬷已一力担下,阿娘只需咬定并不知情,阿耶即便不悦,无有实据,也未必……再者,尚有女儿在。”
      她抬起眼,眸光微沉,“阿姊如今虽看似不同往昔,但终究年少。我们……未必没有转圜之机。”

      郭氏闻言,狂躁的心绪略略平复。
      她看向自己悉心教养的女儿,是了,她还有阿柔。
      只要阿柔能抓住谢家郎君之心,今日之辱,来日必当百倍索偿!

      她深深吸气,按捺下翻腾的怒焰,眼神重归凝定:“你所言有理。此刻万不能自乱阵脚。”
      她扫了一眼满地狼藉,对门外屏息垂首的婢女冷声道:“还不速速收拾干净!”

      待婢女收拾妥当、悄声退下,郭氏执了王柔的手坐下,压低声线:“如今我们明处落了痕迹,短期内不可再动。但你阿耶那边,必须即刻去信陈情,务必将诸事尽推于孙嬷嬷那老奴,诉说我如何被其蒙蔽,如何痛心疾首……言辞需哀切自省,但绝不可认下罪责,可明白?”

      “女儿明白。”王柔颔首。

      “再有,对王盈,面上需愈加恭顺关怀,她不是要立威吗?我们便容她立。暂且忍下这口气。”
      郭氏指甲深深嵌入掌心,“至于谢家那头……你要多上心。细察谢郎君雅好,寻机……‘偶遇’。”
      “是,阿娘。”
      -
      清扬院内,气氛却与西院的滞重截然不同。
      下人们行走当差皆透着谨慎,却也井然有序。

      王盈倚在窗畔的软榻上,蒹葭正小心为她腕间被药汁沾染之处敷上清凉的膏脂。

      “女郎,今日……当真痛快!”
      白露在一侧,脸上掩不住雀跃之色,“您未曾瞧见郭姨娘离去时那面色,真真精彩!跟吃了苍蝇似的!”

      王盈望着窗外渐沉的暮色,唇角微扬,却并无多少欢愉,只余一片沉静的凉意。
      “不过撕开她一层面皮罢了。往后真正的周旋,方才开始。”

      她很清楚,郭姨娘经营多年,根基颇深,绝非一击可溃。
      今日不过是借舅舅之势,暂稳阵脚,拔除近侧耳目。
      前路迢迢,仍需步步为营。

      “女郎,庾小郎君说明日还来看您。”
      蒹葭轻声提醒,脸上带着浅淡笑意,“有庾中丞并庾小郎君时时看顾,量那郭氏也不敢再轻举妄动。”

      王盈微微颔首,目光落于案几上庾衡所赠的木鸢,指尖抚过其细腻的翅羽。
      这小小玩物,似沾染着外间的煦阳之气,是她此刻冷寂心境中一丝稀薄的暖意。

      此时,白露踌躇片刻,小声道:“女郎,今日这事……可要遣人去谢府通传一声?或……请谢郎君过府一叙?”

      在她想来,未婚夫婿的关切,或能更添威慑,亦能予女郎些许宽慰。
      她记得从前,女郎便是得了方心仪的新帕,或是鬓边簪花得了句夸赞,也总要设法让谢郎君知晓。
      似今日这般风波,又受了惊扰,依女郎往日心性,怕不早已遣人候在谢府门前,或亲笔修书诉苦求慰了。

      蒹葭亦看向王盈,眼中含着相似的疑惑。

      王盈抚触木鸢的指尖,几不可察地一顿。
      请谢琮……来看她?

      前尘旧事倏然翻涌。
      同样是落水染恙,她于昏沉中几番企盼,望他能来探看一眼,哪怕只是一句客套的问候。
      然,直至病愈,也未得他半分垂顾。
      那时心冷与委屈,如今想来,只余一片荒芜的自嘲。
      他那般人物,心中装着家族权位,装着天下朝局,何曾有过儿女情长的位置?
      前世的自己,不过是一厢情愿,徒惹笑谈。

      她缓缓收手,眼神平静无波,声音里听不出丝毫涟漪:“不必了。”

      十年夫妻,生辰那日,她盛妆以待,等来的却是庶妹有孕的惊天霹雳与他那句“不得已而为之”。
      心,早已在前世那个霜冷的秋夜,死得透彻了。

      两个婢女皆是一怔。
      “可是……”白露还想再言。

      “没有可是。”
      王盈看着她们,清晰而缓慢地,一字一句道:“往后,我之事,无论巨细,皆无需特意告知谢郎君。更不必……去请他来。”

      蒹葭与白露对视一眼,俱从对方目中看到了讶异。
      女郎对谢郎君的倾慕,建康城人尽皆知,怎地落水病了一场,竟好似全然换了一个人?

      可她们是庾夫人留下的忠仆,唯一要务便是遵从与护持女郎。
      虽则不解,蒹葭仍即刻应道:“是,奴婢明白了。”
      白露亦忙点头:“女郎放心,婢子谨记。”

      王盈看出她们的疑惑,却不欲多作解释。
      有些伤痕,有些痛楚,独自知晓便够了。
      重生之事太过惊世,她只需令她们知晓,自今而后,她不再将喜怒哀乐系于谢琮身上。

      王盈将目光投向窗外。
      暮色四合,天际最后一缕霞光亦被吞没。

      不期待,便不会失望。
      不依赖,便不会受伤。
      这一世,她的路,她自行去走。
      她的仇,她亲手去报。

      至于谢琮……便让他继续做他那云端之上的谢家玉郎罢。
      他们之间,除却那一纸迟早成空的婚约,早不该再有丝毫牵缠。
      -
      时光飞逝,倏忽数日。
      自那日当庭对峙、整肃内闱后,清扬院内外俱寂,竟得了一段难得的清宁。
      郭姨娘果然收敛行止,非但未再踏足清扬院半步,连一应日常供奉皆吩咐下人送至,甚或较往日更见精细,面上功夫,做得密不透风。

      每日午时前后,庾衡必如约而至。
      他并非独自前来,身后总随着舅父府上的秦先生。
      这已成定例,既是震慑,亦是照拂。

      “阿盈,今日觉着如何?可还眩晕?”
      庾衡人未至,声先闻,他今日着一身利落的窄袖常服,更显身姿英挺。

      王盈正由白露陪着,在院中徐徐踱步,活络筋骨。
      几日将养,加上秦先生悉心调治与再无“补药”相害,她面色已见润泽,虽仍略显清减,但精神气韵已大不相同。
      见庾衡来,她唇角自然漾开些许笑意:“衡表兄来了。我已大好,劳表兄与秦先生日日挂怀。”

      秦先生上前,如常为王盈请脉,片刻后抚须颔首:“娘子脉象渐趋平缓,寒气已祛大半,再静养数日,便可无虞。只是切记,日后饮食需格外经心,寒凉之物,少碰为妙。”

      “多谢先生,阿盈谨记。”王盈道谢。

      这边秦先生方离开,庾衡便迫不及待将还透着热气的油纸包递到王盈手中,“西市新出的胡麻饼!香气扑鼻!都说滋味极佳,我候了片刻才购得,你快尝尝!”

      这几日,庾衡风雨无阻,每日午前必至清扬院,手中总不空悬。
      除却吃食,尚有憨态可掬的糖人、会蹦跳的草编蚂蚱……
      他仿佛欲将建康城里所有鲜趣之物尽数搜罗,堆于他的盈妹妹面前。

      王盈知他心意,拈起一块,细细品尝,果然味美,“很好,多谢表兄。”

      庾衡见她喜欢,比自己吃了更觉欢欣,展颜笑道:“你喜欢便好!明日我再与你带别的!”
      他又兴致盎然讲起近日趣闻,或建康城中的新鲜事,意在逗她开怀。
      阳光透过枝叶隙缝洒落其身,少年笑容澄澈而温煦,驱散王盈心中不少前尘阴霾。
      有他在时,清扬院里总漾着生气。

      王盈静静聆听,偶应数语,目光落于院角那几株晚发的桃树,心中一片宁和。
      这般日子,是她前世在谢家深宅从未体味过的。
      -
      西院内,却是一片压抑的岑寂。
      郭姨娘坐于窗下,听着心腹婢女回报清扬院每日光景……庾衡又带了何物,王盈气色如何,秦先生说了什么。
      她面色沉郁,手中一方锦帕已被攥得紧皱。

      “日日皆来……庾家这是将我琅琊王氏府邸当作何地了!”
      她低声恨道,却不敢再行妄动。
      庾绍那日警告言犹在耳,府医每日登门更是悬于顶上的利刃。
      她只能隐忍。

      王柔坐于一旁,默默绣着一方帕子,其上莲纹已见雏形。
      她看似沉静,心中却同样暗涌波澜。
      王盈病愈之速超出她所料,而庾衡毫不避嫌的日日探访,更令她感到某种莫名的胁迫。
      那位往日只知围着谢琮转、骄纵任性的阿姊,似乎当真不同了。

      “阿娘且暂忍耐。”
      王柔轻声道,“她如今风头正盛,我们避其锋芒便是。来日方长。”

      郭姨娘深吸一气,将怒意压下:“也只能如此了。阿柔,你的琴艺近日皆不可懈怠,尤是谢郎君所喜的那些曲谱,需多加习练。”
      “女儿明白。”
      -
      这日,宁静被一份源自宫闱的帖子打破。
      一名身着内侍服饰的使者至王府,递上一份泥金帖子,乃是武陵长公主殿下将于三日后在皇家别苑“华林园”设春日宴,特邀琅琊王氏嫡女王盈赴会。

      帖子送至清扬院时,王盈正与庾衡叙话。
      她接过那制作精良、隐透清香的帖子,展开一看,眸光微动。

      武陵长公主乃隆兴帝同母胞妹,地位尊崇,性情朗阔,最喜设宴雅集。
      她的春日宴,是建康城年轻贵族男女最为看重的交游场合之一,才子佳人云集,更是各家相看联姻的良机。

      前世,她因落水后心绪郁结,加之谢琮未曾探视,赌气称病未往。
      后来闻说那场宴会极为热闹,谢琮亦受邀前往,还曾赋诗,引得众人称赏。
      如今想来,自己前世眼界何其偏狭,满心满眼唯有一个谢琮,却错过了外间更广阔的天地。

      “阿盈,你可愿往?”
      庾衡凑近观帖,“华林园春日宴,倒是盛事。你去散散心也好,整日闷在府中终究无趣。我那日大抵也会前去。”

      王盈合上帖子,指尖轻抚其上精致的纹路,眼中掠过一丝决然。
      她抬起眼,看向庾衡,语气平静而坚定:“去,为何不去?”

      她不仅要观宴,更要去见识建康城的青年才俊。
      重生一世,她岂能再如前世般,将自身困于谢琮这一棵树,直至心死成灰?
      她要看看,这世间,是否真有其他可堪托付的良人,是否真有不同于深宅倾轧的活法。

      “好!”
      庾衡笑道,“那日我护你同往,定不叫那些狂蜂浪蝶扰你清静!”

      蒹葭与白露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目中看到了惊喜。
      女郎终于愿出门走动了!
      “女郎肯去散心,再好不过!”
      -
      几乎同一时辰,郭姨娘与王柔亦收到了同样的帖子。
      她们虽为侧室与庶女,但出身琅琊王氏,而武陵长公主宴会向来宾客众多,范围颇广,她们亦在受邀之列。

      王柔拿着帖子,眼中隐现期许,神色微凝。
      这般宴会,谢琮十有八九亦会列席。
      这是她接近他、展露才情的绝佳时机。

      郭姨娘则思忖着,如何令阿柔在宴会上脱颖而出,压过王盈风头。

      “阿柔,此乃你的良机!定要把握!让众人瞧瞧,我王家女儿,非止她王盈一人!你比你那位清高的阿姊,更懂得如何令人青眼!”
      “女儿明白!定不负阿娘所望!”
      -
      与此同时,谢府。
      谢琮正在书房处置公文,友人周朔,未经通传便笑嘻嘻踱入。
      “玄玉,还在忙这些俗务?”
      周朔自顾自坐下,拿起案几上一枚玉镇纸把玩,“三日后华林园春日宴,帖子收到了罢?你可定要前往!”

      谢琮头也未抬,笔下行云流水,嗓音淡淡:“此类宴饮,无甚意趣。”

      “哎,此言差矣!”
      周朔凑近些,压低声音笑道,“我听闻,你那位落水受惊的小未婚妻,王家的盈娘子,此番病愈,决意赴宴了!你就不想去瞧瞧?闻说她如今大安,怕不更要精心妆扮,往宴上寻你‘偶遇’呢!”
      他语气里满是戏谑,显然还对上次街角之事印象深刻。

      谢琮执笔的手几不可察地一顿,墨迹在纸上洇开一点微痕。
      他放下笔,抬眸看向周朔,眼神依旧没什么波澜:“她去与不去,与我何干?赴宴与否,视公务而定。”

      “哟,还这般嘴硬?”
      周朔挑眉,“我可是听说,她那位表兄,庾家那位小郎君,近日可是日日往王府走动,殷勤热络!那日街角偶遇,王家娘子对你可是疏淡得很。你就不惧……你这未婚夫的名头,他日或易主?”

      谢琮眸光微沉,眼前掠过那日王府门前,少女对那少年露出的浅淡笑意。
      他修长的手指轻轻叩击着紫檀木案,发出韵律的轻响。

      周朔见他不语,继续煽风:“再说了,武陵长公主亲自下帖,你若不去,岂非失礼?便是不为你那小未婚妻,去应酬一番,瞧瞧这建康城的青年才俊、闺秀名媛,也是好的!说不得,还能遇上什么‘意外之喜’?”

      谢琮沉默片刻,终是淡淡开口:“届时再说。”

      周朔知他性子,这已是松口的迹象,遂不再多言,转而说起其他趣事。

      谢琮的目光却重新落回公文上,久久未动。
      脑海中,那日王盈疏离冷淡的眼神,与更早之前她围着自己转时那炽热甚至有些笨拙的讨好,交织浮现。
      她似乎,当真与往日不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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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章 春宴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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