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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镖局疑案(终)
李谢缘把飞毛将军收回随身马厩里,握紧了手中的火龙沥泉。腰上伤口处的血滴答滴答地落在青石板上,血腥味在窄小的巷道里迅速弥漫开来。
巷道唯一的出口处,成步堂一行的身影在浓重的雾气中逐渐显现。六个捕快并排站着,一步一步、整齐排列着地朝李谢缘逼近。
细细看去,几人面上神情竟与今日见到的武及的尸体一般相似。
李谢缘听见自己的呼吸变得急促,肌肉紧绷得开始微微发烫,脑子却愈发清晰。
“这样就想弄死我?”
像一串被拴在同一根操纵线上的木偶,捕快手上齐齐抬刀,六把一模一样的长刀闪着刺目的寒光。
李谢缘死死捏住手中唯一的胜算。
抬腿、奔跑、提刀过肩、斜向下劈,所有人的动作映在李谢缘的瞳孔中,被一点点放慢。
一定要卡最后一秒——
“噹——”
“哎哟!”
成步堂被突出青石板绊了一跤,手里的刀飞脱出去砸到墙角上又掉落下来,弹到李谢缘脚边。
他龇牙咧嘴地爬起来,撑着手看了看膝盖和手腕的擦伤,又跑去捡刀,抬头便瞧见李谢缘正在瞪着他。
“李家小子,你有事?”
李谢缘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动作,半分未动。成步堂不明所以地摸摸头,转而迷茫地看着路口,自言自语:“我怎么到这儿了,刚才不是在衙门办案子么?”
他一路拍掉衣服上的浮土,一路往外面走去,很快消失在路口。
李谢缘瞪着成步堂消失的位置,嘴巴微微张着。
合计六个捕快,在距离他一步之遥时,竟瞬间消失了五个。而这最后一个人则似乎是完全忘了刚才的事情。
“什么情况……”
眼前的事物快速变清晰。青石板的道路上,赶集的声音纷乱嘈杂,绛红色的海棠花点缀着金水镇的白墙青瓦。
抬眼望,金水镇艳阳高照。
李谢缘惊魂未定,依旧防备地盯着路口,直到来来往往的赶集人朝他投过来异样的目光,他才背着火龙沥泉,一步一探,小心翼翼地走出去。
街上人员杂乱,个个人都在忙着事情,却又都一边忙活一边盯着李谢缘看,像是看到了什么稀奇的东西一般,互相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李谢缘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只能独自往镇口的衙门走去,想继续探查武及案的进展。
衙门周围依然围着许多人。这些人原本背对着李谢缘,却在李谢缘出现在街头的一瞬间,像是脑后长了眼睛一样,齐刷刷地转过头来盯着他,随后也开始互相说着悄悄话。
满街的窸窸窣窣的人声听得李谢缘心中烦躁不已。他扫了一眼,走进镇口的酒馆里,停在正在和跑堂咬耳朵的老板娘身前,问道:
“老板娘,你们在说什么?”
老板娘防备地看着李谢缘,嘴唇紧抿,绞紧了手上的帕子,嘴巴动了一下。
“……”
“说什么?”李谢缘不得不自己把耳朵凑过去。
“你是谁?”
“什么?”
耳边轰然炸开,各种声音一股脑地从耳道灌进李谢缘的大脑里,然后被猛地放大音量,像是镇子上的所有人都提着李谢缘的耳朵,在他耳边大喊。
李谢顿时缘头痛欲裂,跪在地上用尽全身力气捂住耳朵,却只是徒劳。
所有人都涌了过来,嘴巴按照同样的轨迹翕动着,重复着同一句话。
[你是谁?]
李谢缘眼前一黑,彻底晕过去。
*
“是吴轩!是吴轩借了我的绣花针,还说是遗失了!”
“县令大人,属下抓到一个鬼鬼祟祟的乞丐,他承认自己两天前收了他人钱财,去贡橘林伪造鬼火。与他交易那人右手似有伤。”
“林白轩行刺武及那晚,吴轩不就是被林白轩刺到了右手了么!”
“元通镖局总管吴轩!你还要如何狡辩!”
“哈哈哈,那是武及罪有应得,他就该死!”
衙门里乱作一团,外面看热闹的在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无人在意镇口的老榆树下多了两道黑色的身影,和树下玩耍的小花小牛站在一处。
“你本不该阻止我。”
“你去动林白轩,你是不想活了,我还想!如果不是你昨夜冒进,我们今天也不会这么被动!”
“机不可失,若是能再……”
“你的耐心在这种时候反而变差了么?呵!”
“我们想给小麻雀搭个鸟窝,”小花拉拉其中一人的衣角,“你要一起来吗?就在驿站那边的树下找些叶子来就好啦。”
“好哇。”那人蹲下来,问:“小麻雀在哪儿呀?哦,在那儿呢。”
一只麻雀蹲在树枝上,焦躁不安地望着树间的另一处。
那人打了个响指,麻雀悄无声息地消失在枝头。
“你看,这不就解决问题了?”那人嘻嘻一笑,两道身影一并隐去。
小花木然地看着麻雀消失的地方,静止不动。
小牛站在她旁边,呆呆地重复着:
“维鹊有巢,维鸠居之……维鹊有巢,维鸠居之……”
过了一会儿,有人过来找小花对话。
小花的身形微妙地闪了一下,随后转过身来,拉了拉来者的衣角。
“我们想给小麻雀搭个鸟窝,你要一起来吗?就在驿站那边的树下找些叶子来就好啦。”
小花指着一处树枝,那里蹲着一只焦躁不安的麻雀。
*
李谢缘从黑暗中惊醒。
海风吹动着竹帘,在桌角投下最后一块浮动的光斑。小区里树叶的沙沙声和道路上电车驶过的光怪陆离的声音交织在一起,虽然嘈杂,但给人以熟悉的安全感。
李谢缘趴在桌子上,双手垫着头。他刚要起来,一抬头又立刻倒下,脖子酸痛得快要痉挛。
难道自己维持这个姿势很久了吗?
李谢缘把手从脑袋下抽出来,扶着头一点一点抬离桌面,每抬高一下都听到身后的脊骨咔哒咔哒地响。他闭上眼睛,眉间拧成一道川字,废了老半天劲儿终于把头从桌子上抬起来,靠在身后柔软的电竞椅上。
“痛啊……”
缓过神来后,他慢慢睁眼,待看清后猛地往后一退。
屏幕里的天策正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看。
“吓我一跳……”
李谢缘正要去拿鼠标,忽然想起来什么,一把抄过手机跑出书房,不敢回头。
而红衣的天策还定定地站着,身后正是是青瓦白墙的金水镇。
“见了鬼了,我刚才睡着了?”李谢缘跑到客厅后赶紧把衣服撩起来,要去看腰上那道被成步堂砍出来的伤口,显然,他的肢体很完整,腰上肚子上只有白花花的一块豆腐肌。
金水镇的遭遇太真实,简直不像是能做梦做出来的,他从未做过这样有头有尾、完完整整的梦,甚至梦中的所有镇民都有名字。七嫂、朱举、许有才、 十八公……
李谢缘摸了摸脖子,又扭了下左脚脚腕,并没有任何不适。
被林白轩掐的伤,脚上的扭伤,被群捕快砍的刀伤,通通不存在。与金水镇的那四天有关的,除了记忆,再无其他。
“真见了鬼了……”
他打算上游戏对比一下,看看到底记忆中的金水镇是否真是游戏中的金水镇。
“君子战,震八方!如风剑,自当狂!破千山,斩巨浪……”
手机嗡嗡震动起来,是李谢缘的老妈,谢柳眉的电话。
“宝贝,怎么不接电话,妈妈都打了三个电话了。你是在睡觉吗?”吴柳眉语气里带着一丝担心。
“老妈我昨晚熬夜加班呢,下午补补觉。”李谢缘没敢跟她说实情。
“这破公司一年能赚几个钱,又给你分几毛钱,还要你周六末熬夜加班。身体最要紧,实在不行咱不干了,你回家里来休息好再找找别的工作。”
“老妈我没事,你别瞎操心。什么事找我这么急?”
谢柳眉的语气沉了下来:“我听村里人说李有为回村了,找他爸妈要钱。你知道他赌博的事情吧?”
“记得,你说过的。”
“听说他在外面又赌没了五十万,赌场的人找到他现在的家里去,又是泼狗血又是写血字的,把他那个老婆吓得进了医院。”
李谢缘暗暗咋舌:“五十万?他哪来的钱?”
“估计是银行借了不少咯,听说银行的人也在找他。”谢柳眉吃了口饭,在电话里叮嘱他:“李有为要是打你电话,你直接给他挂了,拉黑!千万别告诉他你在哪。咱娘俩现在过得好好的,别让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再缠上。”
“我知道了。老妈你先吃饭。”
“你也快吃,六点多了,实在困也先吃点东西再睡。”
“知道了。”
“宝贝你还有钱花没,要不要妈妈打点给你?”
“够的够的,哪有那么多要花钱的地方。先挂了老妈。”李谢缘挂断电话,翻翻通讯录找出一个很久没打过的熟悉的电话号码,拉黑。
直到现在,他都不愿意再叫这人一声爸。
当初李有为和谢柳眉糟糠夫妻结了婚,为了生计和李谢缘的教育,不得不把才6岁的李谢缘送进学校附近的全托,两人外出做生意。结果李有为被狐朋狗友带着陷进了赌场里,把夫妻俩多年攒的15万积蓄一晚上全输光了。谢柳眉气得哭了两天,但是还是看在多年情分上强忍下来,让李有为回家照顾李谢缘,自己在外面继续打拼。
但是赌狗就是赌狗,改不了吃屎。李有为又一次把10岁的李谢缘丢在家里,自己出去赌得天昏地暗。直到李谢缘外公外婆来给孩子送饭,才发现孩子已经高烧了两天。医生诊断是爆发性心肌炎,进PICU后很快上了ECMO,科室日夜不休地奋战了100多个小时才险险把李谢缘的命从阎王爷手上抢回来。
这一次事情后,谢柳眉坚决和李有为离了婚,老死不相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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