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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跳过载
“禽兽!陆鹤京你真是个禽兽!”
“要不你去自首好吗?算我求你了兄弟,做个人吧……”
在对面骂出更多脏话之前,陆鹤京直接掐断通话。
刚安静一秒,微信消息提示音又开始响个不停。
许澄神色困倦地望着他,问:“是谁?”
陆鹤京手速飞快地点开对方头像,选择屏蔽此联系人消息,连串动作一气呵成,抬起头语气平静道:“一个朋友。”
刚刚涌起那点困意在目光触及男人略显紧张的神情后,倏然清醒不少。
许澄眼底浮现些许探究,这么晚,他在和谁打电话?
电话挂了还难舍难分地微信轰炸,再加上陆鹤京回避的态度,很明显就有问题。
可她又不好多说什么,陆鹤京和谁联系,她无从过问,也没资格去问。
许澄忽然觉得很不公平,凭什么自己的事都要被他管,吃什么口味的食物、几点钟回家、连快乐玩具都要被没收。
许澄刚才在电话里还和妈妈夸他细心,这会儿心中却是止不住生出许多晦涩难言的埋怨,她都有点搞不懂自己到底在想什么。
陆鹤京心里装着事,一时间也没有开口。
等他洗漱完,主卧的双人床上已经躺了一个人。
许澄身上盖着那床粉色小碎花被子,平躺着一动不动,看起来像是睡着了。
陆鹤京拿着毛巾坐在床边,垂眸看了她一会儿,才轻手轻脚去浴室吹头发。
再回来的时候,许澄还是那个姿势躺着,似乎已经陷入深眠。
陆鹤京无声松了口气。
看来应该是个无事发生的宁静夜晚。
关掉床头灯,刚掀开被子躺下,就听见一道十分清醒的声音。
“睡那么边上不怕半夜掉下去吗?”
陆鹤京惊讶:“你还醒着?”
许澄裹着被子翻了个身,两人距离瞬间拉近不少:“你不来陪我,我怎么睡得着。”
陆鹤京沉默了会儿:“快睡。”
许澄说:“你过来些。”
陆鹤京没动:“不用,我睡相好,不会掉下去。”
他不过来,许澄只好再次往那边挪了挪,直到挨到他放在身侧的手臂才停止移动。
在黑暗中道:“今天用的新沐浴露,你闻闻,香不香?”
她似乎很热衷于使用这种清甜果香的东西,没有直接闻到的那么浓烈,从少女身体上散发出来的香味,有种甜蜜感,温热鲜活,充满生命力。
陆鹤京还是不理人。
许澄继续往那边滚了滚,恨不得挤进他怀里。声音有点夹,嗲声嗲气笑眯眯道:“你说‘宝宝好香呀~’,我就睡。”
陆鹤京拿她没办法,叹了口气。
伸出手臂把她身上的薄被拉好,像卷春卷那样用被子裹住人,往旁边推了一圈。
他一推,春卷就听话地滚到一边。
许澄背对着他,听见陆鹤京说:“别闹了,明天早上九点的飞机,再不睡又起不来床。”
许澄被他卷得不能动弹,挣扎半天才把手从被子里解放出来。
她觉得陆鹤京好过分,闷闷不乐抱怨:“可是你把我的阿贝贝没收了,还不哄我睡觉。”
陆鹤京问:“阿贝贝是什么?”
许澄:“安抚物。”
陆鹤京反应过来,有片刻无言:“你就不能,克制一下么?”
“不行,”许澄翻了个身,松散的长发垂下来,手肘撑在床上看着他,“如果你愿意……”
愿意什么?
陆鹤京对于她的语出惊人已经差不多快免疫,自以为适应良好。
许澄的视线顺着睡衣领口往下,落在微微鼓起的弧度上:“你要是愿意让我摸摸你的胸肌,我也可以勉强把它当做安抚物。”
陆鹤京在内心冷笑:“那你还是不要勉强自己。”
昨晚摸腹肌,今天摸胸肌,下次打算摸哪里?
不良习惯要及时制止,陆鹤京不会再继续纵容她。
许澄见他铁了心不再理自己,谄媚道:“真的不可以么?小哥哥你的身材锻炼得太有型了,完美倒三角,胸肌练得好大……”
话说一半,她感觉大脑被什么奇怪的代码控制,像触发了某个关键词。
许澄咽了下口水,一句话没过脑子就说了出来:“说到大,对了,你那里……”
“……”
陆鹤京生无可恋地睁眼望着天花板,觉得禽兽另有其人。
-
南方的秋天到底与北方不同,少了些萧瑟凛冽,十月末的芷城笼罩在一片烟青色雨雾里。
溪边迎风而舞的柔弱垂柳交织成半透明的帘幕,流水潺潺。
车道两侧的银杏树染上浅黄,风一吹,枯叶簌簌落下。
一辆卡宴在别墅门前稳稳停下。
藏在巷弄深处的欧式复古别墅浸着温润秋意,爬墙虎早已褪去盛夏的浓绿。
乳白色外墙微微泛黄,看起来年岁久远,被岁月磨出淡淡青晕。
门边花架上,只有几朵迟开的粉白蔷薇朵缀在枝头,花瓣上沾的雨露滑落,在墙根积成浅浅的水洼。
离家不过几月,许澄望着眼前略有变化的熟悉景色,驻足看了片刻,难得咂摸出些重回故里的乡愁滋味。
她慢悠悠叹息一声:“好惆怅。”
陆鹤京不明所以,重复:“惆怅?”
倒是没怎么看出来。
许澄脚踩着鹅卵石小路,牛头不对马嘴地说了句:“表达了诗人的思乡之情。”
少女思维跳跃,陆鹤京从一开始的不理解,到现在已经渐渐能听懂她在说什么。
刚走进院里,难掩雀跃的温柔嗓音透过大门传了出来:“哎哟,是谁家小宝回来了呀?偷偷站在外面干什么呢。”
许澄几步跳上台阶,正巧佣人从里侧拉开门。
郁照影一身优雅裸色缎面长裙,搭配一件浅色精致毛衣,全身只用一串款式简单品质顶级的珍珠项链装饰点缀,卷发半扎披在肩头,站在门边,笑意融融。
“妈咪,好想你。”
许澄抱住年逾四十的温柔女人,脑袋靠在她肩上,呼吸间都是妈妈发间令人心安的温暖熟悉的香味。
郁照影一下下抚摸女儿的后背:“我也很想小宝。”
许澄从母亲怀中出来,问:“爸爸呢?”
“在楼上书房跟你大哥谈事情,”郁照影牵着她到沙发上坐下,对一直沉默站在旁边的男人道,“小陆,快坐。这段时间真是麻烦你了,甜甜她还乖吧?”
陆鹤京余光瞥见许澄飞快地看了他一眼,顿了顿,淡定地撒了个谎:“嗯,她很懂事。”
郁照影笑起来:“那就好,就怕以后你们熟悉起来,她就会肆无忌惮地闹腾……”
许澄噘嘴,小声反驳:“哼,才没有。”
许家夫妇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大儿子按部就班结婚生子,二儿子未婚,女儿年纪尚小,不易谈婚论嫁。
许澄的侄子许邮是许家年纪最小的孩子,这次生日宴,关系亲近的亲戚朋友们聚在一起聊天,聊来聊去也就这些家里长短的事。
有人把许澄当小孩子一样打趣。
问她上大学感觉怎么样,第一次离开家有没有哭鼻子。
还有人问:“有没有喜欢的男同学?大学里帅小伙可多了,要是有看上的,就把照片发到家族群里,让长辈们帮忙参考参考。”
“是啊是啊,最好找体育生,年轻有活力,别找那些书呆子。”
“我家那个远房表侄子,和你年纪差不多大,长得像男爱豆,回头我把照片发你瞅瞅,看你瞧不瞧得上。”
“恋爱就是要年轻的时候谈嘛,上了年纪很难再找到那种心脏怦怦跳的感觉了……”
许澄礼貌而乖巧地笑着:“好,谢谢阿姨们关心。”
陆鹤京坐在她右手边的单人沙发上,慢条斯理地剥着橘子。
修长手指掰下一片尝了尝,男人动作稍顿,神情自然地把剩下的橘子递给身边人。
手背被什么冰凉柔软的东西碰了下,许澄低头看见是橘子,顺手接了过来。
有个阿姨说:“这橘子是小寿星亲自爬树摘的……”
许澄尝了一瓣,咬开果肉的瞬间,凉而酸涩的汁水在口腔爆开。
她被酸得不受控制眯了一下眼睛。
太酸了。
这橘子简直像在咬她的舌头。
许澄下意识看向一旁的始作俑者。
果然,陆鹤京眼里捉弄的笑意一闪而过,很快又恢复成若无其事的表情。
许澄觉得幼稚,大家坐在一起,吃不完的橘子没地方放,只好慢吞吞地都吃完了。
见她吃完,陆鹤京伸手,想从茶几上再拿一个橘子剥给她。
许澄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起身就走。
圆润的杏眸被酸得沁出朦胧的泪光,眼尾隐隐泛红,瞪他那一下,委屈又可怜,活像是被人欺负似的。
“哎,怎么走了?”郁照影转头问。
许澄又折回来,弯下腰道:“妈咪,我先回房间收拾一下行李。”
郁照影拍了拍她的手背:“好,去吧。”
许澄离开以后,陆鹤京和在场的许家亲戚寒暄几句,也借口离开,来到了后花园。
他与许澄二哥早年服兵役认识,第一次见到这个传闻中的许家三小姐是在两年前。
按照时间推算,那时的许澄还是个高中生。
那天陆鹤京来好友家做客,正巧是周末,许澄放假也在家。
她许久没见到自家整天忙得不见人影的二哥,听妈妈说二哥今天要回家吃饭,早早就等在门口。
少女穿着白色蓬松精致洋裙,金色的双马尾长卷发在阳光下闪着璀璨光芒,戴着夸张的蕾丝发饰,洁白蝴蝶结丝带镂空小腿袜,搭配一双厚底高跟鞋。
自许家缓缓向两边打开的别墅大门钻出来,像童话城堡里的公主,步伐轻快活泼。
陆鹤京的嗅觉被一阵青涩的柑橘香味占据,少女径直从眼前越过,踩着高跟鞋跳到好友面前,行了个公主礼。
许澄提着裙摆,对久不归家的二哥俏皮道:“我亲爱的骑士,欢迎回家。”
两年后的陆鹤京仍然清晰地记得,那时初次见面,洋娃娃般的女孩儿朝他伸出一只戴着纯白蕾丝手套的小手。
“你好,我叫许澄,澄心如意的澄。”
陆鹤京后来才知道,那种华丽的西方风格衣裙是当下流行的lolita裙,受到一大批年轻女孩的追捧。
少女天真无邪,灵动可爱,落落大方又主动热情。
像晴空万里时,最美好的一朵棉花云飘到身边来。
他跟好友感叹:“早就听闻许家三小姐是家中最受宠的小公主,今天见了才知道,为什么许家把这个幺女宠上天。”
如此美好纯粹,引人怜惜呵护。
许家二少笑笑说:“从小到大一家人围着她转,她要星星恨不得连月亮也一起摘下来给她,怕是早就宠坏了。这孩子一旦闹腾起来,全家人都拿她没办法。”
想起某些往事,许二少不免头疼,意味深长地对好友劝诫道:“不要被她天真乖巧的表象迷惑。”
陆鹤京当时不相信,以为是兄妹之间互相看不顺眼的诋毁。
如今亲身体会过才深刻意识到,她果真就是个邪恶的小混蛋,陆鹤京再也没办法昧着良心夸她乖顺可爱。
陆家四公子的身份使然,陆鹤京从来没遇见过像许澄这般敢肆无忌惮对待他的女人。
她刚去曜川上大学时,即便那个时候他们不算熟悉,许澄也敢理所当然地等着陆鹤京给她拉车门。
可奇怪的是,无论她怎么闹腾,陆鹤京都生不起来一点气,也完全没办法真心实意地怪罪她。
被她打扰和麻烦,他甚至有那么一点乐在其中的意味。
意识到这点以后,陆鹤京认真反思过,自己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他以前也没有伺候别人的爱好。
后来相处了一段时间,陆鹤京发现这个少女对旁人都客客气气,温和有礼,端庄优雅,行为举止和那些贵族模范千金别无二致。
可回到家以后,她又换了一副面孔,肆无忌惮地对他撒娇或者撒泼。
陆鹤京发现这点不同后,心里不知怎么感到前所未有的满足。
明明再次见到她时盛夏已过,他却依然觉得她像沸腾的夏天。
真是奇怪极了。
客观评价,许澄总体上还算好养活,除了性格过于闹人了点。
不过这一点也很好理解,毕竟是许家的掌上明珠,娇生惯养长大的矜贵小姐。
陆鹤京比她年长那么多,总该要包容宽和些,必要时对她进行一定的教育和引导,这样才能不辜负好友的托付。
陆鹤京在她这个年纪,年轻气盛,纸醉金迷,很长一段时间痴迷于挑战各种极限运动,心比天高,无所畏惧。
后来有次在边境徒步,倒在雪地里差点失温,被路过的村民救下后,才渐渐收敛了许多。
他选择回归健康自律的生活,早睡早起,健身养生。
压力大心静不下来的时候,陆鹤京会研究菜谱,认认真真做一顿饭。
只是以前他做的饭从来都只有自己一个人品尝,自从许澄来到身边,总是把他做的饭吃得干干净净。
陆鹤京喜欢看她端着空盘子,去厨房找蜂蜜烤翅,嘴里念叨着“一定还有”的馋猫模样。
曜川陆家四公子的名号在圈内几乎无人不知,但很少有人知晓,陆鹤京并非是陆夫人的亲生儿子。
只不过这个私生子在约莫五六岁的时候,就被找回陆家认祖归宗,私生子的母亲也并没有妄想母凭子贵要挟陆家,甚至连面都没有露,就消失了。
再加上陆夫人育有两女一子的缘故,即便多了个私生子,也撼动不了她在陆家的地位,所以这件事在当年并没有掀起多大波澜。
陆鹤京只有被认回陆家那一天在老宅待过,一家人一起吃了顿饭,之后他就被打包送出国。
直到成年接触家族生意,才偶尔跨越太平洋,往返于家与学校之间。
陆鹤京对于家庭的概念十分淡薄,那是第一次,有人坐在餐桌上等他。
增添氛围感的白蜡在水晶烛台上徐徐燃烧,橙红烛光半明半昧,映得少女的眉眼柔和朦胧。
许澄把醒好的红酒斟进对面酒杯,自己倒了杯甜甜的椰奶。
嘴唇抵在玻璃杯上,牙齿无聊地啃着杯沿,抬眼看向他,两条细眉皱起:“我的牛小排什么时候才能煎好,肚子要饿扁了。”
陆鹤京将锅里滋啦作响的肉翻了个面,蓦然溢出一声轻笑:“就快好了。”
这幅场景莫名让他感受到了一丝类似于家庭的温暖感觉,即便许澄只是单纯想吃心心念念的牛小排。
陆鹤京站在爬满藤蔓的花架下,望向二楼某扇敞开的窗。
窗边人影攒动,来参加宴会的千金小姐里,有不少与许澄年纪相仿的,圈子里认识的点头之交,大多不太熟。
这会儿都聚在许澄的房间里聊天。
一群人扎堆在衣帽间,看看她的包,试戴下首饰,挑几件好看的衣服在镜子前比来比去。
许澄倚在二楼窗户边,垂眼望着楼下花园里和旁人聊天的陆鹤京。
她看得有些久,引起了房间其他女孩的注意。
有个性感大方穿着黑色深V吊带裙的女孩走过来,嬉笑着问她:“在看什么?发好半天的呆。”
女孩顺着许澄的视线望过去,瞧见那个在人群中一眼就能注意到,格外显眼的男人。
两人一同看了片刻,女孩问:“那是你男朋友吗?”
许澄被问得微微一怔,转头与那双充满探究欲的眸子对视上,笑了笑否认:“不是。”
女孩问:“那他是谁?刚才看你们一起走进来,还以为你把男朋友带回家了呢。”
许澄似乎不是很想回答这些问题,但碍于礼貌,还是说:“是我二哥的朋友。”
女孩接着问:“你二哥的朋友有对象吗?”
窗台花瓶中插着三四支新鲜百合,花茎挺拔修长,粉白花朵清透朦胧,仿若姣好的美人面颊。
许澄用指尖拨弄缀着水珠的花瓣,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忽然,她展露出一个笑容:“我真的不知道,你要是这么感兴趣,自己下去问问他不就好了。”
说完,她手指一松。
一直抓在手中的帽子像只白鸽,在云淡风轻的空气中,缓缓打着圈盘旋坠落。
许澄“哎呀”一声,像是真的不小心把帽子弄丢了,急忙将半个身体探出窗外。
系着白色丝巾的田园草帽,正好挂在院里那颗桂花树的枝杈上。
陆鹤京视线里有什么东西晃了晃。
交谈声稍顿,胸中无端涌起一阵骚动,心有灵犀般,他抬起眼。
许澄撑着窗沿,冲楼下恰好看过来的男人招了招手,笑靥如花:“小哥哥,我的帽子掉下来啦,你捡给我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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