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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芳蕊越来越享受在青阳城的日子,少年人的友谊仿佛春日阳光,暖而不刺目,只剩一片温和。
女孩之中,她同温芷关系是最好的。
至于那些个公子嘛,程芳蕊只有和宋科说话多些。
宋科说话极有意思,爱开玩笑,偏生分寸又刚好,不叫人生厌。
要说作诗嘛,宋科算不上差,只不过是平平。但每当宴会上投掷取乐,他都是最出彩的那个。
他动作利索,转眼间竹矢便不偏不倚直入壶心,只听见一声脆响,正如珠玉相击般悦耳。
甚至还有一次,他左右手各执其一,略一凝神,双矢齐发,竟同时落壶,毫无偏差。
着实叫人难忘。
风送花香,宋科投壶时候的俊朗模样直至多年后仍然被程芳蕊记着。
而宋科也看得出程芳蕊对于投壶颇有些兴趣,倒也指点了几句。
虽说指点过后,程芳蕊在投壶上面亦没有明显进步,但她仍是奉之为圭臬。
可她那副重新学起的样子却有种别样的娇憨,眼睛瞪得远远,表情因专注而显得严肃,动作则是有些刻板拘谨,叫人发觉这个有貌有才的仙女般的人物也终于有了常人的那一面。
宋科忍俊不禁,说有机会也带她试试依竿和贯耳的玩法。
程芳蕊心中欢喜,想着自己约莫还是有些进步的,不然宋科又怎么会提出那些更上一层的玩法?
果然是一分耕耘一分收获。
半月后的一次,投壶的第一名竟不是宋科。
倒不是说宋科是有什么失常,而是柳见明发挥超常,给宋科比下去了。
这还真是难得,平日里写诗柳见明最优,投壶宋科为首,这已经几乎成了大家的习惯了。
这次例外了,偏偏最出彩的是柳见明了。
莫非从此之后两边最出色的都成了柳见明?
程芳蕊倒没有想太多。
无论写诗作画还是投壶取乐,都该好好欣赏那表现出色者,若一定要为之排出什么名次来就真的是没意思了。
再者说,无才者再如何误打误撞也写不出一首能够任众人传颂的诗来。
射箭投壶却不一样,难道运气好了闭着眼还不能进一次?
在她心中,投壶最厉害的还是宋科,这根本就没有质疑的必要嘛。
那日他身着烟青软缎,见柳见明投壶动作神色不变,且带头为柳见明鼓掌叫好,可见其气度。
一会儿,程芳蕊坐得累了便起身于后院走着,恰望见他站在柳树下面。
柳树抽条不久,枝丫还发着些许的嫩黄色,宋科站于树下,极衬春色。
一时间两人偶然对上目光,便凑近了闲谈几句。
其中宋科说道今日的柳见明着实在投壶上表现出众,竟不知他怎地进步这样大。
程芳蕊低垂着头,未直视他目光,尽管从话中没听出半分落寞来,还是说道:“你也很厉害的。”
宋科也不谦虚,笑着说道:“若是太差了,又怎么敢教你?”他指的是上一次指点了自己几句投壶时候应当注意的动作。
程芳蕊点点头,的确是如此。
半晌,却没听到宋科回话。
程芳蕊抬起头来,就见他难得收起了笑意,双目直视自己。
程芳蕊也不嫌他失礼,想着他这日强项被别人掩去风头,心中到底是有些落寞的,可以理解,安慰道:“真的没关系的……其实你的姿势比他更好看。”
宋科闻言又忽地笑了,“真的吗?柳公子的仪态也是大家公认的好。”
程芳蕊仍是一副认真模样,“真的呀,你的仪态也是大家公认的好。”
宋科的脸,渐渐地,渐渐地红了。
又搭了一两句,宋科便前行走了。
程芳蕊有些莫名,总觉得方才宋科的反应有些说不出的不自在,明明平日里宋科可最是善谈不过的了。
她往前走了几步,也走到方才宋科所站的位置,抬手触到了柳枝,手感柔韧微凉,不由得心情大好。
再一回头,柳见明竟就在自己身后不远处站着。
他身姿稳健,见自己回眸亦无半分神色变化,倒是看不出已然站在那里多久了。
程芳蕊顿时脸上发热,虽然方才自己说的也不是他的坏话吧,但是被正主听到到底还是尴尬的。
还好柳见明什么都没有说,依旧神色淡淡地走开了。
没什么缘由的,程芳蕊就是觉得柳见明是听到了方才自己和宋科的对话的。
是种莫名却又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就好像自己背着柳见明说与他有关的事情,却一回头看到对方是曾经经历过一样。
程芳蕊摇了摇头,想把这种奇怪的幻想从脑袋里面甩出去。
并且在心中默念,自己说宋科的仪态比柳见明更好,也没有说他柳公子仪态不好的意思啊。
作为找补。
都走开好远了,程芳蕊才慢慢松下一口气,心想柳见明也不坏呀,哪里像娘说的那么吓人。
娘那么好的一个人,最是不喜欢背后嚼人家舌根,自己都没听过娘说街坊邻居的半句坏话。
却专门给自己讲不要和柳见明接触,可这来由到底是什么呢?
又或许,是柳公子家里的人名声不大好吧?
若是如此,也不该因此对柳见明有什么偏见才好。
毕竟不能以柳公子家人的作风来评判柳公子,再说从认识到现在,柳见明事事都符合谦谦公子所为,谁都挑不出毛病的呀。
下一次同宋科宋公子产生交集,竟是比程芳蕊想象中要早不少。
那日,碧空如洗、惠风和畅。
宋科着一身白衣,头上挽了个鲜红色的发带,初见自己时候寒暄了些什么程芳蕊已然尽忘记了。
可后来他问自己,说送自己件礼物好不好。
这程芳蕊就不大明白了,宋科向来大方,好几次都给众人准备了礼,但这次为什么单问自己?难不成这份礼只给自己?
这一疑惑还没能得到解答,另一重疑问就又起——要送便送来,哪有还没准备,却问别人要不要的道理呢?
她一时间自然是想不明白了,只对宋公子浅声说道自己不要。
话音刚落,那宋科便垂下眼皮,分明有些失落了。
这是何故,程芳蕊当然问他。
可宋科却一改开朗健谈模样,并不言语。
程芳蕊心下着急,却不知如何能劝好宋科,连着说了好些话语,边说边还微微皱着眉。
宋科终于抬起眸子,紧紧盯着她神色,有一点试探性的问道:“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可使得?”
程芳蕊微微蹙其的眉毛展开,笑容清甜,说不贵重的当然使得。
还没等宋科高兴呢,又补充说道你不是经常给大家分东西吗?
宋科解释说这个不是给大家都有的,是专门给你。
程芳蕊睫毛微微颤动,说专门给我也行啊,但是太贵重的我不能收。
宋科深深吸了一口气,不贵重的给你,你收吗?
程芳蕊心中纳闷,这意思不又绕回刚才说的了吗?
她无心再与宋科二人把这两句话翻来覆去的说,只轻声道若是不贵重的我就收。
正想要告辞之时,宋科却盯着她的脸不说话。
程芳蕊险些要觉得自己脸上有什么脏污了,到底也不明白为什么今天宋科奇奇怪怪的。
气氛逐渐有些尴尬了,程芳蕊只好没话找话说道:“既如此,我也送你个小礼物,你想要什么?”
宋科张了张嘴又闭上。
程芳蕊眨眨眼睛,“你今日怎么了?既是要给我准备了礼,我总也得还一个吧。”
“我想要香囊。”
风吹起程芳蕊脸侧碎发,挠得她双颊微痒,“不怕宋公子笑话,我不会做女红。”
“才女程小姐竟然也有不会做的?怕不是谦虚了吧?”
程芳蕊摇摇头,她也知道女孩子家不会做女红确实是件值得人羞的事,可不会做就是不会做,难道是谁规定了家里开成衣铺子的姑娘就必须会做针线活不成?
正当程芳蕊自行惭愧之时,宋科面上却似轻松了不少。
“天地间技艺万千,各有所长。若需衣物绣饰,自有绣坊能工巧匠打理,程小姐雅致擅诗词,这份通透灵秀实比针黹精巧更显难得。”
“多谢宋公子谬赞。”
其实,程芳蕊她自己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呀。
程芳蕊听到宋科的声音从自己脑袋斜上方传来——这倒也难怪,毕竟宋科可是比自己高出了大半头呢。
“可我还是想要一个香囊。”
程芳蕊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声音变得好小了,“真的要我做吗?可能做的会很难看。”
但宋科一下就高兴起来了,“再难看也……”
“也什么?”
“也无妨。”
程芳蕊看他面露喜色,愈发无法说出把拒绝的话来。
待听她亲口答应,宋科竟喜色更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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