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中惊澜

作者:诸相非相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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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9章



      齐玥的绯色衣袍过于明艳,反倒衬得她唇色苍白。上官时芜从妆台取出一盒海棠红的口脂,银签轻挑,沾了些许膏体。

      “抬头。”

      齐玥乖乖仰起脸,嫣红膏体点在唇上,触感凉软,她抿了抿唇。

      “别动。”上官时芜捏住她的下巴,拇指抚过她的下唇,将颜色晕染均匀。

      烛光下,齐玥的唇色如初绽的海棠,衬得肤色越发白皙。

      上官时芜退后一步,目光端详片刻,她忽然倾身向前,一个轻吻落在了那抹刚刚涂抹好的嫣红上。

      “唔!”齐玥猝不及防,只觉得唇上一软,鼻息间全是上官时芜身上清冷的沉水香,混合着口脂淡淡的甜香。

      一触即分。

      上官时芜已站直身体,神情自若,仿佛刚才惊鸿一瞥的亲吻只是个错觉:“吃了阿玥的桂花酥,得礼尚往来。”理由冠冕堂皇。

      齐玥只觉得唇上一软,她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尝到一丝清甜的花香,随即也学着她的样子,飞快地在那张总爱教训人的唇上轻轻蹭了一下,留下一个浅浅的印记。

      “……”

      “礼尚往来。”齐玥的眼睛亮晶晶的,带着点小小的得意,“芜姐姐教的,要‘有来有往’才行。”
      她特意加重了“有来有往”四个字,目光灼灼地看着上官时芜唇上那个被她印下的红痕,满意地弯起嘴角。

      上官时芜看着她这副鲜活灵动的模样,心头那点因即将离别而悄然弥漫的愁绪,竟真的散了大半。

      “我会平安回来的。”齐玥贴着她的唇低语,呼吸带着桂花酥甜香,“带着时安一起,一根头发都不会少。”

      上官时芜闭了闭眼,将人搂得更紧。齐玥的发丝蹭在她颈间,带着夜露的凉意。

      这一刻,朝堂算计,军国大计都不重要。她只希望怀里这个穿着她亲手挑选的衣袍,唇上染着她涂抹的胭脂的人,能安好。

      “若是少了一根……”上官时芜微微侧头,温热的唇瓣在她柔软的耳垂上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我便让时安抄一百遍《礼记》。”

      齐玥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眉眼弯弯,“那我可得把时安拴在身上,寸步不离……”

      话音未落,窗外传来一声轻响。

      两人同时转头,只见窗纸上映出一道模糊的影子,又飞快地缩了回去。

      “……”
      “时安?!”齐玥瞪大眼睛。

      窗外传来一阵慌乱的脚步声,夹杂着上官时安清亮的嗓音:“我、我只是来送注解!长姐我什么都没看见!”

      上官时芜抬手扶额,无奈地叹了口气。
      齐玥却已经笑倒在她肩上,绯红色的衣袖与上官时芜素白的衣袂交叠缠绕,像洁白雪地上落满了灼灼海棠。

      沉水香萦绕在呼吸间,像是某种蚀骨的蛊,诱得齐玥又往温暖处缩了缩,连指尖都蜷进对方袖中。

      这香气总能让她失了分寸,只想沉溺。

      她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绯红锦袍,每一处针脚都熨帖得恰到好处,像是专为她量身而裁,心尖一烫。

      “怎么了?”上官时芜察觉到怀中人的异样。

      齐玥没有回答,只是突然从她怀里退出来,转身就往北侧厢房走去。

      禾桔守在书房外,见齐玥突然推门而出,先是松了口气。

      这位小祖宗总算要走了。
      可这口气还没松到底,就见齐玥脚步一转,径直往小姐闺房方向走去。

      她嗓子眼一提,刚要上前拦,就见自家小姐不紧不慢地跟在后头,指尖还捻着方才给齐玥涂口脂的银签子。

      “小姐……”禾桔张了张嘴。

      上官时芜轻轻摇头,眼神往院门处一扫。禾桔会意,连忙小跑着去支开守夜的婆子。
      转身时瞥见齐玥已经推开了厢房的门,那架势活像回自己家似的,禾桔一口气堵在喉咙口。

      这小祖宗三年没来小姐寝殿,一来就要翻箱倒柜?

      上官时芜明白齐玥意图。她该拦,闺阁重地岂容乱闯?可她纵容了,放轻脚步,看这人要做什么。

      齐玥推开厢房门时,沉水香扑面而来。她站在门槛处怔了怔。
      香气、摆设、窗边兰草位置,皆与三年前无差。

      时光在此停滞,只待她归。

      她的脚步并未在外厅停留,目光被内里素纱帘幔后透出的柔和光影吸引。指尖划过冰冷的琴弦,发出一声沉闷的“铮”响,惊得她自己心尖都跟着一颤。

      她定了定神,伸手轻轻掀开那层素纱帘幔,踏入了真正的寝殿。
      殿内沉水香的气息更加浓郁,丝丝缕缕地缠绕着,混着上官时芜身上特有的干净皂角气与清冽墨香。

      寝殿不大,靠墙紫檀拔步床宽大,素纱帐幔挽在鎏金帐钩上,露出整齐锦被软枕,床头灯罩是上官时芜亲绘地墨兰。

      灯旁楠木多宝格错落放古籍、白玉如意、还有一枚温润印章。多宝格旁是半开的妆台,菱花铜镜映出她怔忪的脸。

      她的目光被钉在妆台一角。

      那里搭着一条发带。褪色的海棠红底子,边缘绣着的金线已经有些脱线,正是她绝望之下扔在宫门外的那一条。

      齐玥身体一僵。

      它怎么会在这里?不是被扔了吗?
      被谁捡回来了?芜姐姐?
      她看到了?她捡回来了?

      心口像被那脱线的金线狠狠勒紧,又疼又涩。

      上官时芜在她身后轻轻关上门。
      关门声刚落,她抬眼就看见齐玥定在妆台前,背脊绷得笔直,目光锁在妆台一角。

      上官时芜顺着她的视线看去,看到了那条发带。她眼神微微波动了一下,但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仿佛那只是件寻常之物。

      齐玥盯着那条发带,她没回头,声音干涩,“它……怎么在这?”

      上官时芜走到她身边,也看着发带,“是晦明捡回来的。”

      齐玥猛地攥紧拳头,指甲掐进掌心,“我扔了它。”她的声音带着强烈的自我厌恶,“扔在宫门外……像扔垃圾。”

      “我知道。”上官时芜说。

      “那你为什么还留着?”齐玥终于转头看她,眼底是翻涌的愧疚和痛苦,“我糟蹋你的心意……我……”

      “阿玥。”上官时芜打断她,抬手,指尖轻轻拂过她紧蹙的眉心,“看着我。”

      齐玥被迫对上她的眼睛。

      “那日望月楼的话……” 上官时芜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苦涩,“是我亲口说的,是我先推开你,是我说了那些绝情的话。”

      她顿了顿,指尖下滑,抚过齐玥紧抿的唇,那里还有她刚涂上的海棠红,“是我……先伤了你。”

      齐玥摇头,抓住她的手,“不!是我……是我太冲动,我不该扔了它!那是你亲手绣的……我……”
      她心口被沉重的愧疚填满,堵得她几乎说不出完整的话。

      “扔了就扔了。”上官时芜反手握住她冰凉的手指,用力捏了捏,试图传递一点暖意,“一条发带而已,旧了,褪色了,扔了也好。”

      “不好!” 齐玥固执地摇头,眼眶发红,“那不一样,是我……是我混蛋!”她开始恨自己那时的绝望和自毁。

      上官时芜看着她眼中浓得化不开的自责,看着她微微颤抖的身体,心口也泛起细密的疼。
      她无声地叹了口气,忽然转了话题,语气带上一点刻意为之的轻松:“不是要看我的衣柜吗?”

      齐玥一愣,缓缓抬起头,眼中还盛着未散的盈盈水汽和明显的错愕,“……什么?”

      上官时芜唇角勾起一个极淡的弧度,拉着她的手,转身走向那占据整面墙的紫檀衣柜,“再耽误下去,天就亮了。”

      她侧头看了齐玥一眼,琥珀色的眸子里映着烛光,也映着齐玥的怔忡,“你明日还要早朝,忘了吗?”

      齐玥被她拉着走,脑子还有点懵。她确实是想来看衣柜的,想看看芜姐姐的衣柜里,有没有……有没有她的位置。

      她以为这个念头藏得很好。

      “芜姐姐……”齐玥喉头滚动了一下,声音发哑,“你怎么知道我想看衣柜?”

      上官时芜停在衣柜前,手已经搭在了冰凉的铜制兽首拉环上。

      她没回头,只是轻轻哼了一声,带着了然和纵容:“你推开厢房门,眼睛就黏在衣柜上了,从小到大,你想什么,几时瞒得过我?”

      齐玥心头涌上一股酸涩和暖流交织的情绪,像被看穿心思的窘迫,又像被全然接纳的安心。
      她看着上官时芜挺直的背影,看着她搭在拉环上、骨节分明的手。

      芜姐姐什么都知道。

      知道她的莽撞,她的自毁,她隐秘的渴望……却依然在这里,为她涂胭脂,带她来看衣柜。

      上官时芜微微用力,拉开了沉重的柜门。

      齐玥看着敞开的柜门,耳根微微发热。衣柜太私密了,但她还是忍不住探头去看,又问了一声,“真的……能看吗?”

      上官时芜没答话。
      她走到灯盏旁,伸手拨了拨灯芯。火苗“啪”地窜高,瞬间将柜内照亮。

      深秋初冬厚重衣物整齐悬挂。几件绛色官服在最外侧,旁挂着常服,霜色夹棉锦袍,檀褐色厚缎长袄,一件月白貂绒斗篷。

      衣物散着熟悉沉水香,混着干净皂角与墨香。

      齐玥心头那点羞赧烟消云散。
      她不由自主地凑近,几乎要贴上那些衣物,目光贪婪地扫过每一件,手指轻触其上。

      上官时芜靠在柜门边。
      “还没看够?”她声音淡淡的,听不出情绪。

      齐玥没回答。
      她将整张脸埋进那件霜色锦袍的袖子里,深深吸气,鼻尖蹭着柔软的银鼠皮毛和光滑的锦缎。

      上官时芜看着那颗埋在自己衣服里的脑袋,身体跟着绷紧了一瞬。

      自秋猎和好,齐玥便似得了肌肤饥渴症。那日浴阁,湿透的齐玥靠她颈间说“芜姐姐教我”时,明明只示范基本动作,这人却学得奇快。

      过了一会儿,上官时芜才再次开口,声音比刚才低了些:“闻够了没有?”

      齐玥埋在衣服里,闷闷的声音传出来:“没有。”她又用力吸了一口,“芜姐姐的味道……好闻。”

      上官时芜的指尖蜷了一下。
      她伸手,揪住齐玥的后衣领,力道不轻不重地往外扯,“起来,衣服要被你蹭皱了。”

      齐玥被她扯得微微后仰,脸终于离开了浸满沉水香的袖子。
      她抬起脸,清亮的眼眸蒙着一层薄薄水雾,目光却不舍地黏在那件霜色锦袍上。

      “看也看了,闻也闻了。”上官时芜松开她的衣领,指尖却顺势滑到她后颈,指腹在细腻的皮肤上轻轻摩挲了一下,“还想怎样?”

      齐玥被她摸得颈后发麻,心跳得飞快。
      她转过头,看向近在咫尺的上官时芜。

      烛光下,那人清冷的眉眼近在咫尺,唇上还残留着一点被她蹭花的海棠红。

      齐玥的目光从她唇上移开,扫过满柜属于上官时芜的衣物。绛色官服,霜色锦袍,檀褐长袄……独独没有她的。

      一股委屈毫无预兆地涌上来,冲垮了方才的满足感。

      “我的呢?”她声音闷闷的,手指揪住上官时芜腰侧一点衣料,“衣柜里,都是芜姐姐的衣服……我的呢?”
      她眼巴巴地望着上官时芜,“总不能……就身上这一件吧?”

      上官时芜垂眸看着她揪住自己衣角的手指,又抬眼对上那写满期待和控诉的眼睛。
      她面上没什么波澜,声音也平静:“没准备。”

      齐玥手指揪得更紧了些,身体也往前贴,几乎要嵌进上官时芜怀里。
      “骗人。”她小声嘟囔,低头蹭了蹭上官时芜肩头冰凉的衣料,“芜姐姐肯定准备了……”

      上官时芜没动,任由她委屈地在怀里拱着。她的目光落在齐玥微微泛红的耳廓上,那里细腻的皮肤在烛光下几乎透明。

      “真没准备。”她又说了一遍,语气平淡,听不出真假。

      “我不信!”齐玥双手环住上官时芜的腰,抱得紧紧的,下巴搁在她肩上,声音又软又糯,带着点耍赖,“芜姐姐肯定准备了,在哪儿?给我看看……”

      上官时芜被她抱得微微一晃,腰被勒得有些紧。
      她没推开,也没回抱,只是微微偏头,唇几乎擦过齐玥的鬓角,“说了没有。”

      齐玥被她气息拂得耳根更烫,心尖痒得厉害,她侧过头,嘴唇几乎贴着上官时芜的颈侧,吐气如兰:“芜姐姐撒谎……”

      上官时芜喉间轻轻滑动了一下。
      她没否认,也没承认。

      齐玥感受到她微妙的变化,胆子更大了些。
      她稍稍退开一点,看着上官时芜的眼睛,那里面映着跳跃的烛火,也映着她自己固执的影子。

      她伸出手指,轻轻点了点上官时芜微抿的唇瓣,触感温软,“撒谎……该罚。”

      上官时芜眉梢终于动了一下。
      她看着齐玥亮得惊人的眼睛,看着她染着自己口脂的唇,看着她脸上那混合了委屈、撒娇、狡黠和一点点得逞的生动表情。

      终于,她缓缓地,挑起了眉。清冷的容颜在烛光下染上一抹动人心魄的艳色。

      “哦?你想怎么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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