渣了指挥使大人后

　　今日是回书院的日子，赵柔柯很早就被唤醒了。胡氏担心她昨夜饮了酒今日会睡过，于是便亲自来敲门唤她起床。

　　赵柔柯还未睡醒，一边穿靴戴帽，一边半眯着眼睛打瞌睡。胡氏在一旁将外衫递给她时提到昨日中秋周府家宴的事，她左耳进右耳出，只顾着趁这点时间打盹，根本没留意对方具体说了什么，直到“议亲”二字飘进耳中，她才猛地醒转过来。

　　赵柔柯本来正在整理衣襟，闻言转身问胡氏：“议亲？”

　　“我何时答应要议亲？”

　　胡氏走上前，替她把歪掉的领子正好。“你看看你着急的。天色还未亮，书院学钟还得好长时间才敲。我炸了鱼，还做了些吃食，你给心棠带去。”

　　赵柔柯撇了撇嘴，“没有我的么。”

　　胡氏点点她的鼻子，“当然少不了你的，给你卤了鸡腿，还热乎，一会儿出门记得吃。”

　　这段在周府相处的日子，她与赵柔柯越发亲近，胡氏自己无儿无女，经历那场赵府巨变后，早已把她看作自己的女儿。

　　赵柔柯听她这么一说，嘴上馋得要命，心里却没忘刚刚那茬，“姨娘，你刚刚说的议亲是何意？”

　　胡氏拉着她的手在桌边坐下来，温柔看向她，“你如今也要满十七了。京师好些女儿家这个年纪早早被定了亲。如今在周府，你与那周公子虽以表兄妹相称，可明眼人都能瞧出来，你二人有意。”

　　赵柔柯倒是没想到这个份上，好不容易进到无境书院，她为着那几个挤破头的封官名额，怎么也要拼力一试的。她是对周啸阑有意，可这份感情是在不会影响她前程下才能产生。

　　她捏着那符，思绪万千。更何况，这具身子，如今依靠着这符才能活，以后的日子，谁又能说得准呢？他与她，不过是有今日，明日如何，还且两说。

　　胡氏没法从她的神色看出她千回百绕的心思。只说道：“你可知如今京师已经有些闲话传到我耳中了。”

　　她似有些无奈，“你一个未婚配的女儿家，寄居此处惹多少话柄？没能传到你耳中影响课业你想必也知道为何。”

　　不用猜也知道，应是周啸阑在暗地里将这事给处理掉的。

　　赵柔柯捏着袖子，垂眸回道：“我哪管得着他人闲话，只安心做我自己便是。更何况，他未婚，我未嫁，我们正正当当，有何闲话可传。”

　　听她如此说，胡氏便趁热打铁：“正是男未婚，女未嫁，所以昨个王夫子提起你二人可先议亲，将婚定下来，等你学有所成，再完婚不迟。”

　　胡氏叹了口气：“周家呢，长姐已经远嫁，王夫子与周父又是多年深交，他与周公子亲似父子。你呢，打小母亲就去世了，后来老爷又......你若不嫌，我也能为你出面将这亲事定下。这样也能堵了外面那些人的嘴。这段时日我在这府中也能看出来，周公子虽然恶名在外，可他对你却是没话说。况且，赵家倒了，偌大京师，我们娘俩也能寻个庇护，你看如何？”

　　胡氏一片好心，对上她那一双关切的眼睛，赵柔柯很难说出拒绝的话。当初周啸阑留她在周府，本是因为怀疑她，想看她在他眼皮子底下露出马脚。如今她身份已被知晓，她却还留在这里不是没有私心的。

　　只是，议亲么.....虽然如今早已不比两百年前，女子可以入学，也有女子可以自立门户，但那都是少数，她所见所闻的多数都是困在后宅不得自由。三姨娘胡氏，不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么。

　　房门开着，赵柔柯走向门外，她仰头看天，天空本是极宽极阔的，可因为那高墙，显得无比狭小。
　　如若嫁给周啸阑，每日就要困在这里，她甘心么。
　　她转身，“姨娘，婚姻大事，容我再想想吧。”

　　书院的日子波澜不惊地过去，秦南书也不如以往那般总是来找她麻烦，有时还来同她搭话。几次三番的，赵柔柯倒是摸清楚了这小郡主的脾性。从小含着金汤勺出生，难免争强好胜些，并没有什么大的坏心眼。只是想到曾经李思朝说她十三岁亲手杀了自己的父亲，内心难免还是有几分悚然。

　　不过此人在习武上却是有很大天赋，书院武考她次次拿第一，那榜首从她进入书院就未曾下过。倒不知，她这功夫在周啸阑眼中是何评价。毕竟周啸阑总说她手臂绵软无力，挥拳像是抓蚊子。

　　想到周啸阑，议亲二字就在她脑海中不断盘旋，挥之不去。

　　“咻——”又是一箭正中靶心。赵柔柯看向不远处，秦南书正收弓走过来。
　　“你这几日怎么天天泡在练武场？”

　　赵柔柯接过她递过来的弓，搭弓起弦，没什么表情回道：“自然是想向武考第一的郡主看齐。”这话当然是假的，她的文考、绘画都极为出色，这样就显得武考这门有些弱。他日若要得封官名额，自然必须最为优秀才是。

　　秦南书闻言，勾起唇角：“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和你那呆子同桌还真是一样天真。”

　　赵柔柯再次搭弓，皱眉不太高兴地回道：“何必嘲笑她人志向。”

　　秦南书走近看，慢悠悠开口：“知道为何说你们天真吗？早年间，书院刚开设时确实是公平竞争，可如今，封官名额早已内定。”

　　“你有这闲工夫，不如与周啸阑攀亲。”

　　只听砰的一声，箭头却是直直将靶心给射穿。

　　“郡主何意？”

　　秦南书转身，赵柔柯只能看到个背影。

　　“周啸阑没告诉你么？中秋宫宴那日，圣上要配婚，周啸阑属意于你。”

　　如今圣上已经有周啸阑这把锋利的刀，可这把刀还暂时不能从文臣那边捅出什么缝隙，孙谦被周啸阑活剐而死后，顶了他位置的人，还是太傅宋公明那边的人。如若她和周啸阑议亲，文武两边他都有了人，皇帝当然乐见这亲事。

　　直到晚间用膳，赵柔柯仍是心思沉沉。

　　话分两头。周啸阑命程川找一人假扮赵错，又找了好些人从梧州一路护送至京师。在半途中，还真遇到了一人前来劫杀。

　　周啸阑展开一张画像。
　　“可是这人？”

　　程川看着那画像，手捂住下半张脸。
　　“是。那人武功似是经过多年刻意训练，我能与他打成平手，但念着要活捉，并没有从对方手上讨到好。中了一箭跑了。”

　　“大人，那人我曾见过。今年三月，我去乱葬岗给赵姑娘她们送闭气丸的解药。当时这人正要对假死的赵姑娘和胡夫人补刀。”

　　夜探赵府时，他与赵柔柯亦见过此人，那画像正是赵柔柯凭黑衣人露出的眼睛推出五官所画的。当时，他差人按这画像去寻，还真寻到了一个梧州当地一个叫岐县的地方，岐县县令判了一桩错案，关押了一奴隶。有一大官从牢狱将这奴隶救出，这奴隶，就是那黑衣人。

　　孙谦当时死的时候，这人便消失了，他一直以为，这人是孙谦的，看来不是。

　　“让你查的十年前去梧州岐县赈灾的五品官员，除了孙谦还有其他人么？”

　　“没有。那县令因为认了当年那桩错案已经被贬官。我们找到了他，他只记得那人穿的是五品大官的官服，早已不记得相貌。”

　　周啸阑将那些人像画递给他，“吩咐下去，让人按照这些人像四处去寻。失踪人数如此之多，赵错活着，其他人也许也还活着。”只是，其他人会在哪呢？

　　“梧州可是有一座矿山？”周啸阑捏着一张画像的边角询问。

　　“有的。梧州偏僻，只有这矿山是当地的命脉。”程川回道。

　　“对了，我们乔装四处寻访过，的确有人看到赵错从矿山的方向而来。”

　　“矿山？”周啸阑皱起眉峰重复，脑海之中有亮光闪过。

　　只听程川继续道：“这矿山的劳工大多数是犯事之人被发配到此地的。”

　　话音刚落下，就听周啸阑吩咐：“拿着这些画像四处去搜。搜索之地分别为儋州宁县、杞州耜县、衡州宿县。”

　　“这三个地方都是近年来京师犯事之人的流放地，大人是在怀疑有人在顶替流放之人？”

　　周啸阑点头：“但愿只是我的猜测，也许布衣巷的这起案子，并非个例。”

　　程川瞬间头皮发麻：“是！属下这就去查。”

　　“布衣巷晚娘和王武可有异样？”

　　“暂无异样。”
　　“撤了吧。如果按照我们的猜测，牵涉过多，背后之人不会妄动。”

　　如今，只能等赵错主动现身了。

　　“是。我即刻去办。”
　　“回来。”周啸阑唤道。
　　“大人还有何吩咐？”程川询问。

　　周啸阑挣扎半晌，还是说出了口：“你都......送过云蘅什么？”

　　程川看着他挣扎的神情，顿时明了，能让他家大人露出这副模样的，也就一人。

　　“大人可是要送赵姑娘？”

　　“嗯，她生辰快到了。”

　　从前他送的匕首，袖箭，虽说实用，可啾啾毕竟是女子，他想送一些可以日常带在身上的，这样看到这物什就能想到他，就像他看见这荷包一样。

　　周啸阑摩挲着荷包，目光温柔如水，她总是嚷嚷着让他换掉，可这是她送给他的第一件礼物，他根本不舍得换别的。

　　程川瞧他神色，一手抹掉胳膊上起的鸡皮疙瘩。内心腹诽：啧。怎么还两幅面孔。

　　“送人东西，当然是要投其所好。云蘅最爱刀剑，我自然是送刀剑。赵姑娘喜欢什么？”

　　喜欢什么？想到那日在寺庙门外求签，她不选姻缘选前程，倒是让他气了许久。

　　“算了，你走吧。”

　　程川摸了摸脑袋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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