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枕长安

　　允微登时睁大了眼，“王爷还真是……”
　　不要脸。

　　认识萧铄这么久了，还是会被他的不要脸震惊到。
　　她眼中的情绪十分好理解，萧铄不禁弯了唇角。

　　他这一笑，允微又差点愣在原地。
　　不得不说，萧铄这张脸的确是无可挑剔，那些丫鬟说得一点也没错。
　　这身段，这相貌，如何能不成为京中女子的心上人？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画面，允微的耳尖不自觉一红。

　　萧铄注意到她目光飘忽起来，便知道她肯定又神思飘远，不由得无奈道：“神医大人，本王真是什么？”

　　“真是……”允微被他拉回注意力，嘴巴不停，“风度翩翩，气宇轩昂，卓尔不群，风神俊朗……”
　　“神医大人，”萧铄踱着步子往前，余光扫量着她的步子，“你这夸得，当真是不走心。”

　　“那凌王殿下想让神医大人怎么夸？”
　　虽然今日是第一次听到萧铄这么称呼她，但是允微意外的受用，便也顺着他问道。
　　萧铄称呼“神医大人”时，嗓音低沉，声音含笑，当真是好听极了！

　　“神医大人也太过敷衍了，夸人竟还让我教，当真是……”
　　尾音拉长，允微不由自主地凑近，“是什么？”

　　萧铄却不说话了，深深的看着她，藏在眸底的情绪层层翻涌。

　　被这样的目光看着，允微更不自在了。
　　她想后退一步拉开点距离，不曾想萧铄竟然随着她的步子往前。
　　两人之间的距离被他一步步缩近。

　　允微忍不住出声道：“凌王殿下！”
　　萧铄的脚步微顿，不再往前，“怎么？”

　　“你没事吧？”允微小声道，“你现在看起来，怪怪的。”

　　萧铄垂下眼睫，忽而问道：“那狼牙链，你想……”
　　他说的很慢，却正好提醒了允微，她抚掌道：
　　“哦对！你一说，我才想起来，我差点又忘了，这狼牙链既然不是给我的，那还是还给那小子吧。”
　　她拿出了链子，摊在掌心，伸到萧铄面前。

　　本是想问她，想不想留下，见状，萧铄也止住了话头，从她手中拿过。

　　微凉的指尖摩挲过她温热的肌肤，两人都忍不住僵住。

　　很快，萧铄收回了手，若无其事道：“今夜是我搅扰，我送你回去？”
　　面前的姑娘慢了半拍收手，闻言点了点头。

　　两人的位置变换，允微与他并肩，脑海中却还停留在方才萧铄的指尖触碰到她手心的感觉。
　　此时此刻，被他碰过的地方不知为何，竟然有些发热。
　　她暗自捏了捏掌心，心里犯起了嘀咕。
　　萧铄这厮莫不是偷偷抹了什么药。

　　“方才，拓跋彧说的话是什么意思？那狼牙链很重要吗？”
　　许是一路上的气氛有些奇怪，允微打破沉默，回想起拓跋彧那句意味深长的话。

　　萧铄喉结滚动，低笑一声，“你真想知道？”

　　“？”
　　允微的疑惑更深。

　　萧铄想起那日斛律铮挑衅的话，眸色加深，身侧的允微正用期待的目光看着他，听他说明由来。
　　他无声轻叹，碰过她掌心的指尖忍不住微微勾起。
　　“这是柔然的一种传统，能够猎杀狼王，证明此人是众人公认的勇士，有继承王庭的潜力，往往这时候，猎杀者都会拔下狼牙，彰显英姿，因此在柔然，谁拥有狼牙链，便能赢得柔然百姓的拥护。”

　　允微若有所思，“听起来，这狼牙链是很重要，怪不得拓跋彧让我还给斛律铮。”
　　可一想到拓跋彧当时的目光，允微又觉不对。
　　“可是，拓跋彧当时那样子，好像也没有慌张或是愤怒……”

　　“因为它还有第二个意思，”萧铄轻声道，“若是这位勇士将狼牙链送给一个姑娘，便是在宣告，他心仪这个姑娘，若是姑娘收下了，便说明，她愿意与他成婚。”

　　这下换允微愣住了。
　　她终于明白过来，拓跋彧那眼神中的复杂是什么意思了。

　　她目光不自觉看向萧铄手中的狼牙链，忍不住解释道：“我是因为当时，这串链子太碍事了，我才取下来的……”
　　她哪里能想到还有这层意思！

　　猜到了允微对这些事一无所知，萧铄却忍不住故意道：“可我看，那斛律铮倒是对你有好感，一口一个姐姐的叫着我们神医大人。”
　　允微当即炸毛了：“我哪知道这小子竟然会这样！早知如此，我当初还不如将他药哑！”
　　她只注意到了萧铄的前半句话，却忽略了后半句话中那句亲昵的“我们”。

　　萧铄笑意加深，顺着她的话道：“委屈神医大人了。”

　　允微一想到那声“姐姐”，只觉消下去的鸡皮疙瘩又要起复，她不由得加快了步伐，“王爷，你可得看紧那小子。”

　　半响，身后传来带着笑意的“好”字。

　　翌日。

　　金銮殿内，朝臣都在为接下来的各国使臣朝贺一事做汇报，萧禹聆听了几个大臣的奏议，揉了揉眉心，同意了他们的请求。
　　下朝后，各部官员纷纷结伴离去。

　　宫门口，众多马车之中，有一辆马车极为华丽，车辕上刻着精美浮雕，车身前后镶嵌着玉石，车窗帘幔是造价不菲的丝绸，车盖的四角均挂着一个大大的“凌”字。
　　它跻身于众多马车之前，却没一个官员敢多说些什么，见到萧铄缓步而来，均朝着他行礼。

　　萧铄提步入了马车，叫来时原。
　　“王爷？”
　　时原立于马车外。

　　车内，萧铄从袖中拿出一张纸，打开车窗，递给时原，“把此物交给韩问枫，就说是本王送他的功劳。”

　　这张纸上，是拓跋彧昨夜说出来的名单，但萧铄拿出的这张纸，只有四分之三的人。
　　还有一部分，他打算先暂时不透露。

　　光是这张纸上的人，就够韩问枫忙活一阵子了。

　　时原很快便消失在萧铄眼前。
　　他收回目光，淡声吩咐车夫：“去丞相府。”

　　不知是不是萧铄算好了，韩问枫刚拿到这张纸，后一刻便被寻安叫住，说是陛下有请。
　　想到府中仍躺在床榻的拓跋彧，韩问枫跟在寻安身后，不由得偷偷打开时原送来的名单。
　　不看不知道，一看到这张纸，他便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不是他不信任凌王殿下，只是这张纸上的人委实过多……

　　他思索间，明德殿已经到了。
　　寻安推开了殿门，恭敬地行礼：“陛下，韩统领到了。”

　　韩问枫躬身行礼，萧禹抬手：“爱卿免礼，你应该知道朕叫你来所谓何事，如今还没有进展吗？”

　　“回陛下，臣正好有事禀告。”
　　韩问枫将昨夜之事一五一十道来，省去了凌王殿下的存在，只道是拓跋彧被下毒不久，正好救了回来。

　　听到此事，萧禹的眉头微挑，“可将人抓到了？”

　　“余党已伏诛，”韩问枫抱拳，脑中犹豫片刻，还是将萧铄给他的名单拿了出来，“此乃臣连夜审讯的逆贼的结果，还请陛下过目。”

　　寻安将东西呈上，萧禹的目光落在纸上，神情却是一寸寸冷凝。
　　良久，他才将手中的名单重重拍在案桌上！

　　“陛下息怒！”
　　韩问枫立即道。

　　萧禹冷笑一声，垂眸再扫了一眼名单，“宫中的人你现在就去给朕清理干净。”

　　“是！”
　　韩问枫立即领命，顿了顿，他试探道：“陛下，那拓跋彧……”

　　“……先留着。”
　　萧禹思虑了片刻，道。

　　韩问枫又道了声是，随即退出了大殿。

　　萧禹的手在这张名单上的某个位置停留，低声道：“这些个老东西，藏得这么深，若是将他们一举拿下，各部都要陷入停滞，只能一个个来，寻安，将这个交给孟巍。”
　　孟巍是个聪明人。

　　寻安低低应了声是，接过名单。

　　明明问出了答案，萧禹心中却总是有些浮躁。
　　他亦不知自己的躁意来自何处。

　　寻安跟在萧禹身边多年，一眼便察觉出他的不对劲，轻声道：“陛下？”

　　萧铄回过神来，面色不善：“你说，这次会不会出什么事？”

　　寻安是他封王时便跟在身边的，他登基后，便也将寻安提拔至了内侍总管，有什么话他都会与寻安言谈。
　　“陛下宽心，凌王殿下大败柔然锐气，西楚正值内乱，南秦素来与大齐井水不犯河水，想来不会有什么岔子的。”
　　寻安如是道。

　　萧禹沉吟许久，“是吗，可朕心里总是不踏实。”
　　“柔然这次派来的王子半路上失踪，至今下落不明，焉知不是他们的计谋？”萧禹一想到柔然，便会想到萧铄，他下意识皱眉，“凌王这些日子可还安稳？”

　　“回陛下，凌王殿下的日常一如既往，没什么特别的。”寻安答道。
　　萧禹点头，脸色好转了些，“此次宴席不得出差错，尤其是要看着柔然的人，朕始终对他们不放心。”
　　寻安称是，见萧禹批起奏折，他兀自退了下去，吩咐人给萧禹准备茶水。

　　不多时，一个小太监匆匆而来，在他耳边低语。
　　寻安的动作也因此慢了一步。
　　他悄无声息进了殿，稳稳端着茶水，为萧禹斟茶。
　　“陛下，凌王殿下今日去拜访了苏相。”

　　萧禹执笔的手停住，抬眸间，脸色已然沉了下来。
　　“苏家最近发生了什么事？”

　　寻安敛眉，“苏大人失踪了许久的女儿找回来了。”
　　他顺道将京中苏夫人加害苏大小姐的传言也一并说明。

　　“那姑娘叫什么名字？”

　　“若老奴没记错，应是叫苏长音。”

　　萧禹对这个名字没什么印象，苏长音失踪那会儿，苏烨霖还不是丞相，他也不是皇帝，自然无心管一个失踪的小丫头。
　　但萧铄又为何会去苏府？

　　“凌王认识那个苏长音？”

　　寻安迟疑道：“这……”
　　“老奴只听说，当初凌王殿下回京时，在城门口拦住过一个姑娘，不知是不是苏大小姐。”
　　说起此事，萧禹的脑海中也隐约有这个印象，萧铄不仅专门在城中派人搜寻，还问罪了顺安候府。

　　“先多派几个人盯着。”萧禹吩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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