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刃

作者:朱衣染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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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59 章


      方才虽然也是做戏,可还是投入了真情实感,明欢摸了摸心口,作出哀求时的抽痛是那么真实。

      此刻坐在屋顶,看着天上的残月,只觉得时间漫长,怕搓磨了自己的意志。

      她特意挑了偏远的角落,没想到有人跟她打的是一样的主意。有两个人的声音渐渐走近。

      “她既成了金丝雀,还不干脆点把堂主之位让出来。”

      明欢藏在背光处,悄悄屏住了声气。

      “过去就受了不少优待,没想到现在这个更是过分。”

      另一人嘲讽道:“她从小养大的,自然不同。”

      “可惜你我二人不是女儿身,不然……”

      后面的话随着两人走远被风吹散,诸如下贱,妖媚等字眼断断续续飘入耳中。

      虽然明欢依然是鸢堂的堂主,可很久没有在众人面前现身,想来这般的风言风语早就传了许久。她无声地笑了笑,在自家地盘尚且如此不被待见,何况他处?

      没准还会带累别人,落个被女色所欺,昏庸不明的名声。

      那两人想来是路过,瞧这里僻静,多说了两句,没有点名道姓,可还是被当事人听个正着。

      若搁在从前,明欢在猜到两人议论的是自己时,早就下去让他们长长记性,谨记时刻闭紧嘴的道理了。

      今时不同往日,如今的她只剩满心倦怠。

      青芒问他是不是多余之人时,她心道自己才是那个多余之人,从得知陈善正将她推向地狱时她就如坠入一片虚无。

      还不如,还不如淮安当初杀了自己。

      明欢把头埋入膝盖,明明满腹伤心,却流不出一滴眼泪。

      真是,无情之人啊。

      第二日,明欢找到青芒,自请卸下堂主之职。

      青芒盯了她良久,才问道:“你是不是听到谁说了什么?”

      明欢随意地坐在窗下的交椅上,摆弄着袖角漫不经心地说道:“没有,我现在很怕死,挂着这个名头我嫌不吉利。”

      这话惹得青芒停下了手中的事情,诧异地反问道:“不吉利?”

      明欢认真点头:“难道不是吗?鸢堂掌死士,最终得善终的有几人?”

      是了,那鬼地方都是些有今日没明天的亡命徒,行最危险之事也不过是图更多酬报醉生梦死。当初淮安把她一个小姑娘安排在这个地方,现在想来也是怀揣了报复的恶意。

      青芒说通了自己,甚至还为她说自己有怕死的念头而有了点点欣喜,他最怕的是她过去那样罔顾生死的狠意,如今这样很好,很好。

      他走到明欢面前,俯下身看着她的眼睛,说道:“我帮了你,该得什么好处?”

      明欢抬头,似笑非笑地凑近了些,低声道:“又腾出了一个阁主拉拢人的好位置,我还未向你要好处。”

      青芒在她的瞳孔中看清了自己的影子,忽然心中一阵悸动,他不知这是什么危险信号,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明欢顺势起身,抖了抖衣摆就要告辞。

      青芒拉住她扯近了两人的距离,还未等他说什么,有人匆匆走入打断了他。

      那人看到两人暧昧的近身,赶紧低下了头。

      明欢拂开了青芒的手,语气恭敬地说道:“相信这堂主的位置,阁主肯定是择选了更为合适的人选。明欢不敢置喙,听凭阁主差遣。”

      他还未发话,她倒是给自己做实了撤职,架起他也不能拒绝。

      青芒攒眉蹙额,不好发作,只好“嗯”了一声,转身回了案边不再说话。

      明欢毕恭毕敬地冲他行了礼,才退了出去。

      想来,自己失宠的消息很快会传开。这样一位冷情的首领,连自己往日的小情儿都能摈斥,更不消说他人,再想起事,也得掂量几分。

      明欢回去的路上看了看天,现在,就剩最后一件事了。

      。

      一晃眼,马上就要到陈善正的好日子,青芒执意要同明欢和淮安一同去,说他们这位过去的首领实在狡猾,他只行护送之责,其他不会插手。

      事到临头,明欢不想与他起争执,就应下来。

      一路上淮安沉默寡言,只在快到时叫了明欢去,说到时必须是她带着自己上台,他才会答应为程行瑜洗刷冤屈。

      明欢知道他无非是想利用自己对陈善正极尽羞辱,他们彼此利用对方,谁也不算吃亏。

      淮安的身子如今甚至不比普通人,带着他紧赶慢赶,还是比原定晚一日到了临阳派。

      去的那天正是大会当日,临阳派中人山人海,人人都说陈善正晚些要展示他神功大成,后续他还要把这神功无偿传给世人,让所有人都有自保能力,从而由他造就一个太平盛世。

      是以今天此地聚集了这么多男男女女,人人都能自保难说,但谁不渴望拥有神功成为天下豪杰?

      明欢听着不禁皱眉,早就从青芒那里得知陈善正因修炼不当开始走火入魔,她还有些不信,在淮安的讲述中,陈善正是何等人物?如今听了这番疯话,她不由对之后发生的事情多了几分不安。

      他们三人只有青芒易了容,明欢带了帷帽,现今的淮安面目全非,许多人投来略带嫌恶和同情的眼光,只把他当作一个凑热闹的莽汉。

      淮安并不介怀这些眼光,他面色阴沉地盯着台上。过去一直没有搭成这么好的戏台子来拆穿他,淮安等了许久,今日便是反噬他的吉日。

      帷帽挡了明欢的视线,她的不安正随着找不到程行瑜的行迹渐渐扩大。

      他们二人的心焦被在旁的青芒冷眼瞧着,纵然是不爱闹剧的他也忍不住揣想,稍后他们会怎么演好这出戏。

      就在此时,台下的窃窃私语声渐渐小了下去,作为主角的陈善正终于登了台。

      他缓步踏上高台。一袭玄色绣银纹掌门袍衬得他气势凛然,可细细看去,又觉得有几分不对劲。

      他面容方正,本该是端正威严的长相,此刻却透着不自然的红润,那双眼睛亮得惊人,像是烧着两簇幽火,目光扫过人群时,带着某种黏腻的狂热。

      他环视一周才开了口:“诸位——”尾音却突兀地拔高,有些尖锐,他立刻清了清嗓子,那过分的红晕从脸颊蔓延到了脖颈。片刻后他的声音再度洪亮,回荡在广场上:“今日,陈某将与天下人共享神功大成之果。”

      他边说边缓缓展开双臂,袍袖在风中鼓动。然而,青芒看到陈善正的指尖几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

      台上陈善正目光灼灼,仿佛要将每个人的面孔烙在眼底。“从此,奸邪退散,四海升平。”这句话他说得极慢,每个字都像从齿缝间挤出,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郑重。

      正午烈日之下,他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顺着那不正常的红热皮肤滑下,他浑然不觉,依旧维持着那僵直而热烈的姿态,仿佛已沉浸在自己所描绘的,唯有他能带来的盛世幻梦之中。

      这时人群里传来一阵嗤笑:“奸邪退散?阿正,你不就是那个奸邪吗?”

      此话一出人群哄然,都在找是谁在说话。

      陈善正却一眼看到了台下那个坐在步辇上,残缺了身躯的男子。

      一瞬间仿佛回到了二十多年前的初见之时,彼时淮安还是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同样是在高台上,他对他说:“请赐教。”就此开启了一段令他不耻的孽缘。

      起初,他为能收了淮安这样的顶级杀手为己用,还是颇有些沾沾自喜,但随着这个少年对他展露出春情让他顿觉心惊肉跳。

      若是流连女色、财物、名气,对于他来说都非常容易满足,这么多年他也是靠着这些外物招揽了自己的势力。

      陈善正从未想过竟还有人贪图自己。且不说自己是个正常男人,断袖之癖传出去他还如何立足?

      但他知道淮安是个狠厉的人,如若他直言与他割席,难保淮安不会杀了他。他先是赠了铃铛,免得未曾察觉就被人一刀终结了性命。

      随后他怂恿淮安夺了位,在此期间,他匆匆物色了一个长得还算貌美的女子与她发生了关系。

      他早已作好了打算,先是言以自己的志向争取淮安的共情,之后尽快让这个女人产子,孩子就交由淮安抚养,托辞是替他做陪伴。

      如此这般料想淮安便不会再过度纠缠。令他惊喜的是,那女子竟然产下了双生子,如果一个不成,他可以增加分量,把两个女儿都交给他。

      后来果然如他所想,淮安接了孩子就再未来找他,哪怕几年前他试探性地再度寻淮安暗杀程子夜,淮安也淡淡地拒绝了。

      但是今日,淮安竟然以这副面貌再度出现。陈善正觉得他突然找上门来不会是什么好事情,可为什么是今日,为什么偏偏是今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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