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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9 章
第59章
钱同至有问题,他坐不住只是时间问题。
钱明光想找证据想得一时间有些头疼,太阳穴嗡嗡直跳,接连几日商铺和家中两处周转,只觉疲软。
陈阿婆上来揉着太阳穴,满眼疼惜,“女郎,你今晚还是早些睡吧,这段时间劳累,人都憔悴不少。”
老杜也说是,“身体要紧,想不明白,想不到的事儿先放一放,说不定这一切的困难会迎刃而解,横竖嫌疑人已锁定,找出罪证是迟早的事,不要将自己逼太紧。”
他们所言在理,钱明光也明白其中道理,索性不在纠结,放下心中一切事物,长长舒口气,不再去想这些,“所言在理,大家都下去歇着吧,睡个好觉。”
关上房门,陈阿婆和老杜一前一后出,两人对视一眼,担忧之心不由言表。
老杜抓起地上新鲜的枝条,去喂浮在水面上的大雁,陈阿婆跟在他后头,他道,“女郎念旧,我跟裴和从前也是好友,关系深厚,女郎我们自小看着长大,年幼聪慧,三岁开蒙,读书识字,那时钱家并不似现在,或者说钱家那时并未表现出任何不和睦,女郎小时甚是讨人喜爱,府里没有一个人不喜欢她的,个个都说若老爷子在世,定会殚精竭虑教导女郎,说不定有朝一日能成为朝中女官,执掌钱家,只可惜老爷子在她三岁那年病逝。”
“可钱家人对付她是为何,府中并无妾室,老夫人执掌中馈,三家并无利益冲突,说句不好听的,老夫人病逝,三家定会各自生活,哪怕在这高门大院中,都是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十年前对一个八岁的孩子出手,未免过于残酷些,想不明白了,女郎存在钱家只有好事没有坏事,怎么还个个都看不顺眼了。”陈阿婆追着发问,这个问题,她想了十年,想不明白,哪怕如今回了钱家,她也想不明白。
是啊,这个问题韶院里的人,谁都没想明白。
何至于此。
老夫人倘若逝世,三家各自为政,谁也不妨碍谁,怎么就看一个人不顺眼。
陈阿婆揣测,“莫不是看女郎聪慧,产生了嫉妒?”
老杜摇头,“这个问题我也想不明白,若说聪慧,这又能碍什么事,况且老爷子在世,从来不许钱家任何人入仕,就更谈不上利益驱使。”
“十年前是我第一次见到女郎,当时她浑身是伤泡在泥水里,气若游丝,也是女郎命不该绝,正好遇上楼家娘子和老爷,是我将她从泥水里抱起来,一个小小的孩子,险些没救过来,跟着金银丫头一块去了,在床上熬了三个月才能下地,她说自己是钱家大女郎,叫什么,家住在哪里,记得一清二楚,说爹娘疼爱,要回去,不然母亲晚上会夜夜睡不好,做噩梦。”
念起那时候,至今陈阿婆都忍不住落泪。
她看着女郎被病痛折磨,受伤又在泥水里久泡,导致身上伤口反复发炎溃烂,久久不见好转。
“三个月后能下地,大娘子我们便带着女郎来钱家,她还担心身上伤口没好全,让爹娘看了担心,那日特意带了幕离遮挡,谁知还没进家门,就看到大郎沈大娘子牵着一名与女郎同岁的丫头欢天喜地回了家,我去跟守门的小厮打听才知道,那是大房一家重新领养了位丫头,府上并不允许谈论跟女郎有关的任何事。”
“难怪,我从前还纳闷女郎聪慧,若在人世为何不肯回家,没曾想是这样,只不过那时候府中上下全部下人都被裁撤换了个干净,无人知晓钱家还有一位走丢的女儿,江婆子是老夫人身边的人,自然不会提,张婆子为人谨慎,也不会贸然提及,我那时已经后厨做烧火的糟老头子,人微言轻,裴和说我要留在钱家,等女郎回来,还好女郎真的回来了。”
提及最后裴和说的话,老杜神色忽然止住,他目光呆滞地凝望铺满夜色的池塘,喃喃自语,“可后面他还说了句什么……我不记得了,当时过于家常,以至于什么都忘了。”
时间过去太久,当初一句无足轻重的话,回想起来一片模糊,什么都不记得了,就连记忆里中的友人,也朦胧只剩轮廓。
窗外的谈话,钱明光隐约能听到,困扰在他们心中的问题,同样困扰她十年。
哪怕现在,她也没想明白过,是为什么?
钱家的人何苦对她至此。
闭上眼睛,都还能清晰感受当年匪乱闹出来的腥风血雨。
她撑着一口去,像远方的游子,只想归家。
所以当她看到温馨的一家三口时,那股一直吊着她的气忽然断了。
目之所及是陌生又熟悉的钱家,人是人,物非物。
这一觉睡得很沉,仿佛又回到十年前那个草长莺飞的三月,春风满山野,她手足无措地站在春天里。
望着将她拒之门外的钱家,是楼玉枝掰过她的脸,心疼地捧着到眼前,一字一句地跟她说,“孩子,你还有家,只要你愿意,什么高门大户不稀罕,咱们楼家也能将你碰在掌心里,让你富贵平安长大,只要你愿你。”
她浑身疼,就连心里也在疼,疼得她眼泪跟豆子似的拼命往外钻。
想进去质问爹娘,为什么才过了三个月,又能跟没事人一样与新的女儿其乐融融,更害怕进去问了,会知道当初是他们故意不要她,将她丢掉,甚至希望她死在这场匪乱里。
她木讷地站在原地,好半晌才找回丢失的声音,张口:“爹娘不要我了。”
楼玉枝瞬间红了眼眶,一把将她摁进怀里,“没事,楼家养你,我们做你的爹娘!”
其实,回到楼家后,她对外并不叫楼金银,楼玉枝和楼三山学识不高,可他们愿意翻着古籍,点灯熬夜,为她取了一个新的名字。
楼金银,是她代替真正的楼金银活在这个世界上的名字而已。
她在楼家,叫楼皎月。
皎皎云间月,灼灼叶中华的楼皎月。
一觉睡醒,已日上三竿。
祝余进来伺候她洗漱,完了之后,瞧见挂在床头的银球,忽念起自己仓库里之前去凤州时偶然得到的一把银枪。
多年来一直陈列在仓库里,迎夏节过于匆忙,导致自己忘了这件事。
“你去我仓库里瞧瞧那银枪还在不在,正好徐照行会武,起初误会他不通武力,送他浪费,现在知根知底,银枪就不必继续留在库里了,今日搬出来院子沾沾太阳,这段时间日日收他物件,咱们也该回礼过去,派人去徐家打听打听徐照行这两日何时有空,等有空时送过去。”
祝余领了话,钱明光就要出门,这次叫了老杜一块,她赶忙叫住,“女郎今日还要出去?”
“今日想再去永承坊转转。”
他们出去的时候,路过锦院和琼院,正好都被坐在坎上晒太阳的钱沉光和钱盈光瞧见了。
方院因婚事黄了,还死了人,这段时间一直闭门不出,钱远净当真跟转性整日关紧院门在里头念书。
钱沉光起身出门散步,玉露想跟着,被她决绝了,“我就在家中院子逛逛,坐了一早上,看书看得脑子都蒙了,你不用跟着。”
不要玉露,旁的丫鬟都没要,独自一人出了院门,出去后四处转悠,不知不觉逛到了韶院门前。
今日没关院门,里头下人在打扫院子,忙忙碌碌的,就连祝余从库房指挥着下人抬出一杆银枪的场景都瞧见了,至于抬去了哪,后头被树木挡住了,看不真切。
伸着脖子朝里看,女儿家的闺房,出了银枪这一看就不是那个病秧子能用的东西。
她悄悄转身去了琼院,钱盈光躺在摇椅上吃着桃子,翠心站在旁边为她打扇。
钱盈光瞥了一眼来人,没好气道:“你来干什么?”
钱沉光愁眉苦脸地往前站了站,“盈光阿姐,我来想问你为何这几日一直躲着我?”
自从上次中元节他们被南宁楼的掌柜赶出去后,到今天都没见面了,甚至吃饭都不都凑在一块。
钱家除了老夫人愿意搭理她之外,好像谁都在跟她拉开距离。
她听说昨日钱明光院子的女使祝余给钱家女眷一人送了一只金镯子,就连钱盈光都有,眼巴巴等了一晚上,愣是没等到属于自己的。
看见钱盈光手上戴着的金镯子,虽然是细镯,但做工一看不凡,且下了真材实料,听说捧在手上都沉甸甸的。
更觉得这一幕刺痛了双眼,生怕钱家的人在不知不觉间被钱明光收买了。
若被收买,她在钱家的日子肯定不好过,到最后还会被送走,她才不想回到从前的地方,强撑笑意,“盈光阿姐,是我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么?”
钱盈光坐起身来,将她上下打量一遍,“我现在是想通了,钱明光回来也不错,至少先前我那么对她,昨天还愿意给我金镯子戴,我外公外婆说了,让我跟你走远些,我娘现在也不愿意让我跟你玩,你别来找我了。”
是了,中元节钱家的脸面在成为了笑柄,老夫人更是看她母亲不顺眼,气得她娘带着她回了一趟娘家。
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切全部告诉给了二老,气得二老指着她两鼻子骂,说她们不知珍惜,眼高手低,谁养着都不知道,自打那以后赵允秀也想通了。
连带着她钱盈光都听明白了,钱明光跟她才是同出一族的姐姐,虽然看她不知为何还是不顺眼,至少也不主动去找事了。
起码小时候,钱明光也愿意带她玩儿。
于是道:“钱沉光,我以后还是自己玩算了,唉,虽说过不了富庶日子,起码现在这样就好,我可丢不起这个人了,祖母那边你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吧,万一日后还有金镯子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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