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攻破
秦彧坐在木梯上,影子印在身后的墙壁,他目光灼灼地看着一群嬉笑怒骂的土匪,忽而冷静了几分:“都给我放清醒点,临安王还没走,别他妈掉以轻心!”
土匪喝得天昏地暗,附和几句,哪里听得进去。
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一连畅饮几日,每日晌午,刺眼的日光从土楼楼顶缝隙投下,这帮土匪才转醒。起初还有人巡逻,两日后见山下太平得很,也偷偷加入进来。
等到第六日晨时,一名被尿憋醒的土匪睡眼惺忪地站在山上小解时,突然看见山崖下潜伏着乌泱泱的人头。
他吓得裤子也来不及拉上就要往会跑,被绊了一跤清醒过来,提上裤子边跑边大喊:“官兵闯进来了!官兵闯进来了!”
土楼内一阵骚乱,秦彧一把扯开门帘,拧眉向外看去,喝道:“隘口守着的人呢?都去哪里了?”
这几日清净,留在隘口的人本就只有寥寥几人,还有不少趁夜偷偷跑回来喝酒了。
秦彧眼底火光冲天,来不及呵斥这帮土匪,带人瞭望口察看山下动静。
龙脊寨所在的山崖下已被官兵围了大半,这一次,打头阵的不是霍向东,而是霍祁秀。霍祁秀年轻气盛,被霍向东受伤一激,如今是心服口服地倒向官府。
“五道隘口,他们全部攻破了?”土匪仍有不信者。
秦彧啐了一口:“都被人打到门口了,还废话什么?把库房里的兵器都拿出来!快去!”
自龙脊寨成立以来,还从未有人能通过隘口攻至崖下。土匪慌忙冲进库房,乱成一片。
秦彧眉头紧拧:“慌什么?我们寨子地势高,他们攻不上来!”
在秦彧的呼喝下,土匪才算定下心来。
秦彧站在高高的瞭望口上,往下望,目光陡然停在一身紫灰色戎装上。他长发高束,眉飞入鬓,一双狭长的双眸,如山野之鹰。骑在骏马上,手中攥着缰绳,神采奕奕,矜贵非凡。
就在秦彧打量他的同时,他举起一圆筒物,仰头望来。
虽然两人相隔数百米,秦彧却感到一种无所适从,不由后退两步。
“百里珩他竟亲自来了?”秦彧哪儿还有疑惑,除了传说中在疆场上以一敌百的临安王,谁能有如此威慑?
百里珩放下西洋镜,薄唇轻启:“上。”
霍祁秀得令,一拉缰绳,振臂高呼:“弟兄们!随我去取秦彧的首级!”
霍祁秀带领两队人马从山下沿着小路向上,一队人马随着谢天琊从索道绕行,还有一队听从百里珩见机行事。
沿山小路只得一人通行,坡道极为陡峭,脚下碎石滚落,坠下山崖了无声响。
土匪从折角处探出头,不一会儿便有落石,箭矢从天而降。
官兵行进艰难,又要防着落石、箭矢攻击,不到百米距离,竟折损了一半。
秦彧站在土楼最高处,将崖下发生的事尽收眼底,仍是不满,催促道:“索道割断了吗?怎么没有人上报?”
另一端,原本铺张在崖壁的索道摇摇欲坠,土匪在山头想要隔断绳索,官兵迎难而上,在绳索断裂的瞬间跃上平地。土匪连连后退,被追来的官兵抹了脖子。
索道已断,只有寥寥几名官兵抵达山崖中段。
他们没有继续向上攻,而是转而搭救困在沿山小道上的官兵,与他们形成前后夹击,将前来牵制他们的土匪围住。
几名土匪很快不敌,纷纷缴械投降。
如此一来,沿山小道的困局解了大半,土匪见势不妙,只能从龙脊寨出来。
打杀声渐渐逼近寨子,秦彧仍是守在龙脊寨不出,身旁的土匪劝道:“大当家,不如我们从后面的小路下山,先去山里躲一躲。”
秦彧双眉紧锁,握拳的双手微微战栗,低垂的眸光一抬:“躲去哪儿?官府做了万全的准备,后方会无人看守吗?怕是个将我诱出寨子的计策。土楼里的食物和水还能撑至少三个月,只要将大门一关,他们进不来。”
土匪心急如焚:“大当家......”
秦彧抬手:“你莫要再劝我,我不信他们能破了我的局。”
这栋土楼是用最坚实的土石砌成,墙壁高大厚实,大门亦是厚重的木门,楼上只留有几个瞭望口,只要顶住大门,外头的人不可能进来。
霍祁秀带领着官兵冲上山崖,一路杀红了眼,他一刀刺入土匪腹中,将染红的刀子拔出来,抬头望见龙脊寨高高飘扬的旗帜,气又不打一处来。
这是他第二次来龙脊寨,上一次是为了共同对付官府,这一次他却和官府站在了一起。
“秦彧,你这个缩头乌龟!一直待在寨子里不出来算什么本事?有种出来和爷爷过过招!”
他的声音飘入土楼,秦彧双手死死撑在窗口,原本一双柔目睁得快要裂开:“狗东西!他怎么不去死呢?”
土匪见官兵数量众多,渐渐招架不住,只能退回土楼内。
大门一关,两方天地,官兵在外如何叫嚣,也无法推门而入。
土楼之后的天际,薄薄天光被浓云遮掩,天色沉了下来。
一众官兵对着土楼一筹莫展。
此时百里珩也来到龙脊寨前,谢天琊清点了下俘虏的土匪,向他禀报:
“王爷,秦彧龟缩在土楼不出来,我们一时半会儿进不去,眼看天色不好,现在该怎么办?”
百里珩冷幽的眼眸中似燃起火星,厉声道:“点火。烧!”
无数火把从天井如陨石坠入土楼内,阴沉的天仿佛被点燃,再严实的防守也被烧出了一个窟窿。
土楼内烟熏火燎,土匪从蓄水池中舀水救火,被浓烟呛得头晕目眩,扑倒在地,水桶中的水也撒了一地。
逃窜的土匪突然被落下的火把击中,惨叫一声倒在地上打滚,几名土匪连忙上前将水泼在他身上,火是扑灭了,但背后却焦了一片。
火把落在预备过冬用的木柴上,顿时一发不可收拾。
燎燎火龙瞬间蔓延至房柱,将一整间房吞噬成熊熊火海。
秦彧从楼上匆匆逃下来,长辫沾了火星,他不得不一刀割断,看他留了二十余年的发坠入火海中化为灰烬。
“啊!”被火龙缠身的人发出凄厉的嘶吼。
“水池见底了!”
本就慌乱的土匪愈加难耐。
有人喊道:“大当家,弟兄们遭不住了,我们降吧!”
热浪一波接着一波,将众人的脸熏得焦黑,他们仍了手中的水桶,望着楼上的秦彧,眼中透着绝望。
“我们降吧!大当家!”
“降吧!”
声浪如火,在秦彧身体发肤灼烧,他定定地看着苦心经营的寨子,一砖一瓦如何建立,又是如何崩塌于火场之中。
秦彧一口气散了,瘫软在地,被烟熏得双目发黑,从天井望向天空也看不见一丝光亮。
龙脊寨的大门终究从内打开。
百里珩步入大牢内,一头凌乱短发的秦彧蹲坐在角落,听见声音,眯起眼看了过来。可是他的眼睛被熏坏了,再怎么看也只有一道虚影。
不过一道虚影也够了,这个时候,除了临安王还会有谁来呢?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秦彧说。
百里珩停在他的牢房前,缓缓蹲下身对上他的视线:“我不是来杀你的。秦彧,你盘踞在巫溪山二十年,犯下的罪杀你百次千次都不为过,但在这之前,我有一件事要确认。”
秦彧微微抬起头,有些困惑:“什么?”
“去年七月,有一支从南疆来的商队穿过巫溪山,在半夜遭遇劫匪,是不是你干的?那批货如今在哪里?”
秦彧沉吟半晌:“我没有做过这件事。”
百里珩追问:“你仔细想想,除了你,还有谁会在巫溪山上打劫?”
秦彧冷哼一声:“巫溪山脉连延千里,难道只要在巫溪山出了事,都要怪在我头上?究竟是什么东西,让临安王如此介怀?”他眼珠一转:“难不成这次官府派兵剿匪,就是因为这件事?”
看秦彧的模样不似说谎,百里珩困惑不已,他早先派人将龙脊寨搜了个干净,确实不见那批上贡的宝物。可霍向东、霍祁秀二人也说不知,他们寨子里也都搜过,究竟是谁在说谎?还是说,抢劫商队的另有其人?
“你且在这儿好好想想,要是想到什么有用的,让人来找本王。如果真有线索,我会向朝廷请命,对你宽大处理。”百里珩起身道。
秦彧随着他起身仰起头,冷笑起来:“你在唱什么红脸?我见识过官府的手段,你们不杀了我也会折磨我,还宽大处理?说得好听。”
“你可以不信。”百里珩向外走去。
秦彧笑声渐渐淡了,耸耸肩:“我是不信,就拿这儿的县令来说吧,自我上山他就在这儿了,我看他干得也勤勤恳恳,最后怎么?还不是被人拖下水了,都说要给他点颜色看看,人都没了还看什么看?”
百里珩脚步一顿,转身凝望向大牢深处:“你说泷南县的县令怎么了?”
秦彧不在意地说:“没了啊。我听那狗县丞在山道上与人交涉,说要做掉杨县令,他到现在都没出来,肯定是没了啊......”
“王爷。” 善文匆匆闯入大牢打断了对话,递上来一个物件,压低了声音道:“方才清点寨子里的赃物时,发现了安泰钱庄的私交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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