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店一直开

　　“喝多了？”夏苒不可思议，又拖起许诺白的头晃晃，“不会的，他才喝了一杯啤酒。”

　　“你看这脸红扑扑的，耳朵也通红，这人一看就是喝不了酒，”老板无奈，“他喝不了酒你咋还让他喝，这不是强人所难，看看给我吓得，我还以为出啥事了。”

　　夏苒也很无奈，“他、我——我真服了。”

　　许诺白看着一个顶十个的样子，怎么喝个酒这么菜，一杯啤酒都不够解渴的，竟然生生把他放倒了。

　　夏苒一时不知该气还是该笑。

　　麻烦的是夏苒不知道许诺白家门的密码，肯定是不能送他回家了，而这附近也没有什么酒店，就算有夏苒也没法扛着他走那么远，思来想去兜了一圈，唯一的办法就只能是把人带回她家。

　　“我看你就是故意，你不会是装醉想进我家——”夏苒费力的扛起他，嘴上骂骂咧咧，“然后偷我钱吧？要是那样的话，你就死定了，你不知道我这个人有多护着钱。我今天让你借宿一晚，也得收你一万，这样之前欠你那一万就两清了，听见没？”

　　夏苒一手环着他的腰，一手抓紧他搭在自己肩上的手，亦步亦趋往小区走，一路上絮絮叨叨的，许诺白也听不清，偶尔哼一声算作回应。

　　原本五分钟的路，夏苒生生走了十五分钟。

　　终于到了家，她将人一把扔在沙发上，这才摸索着去开灯。
　　因他还睡着，夏苒怕骤然的光亮会刺眼，只开了盏客厅的小灯。

　　然后又回去给他倒了杯水，放在桌上，待他醒了自己去喝。

　　夏苒看着许诺白熟睡的脸，客厅幽微的小灯照在他脸上，纤长的睫毛倒映出浅浅的阴影，乖觉得与刚刚在警察局时判若两人。

　　一种奇异的温柔在心底蔓延，促使她伸出手去，想去碰碰他的脸。

　　在指尖即将触碰到他时，突然又改了主意，用力去揉他的头发，将他的头发揉得乱七八糟的，这才笑起来，恶狠狠地说：“我无数珍贵护手霜沐浴露润肤露养出来的纤纤手臂，因为要把你背回来差点连出肱二头肌，感恩戴德吧你就！”

　　说罢，她起身，帮许诺白把鞋脱了下来，又将人调了个舒服些的姿势，拿了条毯子给他盖上。

　　做好这一切，她累的有些喘，确认无误后才终于准备洗漱。

　　睡前她也检查了一边自己房间门的——锁得很严实。

　　到底是男女有别，许诺白在坦荡，她也没必要拿自己的信任考验人性。
　　毕竟人和人之间有些不必要的麻烦都是由不必要的信任引起的。

　　这一晚夏苒睡得很沉，大概是因为门外的人给了她安全感，难得的一夜无梦，再睁眼时已是早上九点。

　　她查看了下消息，几条工作消息一一回复完，便起身去洗漱。
　　路过客厅时，许诺白还睡得很沉。

　　夏苒摇摇头，“这是酒吗？这分明是蒙汗药吧。”

　　许诺白醒来时，夏苒刚把送到的早餐外卖摆上桌，回头时正对上他那双好看的眼睛，此刻警惕又迷茫。

　　夏苒歪头笑，“你醒得倒很是时候，早饭到了。”她自顾自地摆放餐具，随口说，“洗手间里有一次性洗漱用品，你去洗漱一下，过来一起吃饭。”

　　他刚睡醒，大脑宕机太久，人还有些懵懵的。
　　虽然看到夏苒时安心不少，但还是下意识问，“这是哪？”

　　听听。
　　这是多么令人兴奋的一句台词。

　　夏苒眨巴眨巴眼睛，立刻神秘兮兮地笑，像是占了个大便宜的恶霸一般凑近他，“这是我的寨子，你是被我劫来的压寨夫君，怎么样，从还不是从？”

　　许诺白大概渐渐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又恢复了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夏苒看着他冷静自持的脸，突然有些后悔说这句台词，什么夫君的，实在是有点太暧昧了，这让人怎么接。
　　万一他又调笑着少让她自作多情，那她恐怕会气到锤墙。

　　正想着，许诺白倒是一反常态，也没说什么，眼睛只直勾勾地盯着夏苒的脸——她未施粉黛，刚刚起床还带着些懒倦之意，长长的黑发被随意地盘在脑后，显出纤长白皙的脖颈，居家服是明黄色的运动套装，整个人清新明媚。

　　这是旁人无法窥见的模样。

　　他有些沉溺于这一刻，沉溺在这梦寐以求的场景中，沉溺在她古灵精贵的调笑里。

　　夏苒半天没等到他说话，又惊了一瞬。

　　一杯啤酒而已。
　　不会给人喝成傻子了吧？

　　她试探地叫他，“……许诺白？”
　　这玩意儿，不咬人吧？

　　许诺白回神，轻咳了一声，然后穿着夏苒放在他脚边的一次性拖鞋，只说了句“我去洗漱了”，便匆匆进了洗手间。

　　“……”
　　夏苒看着他飞快离开的背影一阵担忧，这后劲太大了吧，人都变呆了。

　　许诺白洗漱很快，出来时只见夏苒已经吃上了，她坐在高凳上翘着二郎腿，拿着筷子的手攥拳拄着腮帮子，嘴里堆满了食物，像只花栗鼠，边嚼边望着窗外发呆。

　　许诺白看着她，满心温柔。

　　夏苒余光动了动，察觉到什么，望向客厅，看许诺白还呆楞地站在那，有些莫名其妙。
　　她招呼道，“过来吃饭呀。”

　　“嗯。”
　　许诺白应了一声，偏开脸些，走到她对面坐下。

　　“白粥，”夏苒将碗朝他推了推，吩咐道，“你只能吃点清淡的，醒醒酒。”她想了想，像自言自语似的，“喝多了的人是只能吃清淡的吧？我也没喝醉过不太了解，但反正你就这么吃吧。”

　　许诺白看着她神气的样子，用勺子搅了搅，抬眼看她，“你就这么招待客人？”

　　“你是什么客人？”夏苒拄着桌子，掰着手指头数自己的善行，“现在我是你的恩人，你知道我昨天扛你回来，还非常大方、善良、讲义气的把沙发借给你睡，还帮你脱了鞋、盖了毯子，不仅之前欠你的一万块全部还清了，就冲今天早上这顿早饭，你现在还得倒欠我五千。”

　　许诺白：？

　　他被她这信口开河的功力惊得连连点头，“请问你这一碗白米粥和几个包子，为什么值五千？”

　　“当然值五千，”夏苒立刻坐直了些，一只手伸到许诺白眼前晃了晃，“看见没，这双无数香奈儿和祖玛珑养出来纤纤玉手，早早起来帮你亲手摆盘，就这样的服务还不值得五千吗？”

　　许诺白垂眸看了看她伸过来的手，像是邀请他观赏似的。
　　细白的手指节分明，她没有做美甲，指甲修建齐整，指尖微微泛粉，很是好看。

　　许诺白听着她夸大其词的邀功，也不知怎么，心念一动，轻轻握住她的手。

　　夏苒僵了一瞬，感受到掌心被他温暖的大手包裹住，一时不知他要做什么。

　　“这一顿饭五千块？”
　　他来回翻看她的手，像是在验货一样，仿佛要看看这双手到底值不值五千块一样。

　　夏苒坐直了些，脸不红心不跳地答，“当然，这至少五千。”

　　“那给你两个亿是不是能帮我摆盘一辈子？”

　　许诺白忽然抬眼，猝不及防看进她眼底，夏苒呼吸都有些乱了。

　　“你——想得美。”

　　这是什么意思。
　　她张了张嘴，脑袋里还在算一辈子才值两个亿吗？

　　她觉得指尖传来的热度一路上脸，整个人都有些烫，于是急急忙忙抽回手。
　　因为太用力，一不小心将手边的粥碗碰到了，摔到地上四分五裂。

　　夏苒吓了一跳，刚要起身，许诺白先一步走到她这一侧，“别动，我先把碎瓷片捡出来。”

　　他轻车熟路去厨房拿了湿纸巾，将碎瓷片放进其中包好，又将洒在地上的粥打扫干净。
　　确认地上没有碎瓷片后，夏苒才起身，拿了纸笔写上“碎瓷片”三个字，贴在包好的袋子上，等着扔垃圾时一起扔进垃圾桶里，这样分类的工人再打开袋子时就不会误伤到自己的手。

　　趁她写标签的空档，许诺白去厨房拿出新的碗，帮她重新盛粥。

　　她的碗架里器具很少，许诺白看着那仅剩的三个碗，突然想到什么。
　　他将三个碗放在餐桌上，问：“我帮你盛粥，你想用哪个颜色的碗盛？”

　　夏苒刚将包好的碎瓷片放到门口，闻言顿了一下，却没回身，“我都行，你随便哪一个就好。”

　　“你选一个。”
　　他的语气难得的执着。

　　“我——”
　　夏苒捏了捏指尖，还维持着蹲着的动作，她只慌了一瞬便猜到了什么，整个人瞬间如坠冰窖。

　　她起身，回头看他。

　　两个人沉默对视着，谁也不想让步。
　　有一个秘密，在窗户纸下岌岌可危。

　　“我饱了。”
　　夏苒丢下这句话，转头便大步往房间走。

　　“夏苒！”许诺白叫住她，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怒意，“我在你心里究竟算什么？很多事明明你可以直接告诉我的——”

　　“比如呢？”
　　夏苒回身，眼泪已经有些模糊，气势却丝毫不让，“许诺白，信任是不可以这样索取的，因为它很重，而我一旦交付了就绝不会收回来，但你能保证你一辈子都愿意背负吗？”

　　天下无不散的筵席。
　　这是夏苒铭记于心的道理。

　　外婆这样爱她，还是轻轻巧巧便抛弃了她；她曾经有过许多好朋友，一起幻想未来的模样，可未来里说没有彼此便也就没有了；那些亲密无间的人自己为可以永不分离，但是真正分别时，总是不舍与解脱参半。

　　信任还是不要轻易交付得好，对夏苒来说，如果注定有一天曲终人散，她宁可不曾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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