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仙君不太熟

　　混沌秘林之门如同往昔，在阳光普照的午时缓缓洞开。

　　无数的光斑如同点点繁星汇聚成一片。突然，那光斑迅速膨胀，绽放出耀眼的光芒，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圆环。

　　圆环悬浮在混沌秘林的入口处。各路修仙者顺着这个旋转的圆形大门井然有序地踏上了秘林的历练之路。

　　乾临在光斑刚刚形成时便一直寻找霜墨的身影。

　　“阁下可是掠影宗乾临仙君？”身后一名修士问道。

　　乾临四处张望，心不在焉地应声回答：“嗯。有何事？”

　　“额……掠影宗是否在寻人，要不我等给各位仙者让路，慢慢找寻？”

　　听到这句客气的催促，乾临霎时间反应过来。他挡路的时间太久了，影响了许多人的进度。有人客气，自然也有人不耐烦起来。其中就有一些散修不在乎他是何种身份，骂骂咧咧地吐槽他高高在上什么的……

　　本身就是自己不对，乾临没有在意这些不太好听，太过市侩的话语。

　　这么久都寻不到霜墨，他只能无奈的先行放弃。

　　乾临遥看着前方，对身旁的善从薇说道：“走吧，霜墨会找到我们的。”

　　其余三大仙门的人率先踏进入口，掠影宗的弟子紧随其后。

　　善从薇待那些弟子逐渐消失在入口处后，才神情淡漠地迈动脚步。在进入之前，她状似随意地回头扫视了周围一圈。

　　乾临观她表情，双手捏着衣袖的内侧，试探性问道：“要不……你先进去，我去找霜墨？”

　　“不用。”善从薇转身毫不犹疑地向前迈去。

　　而另外一边，霜墨已经在和蒋瑶促膝长谈了。

　　两人皆在黄葛树下，一人靠着树干的一边，背对而坐。

　　霜墨偏头用余光观察着她：“你一介凡人为何会来到此处？这里不太安全，你又是女子，还是早些回家吧。”

　　蒋瑶仰视着树干上的绿叶，眼底藏着深沉的忧郁与落寂。

　　“我来此便是要回家。”

　　“来此回家？噢……我记起来了，固情村的赵里正说过，你是被曲老太无意间收留的。”霜墨的眸子中透着一股疑惑：“所以……你家在附近？”

　　“嗯。”

　　“曲老太……”

　　“去世了。”

　　霜墨轻声安慰她：“生老病死，人之常情。她这是去转世轮回了，像老人家如此好的人，下辈子一定会投个富贵闲散人家。”

　　“我知道。”

　　霜墨愣了一下，随即孑然一笑：“小小年纪倒是通透。嗯……你接下来打算如何？你的家人不是……”

　　“算是去世了吧。”

　　“算是？”霜墨起身绕过树干蹲在了她的身前，看着她道：“为何是算是？你可有什么难言之隐，或是仇家？我与你相见两次，算是有缘。今日你一并说出来，我去替你出气，如何？”

　　蒋瑶稍微抬头，目光与他对视。眼眸里藏着的压抑情绪让霜墨皱起了眉峰。

　　她忽而问道：“霜墨仙君如今可结道侣？”

　　霜墨错愕，脸上带着诧色。他老实摇头：“并未，至今仍是一人。”

　　“可有心仪的女子？”

　　该不会看上他了吧？！

　　“……未曾有过。”

　　未曾有过！

　　蒋瑶沮丧地闭上了眼睛，头靠在粗大的树干上，不再发一言。

　　这到底是何意？霜墨就这样端详了她许久，试图从中找出一丝能看懂的情绪。却不知为何他心脏如潮水般上下涌动着，搅得他呼吸紊乱，忍不住缓缓地向前伸手。

　　冗长的沉默后，蒋瑶平静地开了口。

　　“仙君。”

　　霜墨猛然间清醒，急忙收回手臂。他倏地站起身来背对着她，声音发颤地说道：“怎么了？”

　　“秘林开了，你不去协助弟子吗？”

　　“待会就去。”

　　蒋瑶睁开双眼，盯着他挺拔的背影：“待会？现在呢？”

　　“……”

　　见他不说话，蒋瑶心跳莫名加快些许。她小心翼翼地问道：“你在……陪我？”

　　霜墨以手抵唇，清了下嗓子，故作淡定道：“你一姑娘家，来到此处无人护佑。今日所来的人数众多，纵然秘林入口已经开启，但全部进去还要许久。这样吧，你家住在何处，我先送你回去，你觉得如何？”

　　“……原来如此。”蒋瑶深吸一口气，低头看着自己的衣裙，梦呓一般的呢喃道：“不用了，我一个人回去便好。仙君先走吧。”

　　霜墨依然背对着她：“你家里还有亲人吗？”

　　“都……死了吧？”

　　这句话里的委屈实在是太明显了，霜墨转身再次蹲在她身前，观察着她与善从薇有五分相似的面孔：“要不……你跟我回掠影宗吧？掠影宗内气氛融洽，弟子们和乐友好，你跟我回去定然不会再孤身一人。”

　　蒋瑶回去的心本就不坚定，她现在除了那些遥远的回忆，竟全然忘记了父兄母亲的长相。

　　她低头思索着，右手捡起一片树叶无意识地来回转动。

　　霜墨一看此种情况顿时觉得有戏。乾临不就喜欢善从薇那种长相的女子嘛，这不就来了。他就说世上不可能没有与那无情女人相似的长相。

　　他再次鼓劲：“来了之后收你做亲传弟子，竭尽全力助你修成散仙渡劫飞升，如何？”

　　蒋瑶抬头盯着他：“亲传弟子？谁的？”

　　霜墨本来想说上次跟他同行的乾临，瞬息之间又觉得不妥，如果这样说来那目地岂不是太明显了。

　　他又想提自己，但想到今天之后善从薇就离开了。他一男子莫名的弄回一个毫无灵根的凡人做亲传弟子，尤其是这女弟子的容貌还极其娇艳，是个人都会多想的吧。

　　霜墨脑海中不停地推敲着。

　　片刻后，他轻声应道：“我与你在此相遇，或许是因为你与掠影宗之间有着极深的缘分。不如这样，你来我宗门先行测试，然后再挑选一位与你同根的师尊，以便更好地引导你在修仙之路上的前行。这样如何？”

　　蒋瑶深知自己的内丹已毁，元神四分五裂，那里还能接着修行。可……

　　她低下头，把玩着手里的树叶。

　　混沌秘林的锁神法阵不知到底是何用途，她要是今日跳入其中也不确定肯定就能回家。

　　她如今二十八岁，凡人不足四十便已经开始长出细纹。如果她现在跟霜墨回宗，还能与他相处六七年。到时候她再用些养颜补气的丹药，说不定还能与他相处十来年。

　　十年之后她就三十八了，家中的兄长比她大五岁。父母……刚过花甲。

　　还来得及。

　　考虑完一切结果后，为防万一她还是问了句。

　　“须弥掌门……今日可来了？”

　　霜墨一直凝视着她的表情，奈何她太过冷静。

　　乍闻听此言，他莫名其妙地问道：“姑娘认识须弥掌门？”

　　这女孩儿亲人绝尽，看她那支支吾吾的样子怕都是惨死毙命的，她为什么要问须弥掌门？

　　该不会——活的不耐烦了，想要出家吧！

　　好不容易寻到能救兄弟出水火的人，他可不会轻易放过。

　　“十方庙乃是四大仙门之一，我自然是认得的。不过……里面并无尼姑庵。”

　　蒋瑶错愕地瞪大了眼。

　　这是什么走向，他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尼姑庵？亲人离去！

　　无数个问题与想法在她脑海中翻转，灵光乍然闪现，她反应过来。

　　蒋瑶的嘴角挂着一抹神秘的微笑，她玩味道：“须弥掌门是十方庙的？”

　　“是。”

　　“十方庙内没有尼姑庵。”

　　“这是自然，掠影宗与十方庙同为四大仙门。相同共事了两百余年，有与没有，我会不清楚？”

　　骗子！

　　蒋瑶想起在遭雷劈之前的情形。马上都要被杀了她当时的心情自然是不好的。

　　于是，三位玄界大能便每天挨个前来与她谈心闲话。

　　问明仙尊性格爽朗，又比她年长近三百来岁，那几天快要把她当做女儿来哄了。但凡他尝过的好吃好喝的全都拿来与蒋瑶共享。

　　收藏了百年的果酒烈酒更是全部从土里挖出。挨个开启后，每个都给她倒了几杯。说起来蒋瑶还有些惭愧，那些酒一经取出便不能再埋回，她酒量不佳，不能多喝，算是糟蹋了那近百坛美酒啊！

　　纯音尊主平时看着冷漠无情，真正相处之后才会发觉那是一个面硬心软的温柔女子。

　　每次她来必定带一堆昂贵漂亮的衣服首饰。她先是换上早就配套好的颜色饰品，然后柳纯音再变着法地为她簪发梳妆，她稍微说句推辞的话，柳纯音立马就会把梳子扔下，坐在木椅上不言不语许久。那两三日的时间她换了得有几百套衣裙了吧！现在想想真是浪费！

　　至于须弥掌门……

　　真的是一个极其慈悲的老者啊！她在追风岛那几天，他问了不下百遍自己是否真心实意，如果有一点犹疑可以随时让自己离开。

　　还有掠影宗的乾定峰主。除了送自己上擂台那刻。其余时间，他都无声地坐在自己院子里的那棵桃花树下，一待就是一天，直至天黑，自己屋内的烛火熄灭。

　　这么想起来，四大仙门真是当之无愧的玄界首座啊！

　　还有固情村的阿婆，那些淳朴的村民。

　　蒋瑶下了最终的决定，她不想走了，至少现在不能走。她还要多活几年看看这修仙世间的人事风景。

　　她许久未作答霜墨自是心中忐忑。

　　他一直俯身蹲着，此刻的腿有些发麻，但他没动。

　　霜墨眼神飘忽不定，他踟蹰着开口道： “姑娘？”

　　“霜墨仙君。”

　　“……何事？”

　　蒋瑶迎上他的目光，眸中闪烁着坚定与不可动摇。

　　“我拜你为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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