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舞·飘落

　　四天了。自那一晚米部带着秦芸诗离开，南希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了，他甚至连一通电话也没有打过。失落是难免的，但是她自觉没有立场去质问，也不想贸然的去打扰他。
　　今天是北海道餐厅的开业典礼，南希以一副端庄秀丽的面貌出场，与南洛奇一起剪彩。但是，这样的时刻，米部仍是毫无踪影。她不禁怀疑，他没有收到请柬吗？
　　开业活动仍然照序进行，许诺、王一捷、连瑞林还有线芊星担任他们的特别嘉宾，也因为他们，餐厅里充满了欢声笑语……
　　热闹愉悦的一天就在这样的氛围里拉下了帷幕，晚上回到家，每个人都身心皆疲，早早的爬上床入睡。
　　夜更深的时候，小区里家家户户逐渐黑暗。在这寂静的夜里，手机铃声突兀的响起，划破了深深的夜。惊醒了南希的梦。她摸黑抓到手机，咕哝道：“谁呀？”
　　“我在楼下。”米部的声音苦涩至极。
　　南希一下子清醒，“米部？”
　　“我在楼下等你，一直到你出现为止。”然后挂断电话。
　　上一次是她在礼堂等他，而这一次，则是他在深夜里等她。
　　南希推开窗，漆黑的夜空里布满了星辰，在睡衣外套上外套，跑下了楼。米部处在夜色里，显得异常孤单。她走过去，正待开口询问之际，却被米部猝不及防的抱住。
　　他没刮胡子吗？扎的她的皮肤疼疼的、痒痒的。
　　“米部，你怎么了？”
　　“抱着我，抱着我。”
　　他的乞求使得她不忍拒绝，双手缓缓的抬起，环住了他的腰。
　　久久地他也没有说话。
　　静谧的夜里，连一丝风也没有。
　　突然，米部开口，“我该怎么办？南希，我该怎么办？”他不断的呢喃，头埋在她的长发间，连呼吸也喷在了她的颈间。
　　“米部，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他的脆弱令她心慌，令她担忧。
　　“秦芸诗……怀孕了。”
　　这是一道催命符，把南希打入万劫不复的深渊，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双手无力的滑下。
　　无需多言，她知道他们之间，缘尽了。
　　米部放开她，改而抓着她的肩膀，忧虑的看着她，“南希，你怎么了？”
　　她讷讷的启唇，“你的孩子。”
　　“是。”他艰难的吐出一个字。
　　“恭喜你。”她发誓，她以为她会哭的，但是，她没有，而且还能吐口而出这三个令她心碎的字。
　　“你说什么？”他难以置信的凝视她的双眸。
　　“你听到了，不是吗？”她的声音仿佛从悠远的山谷传来。
　　“你……不爱我了吗？”他小心翼翼的问。
　　“爱　？”她仿佛听到了什么冷笑话，“我还有权利爱你吗？”
　　“如果你爱我，我可以……”
　　“你可以怎样？”她打断他，凝视着他，“可以不顾及未出生的孩子而和我在一起吗？但是，你并不爱我。”
　　“不，我爱你。”
　　他说，他爱她？
　　南希注视着他，久久不语。
　　“南希？”他很紧张，紧张到第一次说出这三个字后，心里忽然害怕起来。
　　“很晚了，我想睡觉了。”
　　“南希。”她竟然逃避。
　　“晚安。”
　　她转身离去，在这个皓月当空，星光灿烂的夜晚，她连等待的资格也失去了。
　　米部却没有离开，他站在楼底下，仰头看着南希所在的房间，一夜遥望……
　　而南希站在窗边，看着楼下的身影，一夜流泪，一夜无眠……
　　黎明时分，米部开始不顾及身份、形象、尊严的大喊：“南希、南希。”他的喊声似闹钟一般，叫醒了一户户的人家。
　　许多人推窗，探头查看，而有的人大声斥责，扰了他的清梦。
　　南洛奇起床，推开南希的房门，看到一如石尊的她，“不下去看看？”
　　“已经太晚了。”
　　“发生什么事了？”
　　南希回身，目光悲怆却又坚定，“爸爸，不管我做什么决定，你都要支持我，好吗？”
　　她的红肿而又悲痛的双眼告诉他出了事，但他依旧保持平静，“当然。”
　　“谢谢。”
　　她径直下了楼，还是昨夜的衣服，又一次站在了米部的面前。
　　她心疼，他的憔悴。
　　“南希。”看到她，他喜出望外。
　　“你的爱，”她的心开始滴血，“我不要了。”
　　“为……什么？”他的喜悦僵在了脸上。
　　“因为、我爱你。”
　　“爱我还要把我推给其他女人？”他的怒气暴涨，真可笑，这就是她爱他的方式吗？
　　“不，我把你推给了责任。”她显得平静很多。
　　米部低吼，“我宁愿背负始乱终弃的罪名。”
　　“可是那样我会心痛，你忍心看着我痛苦吗？”
　　“该死的谬论。”
　　“不，不是谬论，这是女人的自私。我知道你爱我，所以我宁愿你抱着别的女人想念我，也不像你抱着我，对别的女人和孩子心存愧疚。”
　　“你真的可以放弃吗？”
　　她粲然一笑，“七年前我可以，七年后，也一样。”
　　“你的心……好狠。”
　　是啊，她的心好狠、好狠。她竟可以放下她的爱，不顾自己与儿子，只为成全他与另一个女人，却是为他与别的女人的孩子。她心如刀绞，南佑扬若是知道了，会怎样想她呢？会不会恨死他了。
　　“祝你幸福。”她是微笑着来说这句话的。
　　“我永远也不、会、忘、记、你今天对我的残、忍。”他咬牙切齿，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南希依旧笑着，“可是，请你再怜惜我一次，不要寄结婚请柬给我，”她踮起脚，凑近他耳旁，“我拍我会沉睡不醒。”然后，她的唇下移，对着他的侧颈狠狠的咬下去。
　　米部颤抖一下，却强忍着，任她啃咬。
　　“这是我送你的结婚礼物。”
　　米部伸手去摸，很明显的两排牙印。
　　“谢、谢。”他一字一顿，深深的望了她一眼，然后，转身离去。
　　她静静的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虽然心在痛着，她却没有再流泪，因为她相信，“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南洛奇站在南希身后，她笑得像个孩子，“爸爸，我们三个人生活一辈子，好不好？”
　　“好。”
　　父女俩无声的遥望……
　　第二天，各大报纸头版都是“米氏地产未来接班人与秦氏千金喜结良缘。”
　　“Ms.南，米uncle真的要结婚了吗？”南佑扬毫不掩饰失落。
　　“是啊。”南希简单的回应。
　　“那他结婚以后，还能不能常和我玩？”
　　“当然可以。”
　　“那就好。”得到满意的答案后，南佑扬终于放松一口气。
　　“南希，你、没事吧？”昨天米部还在小区里大喊南希的名字，怎么今天就宣布了将与秦芸诗的婚事呢？而且，南希却还反常的平静。
　　“我能有什么事？”她扬起牵强的笑脸。
　　“米部他……”
　　“已成定局的事情，我不想再讨论。”
　　然而另一边，米部和王一捷依旧把酒“言欢”。
　　“你和有事什么时候发生的关系？”
　　“你结婚那晚。”他无奈的说道。
　　“所以你要为那个孩子负责了，那南希怎么办？”
　　米部喝酒如白开水，“是她要我负责的。”
　　“笨蛋。”王一捷也忍不住骂道，这种时候还有心情顾及别人的孩子。
　　两个人一杯接一杯的喝着，“她竟然说她不要我的爱了。”
　　“她太傻了。”总把自己当成神吗？
　　米部伸手摸摸颈上的咬痕，指尖的碰触竟然这么的痛。
　　“脖子怎么了？”王一捷好奇他的颈上触目惊心的红肿难堪。
　　“她送我的结婚礼物。”米部讽刺的端起酒一饮而尽。
　　“真狠。”
　　“是啊，好狠的女人。”
　　一份爱情，一份延续了七年的爱情，她说放弃就可以放弃，她以为自己是大慈大悲的菩萨吗？自己牺牲不说，还要他成全她的善举。
　　他不禁猜测，当她看到他的婚讯时，会有什么表情，会是什么心情？当年，在她暗恋着许诺，她得知许诺有女友时，她在日记里记着，她大脑一片空白，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当勺子落地，她才知道，有多喜欢就有多心痛。
　　那么，爱不是比喜欢还要深吗？此时的她，会躲在哪里哭泣呢？
　　他出神的想着，她又有什么资格哭？是她把他推了出去，该哭的是他才对。
　　他一味的沉浸在自己的哀怨里，殊不知，一个高大，长相斯文却极具危险气息的男人正迅速的走进他，然后，揪起他的衣领，拽起，狠狠的一拳，米部猝不及防的趴在了吧台上，杯子统统落地，碎裂的声音令人心疼。
　　“诺，你干什么？”王一捷回神，拉住盛怒中的许诺。
　　米部撑起身，抹抹嘴角的血渍，笑起来，“这就是你所谓的到时候了？”他没忘记在医院里，他拒绝他的谈话，“你的谈话方式还真是特别。”他嘲讽道。
　　“对你不需要浪费口舌。”许诺甩开王一捷，又抡上一拳，米部向后踉跄几步。
　　Pub里顿时躁动起来，纷纷跑出舞池，把场地让给他们，准备着看戏的架势。
　　但是，米部不还手。
　　“诺，别打了，部他也不好受。”王一捷扮演着劝架的角色。
　　“比起小希，他的不好受又算得了什么。”许诺咬牙切齿的低吼。
　　“你来替她出气吗？可真是令人羡慕的好兄妹。”米部依然逞口舌之快。
　　“总之比你强太多了。”又是一拳，他依旧照单全收。
　　打吧，打吧，打得他面目全非，下不了床，他连婚都不用结了，也不用付那该死的责任了。他不怕死的火上浇油，“你就这么点能耐吗？拳头是豆腐做的。”
　　“部，你少说一句。”王一捷劝导。
　　“混蛋。”许诺怒气直窜，大步跨到米部面前，发狠的拳头似暴雨一般打在米部的脸上、胸腔上，而被害者依然笑着接受。许诺是气的、恼的、愤的、恨的，“为什么不还手？”
　　“为什么要还手？”米部鼻青脸肿，笑着反问。
　　许诺改尔揪住他的衣领，警告道：“以后，不要再去招惹小希了。”
　　“这不是你说了就算的。”
　　“那就不会再是短短的七年了。”许诺扔下话，愤懑的离开。
　　不会再是七年了？
　　如他所听到的故事，当年她一走就是七年，那么这次呢？她会不会也做好了离开他的打算呢？
　　那么，这一次，又会是多久呢？
　　十年？
　　二十年？
　　三十年？
　　亦或是一辈子？
　　他的心，凉了。
　　许诺一语成谶。
　　南希站在米落坟前，面色苍白，“我很没用，对不对？总是会把他弄丢。”
　　她想起米落的笑，“说了要把他抢回来，可惜又失败了，你会不会又笑我呢？”她盯着墓碑上的照片，“米部一定在心里把我骂了不止百次、千次吧，可是谁让他那么禁不住诱惑，和别人有了孩子。”
　　墓园里静悄悄的，有些阴森，她自嘲，“我们似乎又回到了那场意外时，我扮演你的角色，秦芸诗扮演着当时的我，而米部依旧是米部，不过，不同的是，我们都长大了，都学会了理智的解决问题，所以，我不会再让当年的悲剧再重演一遍。”
　　她蹲下来，抚摸米落的照片，眸光似水，“我要走了，也许以后都不会来看你了，但是我不会忘了你的。有空的话，来我梦里看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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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要回南方了。”南希坐在许诺的公寓里，说出她的决定。
　　“已经决定了吗？”许诺淡淡的问。
　　“嗯。”
　　“什么时候？”
　　“后天，我带小佑一起走。”
　　“舅舅不走？”
　　“暂时不走，北海道才刚开业，恐怕他会很忙，所以，你要不要考虑搬回去，彼此有个照应。”
　　“我考虑一下，后天去送你。”
　　“不用，我受不了那种场面，而且又不是见不着面了。你最重要的事就是抓紧时间谈恋爱，我和姑姑姑父会等着你带老婆回家。”
　　“放心，我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我相信你。”
　　“同样，我也相信你。”他相信她是一个坚强的女人，她一定可以走出阴霾。
　　“谢谢。”
　　她以为她可以平静的离开了，却不曾想到秦芸诗还会来找她。
　　“我以为我们不会再见面。”南希冷然的说。
　　“南佑扬是部的儿子。”秦芸诗也一副淡漠的神情。
　　南希一点也不意外，他们这一圈里，大概就只有当事人不知道吧，“那又怎样？”
　　“他是你最大的筹码，你可以利用他换回部。”
　　南希嗤之以鼻，“我不会利用我儿子来换取爱情。”
　　“我可没你那么伟大，只要能得到他，我会不惜一切代价。
　　南希不屑于她的想法，“如果这是一场竞赛，你觉得我们谁是赢家？”
　　“我没见过被判出局的人会像你这么趾高气昂。”
　　“你错了，这场竞赛看似赢的是你，但实质上，我才是最大的赢家。”
　　“和他结婚的人是我。”秦芸诗强调。
　　“对，你将是他的妻子，但是，他爱你吗?”南希直视她，“你我心知肚明，他不爱你，纵使你得到了他的人，却得不到他的心，而我，”她眼神犀利，用手指着自己，“却拥有他全部的爱，他的心里也只有我。”
　　“你、你别得意，我们有一辈子的时间可以培养感情。”
　　“我很怀疑是否有那个奇迹出现。”
　　“你什么意思？”
　　“很简单，曾经你有七年的时间可以和他培养感情，而且是在他忘记我的前提下，但结果呢？你还是没能抓住他的心。现在，他再次爱上了我，还怎么可能和你培养出你想要的爱情。”
　　“我现在开始怀疑你的天真、单纯，全是虚假的伪装。”
　　“随你怎么说，我也不想和你讨论无意义的话题，”南希的眼神终于柔和，“给你一句忠告，男人都爱温柔的女人，我希望你放下高傲的女王架子，用一个平凡女人的心去爱他，这样，或许他会慢慢接受你。”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她很诧异，她应该诅咒她不会幸福才对，怎么会这么好心的给她忠告。
　　“因为我爱他，我希望他过得幸福。”
　　爱他却选择放弃他，他和别人结婚，又希望他过得幸福？这是秦芸诗无法理解的观点。
　　机场，南希牵着南佑扬准备登机。她没有让任何人来送她，就像当初离开这里时，她也只是和南洛奇一起静静的离去。
　　“Ms.南，我们还会回来吗？”
　　“也许会，也许……不会。”
　　“你会想念他们吗？”
　　“你呢？”
　　“我会，我会想南总、舅舅、爷爷、奶奶、米uncle、王uncle，连auntie、秦auntie、芊星姐姐还有我的小龟。”
　　“但是天下有无不散之筵席，不管怎样的相聚，总会有离别的一刻。”
　　“就像那首‘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吗？”
　　“很棒哦，都会背曲了。”
　　“是啊。”
　　南希抚抚他的头，“登机了。”
　　南佑扬回头望了望，恋恋不舍的走进安检口。
　　南希在心里道别，米部，再见了。
　　飞机起飞了，米部站在机场外，看着空中的飞机，渐渐地从他头顶飞走。
　　再见了，南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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