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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2
心酸而伟大的秘密
整理遗物的时候,小霞翻出来一个圆形的铁盒子,小时候装巧克力的那种,里面是一层包袱皮,打开包袱的一角,藏着一个金色的小手镯,看大小应该是孩子的,她拿起手镯,抖落包袱的时候,却掉出来一沓照片。
她小心的捡起地上的相片,一张张翻看着,都是自己从小到大照的,可妈妈的照片却寥寥无几,只有一张合照,那时候的妈妈衣着朴素,皮肤黢黑,只因孩子在侧,笑得却那么开心,捧着照片,轻抚妈妈的面庞,小霞再一次泪目。
最下面的是一张泛黄的婴儿照,翻过来后,却写满了字迹,出于好奇,小霞努力的辨认着,不想眼前一黑,人晕了过去。二胖他们急忙将小霞送到镇上的卫生所,好在没什么大碍。丁丁捡起照片,只见上面写着:“孩子的生日是腊月初五,家里养不活,求好心人收留。”丁丁心中一颤,莫非小霞是个弃婴?
醒来的小霞,没有招呼任何人,一把掀开被子跳下床,鞋子都没穿,踉踉跄跄的跑向门口,可吓坏了众人,激灵的二胖上前一把抱住她,“放开我!你放开我!”失去理智的小霞一口咬上了二胖的手背,直到另外两人一起赶来才稳住了她,歇斯底里的小霞一会喊妈妈,一会喊姚婶,丁丁安慰马上去找姚婶,小霞这才安静下来。
“姚婶,求你告诉我,我是捡来的是不是?”小霞一把抱住进门的姚婶,悲戚的哭声令人动容。以丁丁对小霞的了解,这个心结打不开,会令她走火入魔,何况之前的证据几乎揭示了一切,所以最好的办法是告知真相然后进行疏导干预。
姚婶含着泪水,讲起了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这事你妈只给我讲过,这两天我也揣摩着要不要给你说。”说着掏出手帕擦拭眼泪:“你妈没有享过一天福。”卓然搬来椅子给姚婶坐下。
丁丁的猜疑得到了印证,小霞确实是一个弃婴,她们娘俩不是本地人,只知道是从南面过来的。妈妈本已订婚,就在结婚前,在家门口的的大树下,发现一个柳条编织的篮子,底部不停的晃动着,她好奇的蹲下来,薄薄的毛毯之下,竟然裹着一个小婴儿,孩子身形瘦小,脸色苍白,哭声十分微弱。大冬天的,不容多想,小霞妈立即把虚弱的孩子抱回了家,筐子里除了半袋奶粉,就只有一张照片,正是小霞看到的那张。
姑娘要出嫁,孩子也不能养在家里,于是找了一户愿意收养的人家,但刚交到别人手上,孩子就开始闹腾,直到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妈妈心如刀绞,而奇妙的是,她抱过来后,孩子立马停止哭泣,闪烁着一双大大的眼睛对她笑。先后找了几家反复如此,孩子不让别人抱,只有在小霞妈怀里才安静。妈妈觉得孩子跟自己有缘,自此,她说什么都不愿再把孩子送走,还为她取了一个好听的名字,小霞。
但是在农村,一个未婚的姑娘带着孩子,是怎么也说不过去的,即便自家接受的了,未来的婆家却是无论如何也容不下的。村里甚至传言,小霞妈未婚先育,父母面临亲家和流言的双重压力,妈妈与父母的矛盾逐渐升级,父亲好几回把孩子偷偷送走,她都苦苦追了回来,自此不离孩子半步。
就这样,婚约的事黄了,父亲更加抬不起头,觉得女儿有辱门风,要她要么把孩子送走,要么跟孩子一起滚出家门。小霞妈最终选择了孩子,与家里彻底决裂。
经过一段艰苦的旅途,不知道走了多久,直到路过一个砖厂,愿意给一份吃饭的营生,娘俩才在这里扎了根。妈妈每天背着孩子,用单薄的身子,拉着沉重的板车,来回装卸运输几十趟。一个年轻女人带着个未满周岁的孩子,想想就知道有多么不易。后来厂里的工友看不下去,一起用废弃的断砖破瓦搭了一间房子,算是一个简易的住处,就这样,娘俩好不容易有了一个挡风遮雨的地方。
生活艰辛,妈妈唯一的希望就是襁褓里的孩子,也是她的动力之源。
那些年,姚婶两口子像周边的许多村民一样,农忙之余都来这里打工,老姚负责烧砖,姚婶负责制坯,看到她们孤儿寡母的不容易,平时经常给予关照和帮衬。砖厂的工作是个苦差事,温度本来就高,其他季节尚难忍受,一到夏天更是汗流浃背,孩子受不了。姚婶,有的时候是她婆婆会主动帮忙照顾小霞,所以小霞跟姚婶的孩子从小玩到大,而这些孩子印象中最深的,便是这座砖厂,这里就是小霞的整个世界,她的童年没有白雪公主,也没有奶油蛋糕,有的只是冒着黑烟的巨大烟囱和成堆码放的砖坯、砖块。等稍长大一些,她也会用稚嫩的小手帮着妈妈装车,推车。是否想过放弃?穷人是没有资格放弃的,老天甚至吝于给他们放弃的机会。
小霞从小长得瘦小,身体虚弱,妈妈只道营养跟不上,谁成想有一次直接晕倒,到了县医院一检查,医生说是先天性心脏病,现在太小做不了手术,听到这个消息的妈妈顿时觉得五雷轰顶,钱,哪来的那么多钱,但为了孩子,她只能更加的拼命,虽然只是个弱女子,但对孩子来说,妈妈就是头顶的那片天。
有道是寡妇门前是非多,一个带着孩子的单身女人也是如此,时间久了,周边的小村子说什么的都有,有的说她们逃荒过来的,有的说是被人贩子拐来的。姚婶也曾为小霞妈介绍过对象,但别人听说带个得病的孩子,都纷纷退缩了。
虽然没日没夜的拼命干活,但昂贵的手术费仍然遥不可及,直到小霞上小学后,才东拼西凑出了一期手术费。
听完故事的小霞,靠在床头,直愣愣的盯着天花板,对任何人的话语都无动于衷,仿佛刚刚是在收听别人的故事。小时候确实听到过外人的风言风语,也曾哭着跑回家,告诉妈妈,被别的小孩嘲笑是“捡来的野孩子。”但每次妈妈都用温暖的怀抱化解了女儿的焦虑。
小霞想一个人静一静,将几人都请了出去。室外,迎着刺眼的阳光,疲惫的二胖点起一根烟,悠哉的吐出一个圈圈,可能脑子瞬间放空了,突然对着卓然打量了起来,卓然被瞧的浑身不自在,只得侧过身去,没想到二胖灵活的绕到身前,眼神里萌发着探求的火光:“大哥,你,坐过火车吗?”这不明摆着废话吗?“嘿嘿,我的意思是你长得特别像一个人。”似乎怕被当作傻子,二胖及时补充了一句。“废话,他不是人,倒是块石头吗?”一旁的丁丁插进话来。
“不是,我有个朋友姓方,也在歌乐川上大学,这就巧了。”“还有这么巧的事?”丁丁说,“我总觉着。。。”二胖越靠越近,眼神越来越不正常,逼得卓然连连后退。
“火车上,票,我没有票,你给我买的!”退无可退,二胖忽然激动的大喊,吐沫星子溅了一脸。卓然也是心中一惊:“你就是?火车上?”思绪一下回到了当初的火车上,只是对当事人有些模糊了。“哎呀,真是你呀。我说这两天越看越面熟。”暗号对上了,二胖一拍大腿,却不小心把烟头杵到了裤子上,又弄得他手忙脚乱。
“你们俩认识?”这下轮到丁丁摸不着头脑了,“当然认识!他是我的恩人呐,我俩还睡过一张床呢!”二胖越说越离谱了。“嗨,你可别乱说!”卓然赶忙纠正,丁丁也惊讶的捂着嘴巴。“不不,是这样的,那时我没钱补票,就躲到大哥的车厢了,他给我补的票。”二胖向丁丁描述道。“那你还人家钱了吗?”丁丁及时泼了一盆凉水,“噢,哈哈。”二胖不好意思的挠头,虽然卓然没想过回报,但二胖死活要了他的联系方式。“哎,祸不单行,下了车手机就被偷了,浑身上下值钱的只剩一条裤腰带了。”二胖窘迫的解释着,“我上半年出车跑了一趟歌乐川,大学都跑遍了,但我只记得你姓方。。。”二胖遗憾的叹息,缘分真的是奇妙,兜兜转转再次相遇,卓然也由衷的感慨,更奇妙的是,有朝一日俩人会成为抱团取暖的好兄弟。
连日来过度的悲伤和劳累,加上突然的刺激,半夜里,小霞发起了高烧,迷迷瞪瞪中回到了童年。小姑娘靠在三轮车的后斗里,身上盖着厚厚的棉被,妈妈在前面吃力地蹬着车子,片片雪花飘落在头发和衣服上,在月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冷寂。那个时候每次生病,妈妈都是急的不得了,但只要睁开眼睛看到妈妈,她便会觉得安心。睡梦中,输液的滴答声像是行走的钟摆,任凭时间悄悄划过,幽暗的灯光如同月亮下的飞雪,飘落在人间的每一个角落。
“哎呀,退烧了。”小霞一觉醒来,已是清晨,她感觉睡了好久好久,好像重新把时光过了一遍。再度跟妈妈相逢,小霞不愿从梦中醒来,但任凭自己多努力,却还是抓不住。
二胖摸了一下她的额头,欣喜之余,又有些疲惫,显然,二胖守了一整晚,小霞的心中涌起了一股暖流。
“你的手。”小霞心疼的看着二胖缩回的手,想起昨天的行为,又有些后悔,二胖憨憨一笑:“只要你好起来,这都不算啥。”小霞听了脸颊发红,倏地收回了眼神。
二胖打开保温桶,盛了一小碗汤端到病床前,“趁热喝点吧,都好几天没吃东西了,这样下去,身体要垮掉了。”随后轻轻扶她起身,小霞眼睛红肿、嘴唇开裂,凌乱的头发失去了光泽,身上已无半点力气,难掩疲惫之态。“这是我姐在家炖的,喝点吧。”二胖略带恳求的说。虽然没有胃口,但在二胖的关怀下,小霞勉强喝了几口,回想二胖这几天忙前忙后,家里的事情都是他在牵头操持,要是没有他,她真的不知道该咋办。眼前这个眼圈和脸庞一样黢黑,胡茬快赶上头发浓密的大男孩,不知为何,突然令她心生一种异样的依恋之感,而这种感觉是以前从未体验过的。
同样的保温桶,同样的鸡汤,这些都是农村最好的东西,感动的同时,小霞不由得又想起了妈妈,没忍住落下泪来。
“家里很穷,但妈妈把最好的都留给了我,她为了救我才被烧成那个样子,我却因为这个讨厌她,觉得我的不幸都是她造成的。”小霞捂着胸口,不停抽泣着。
母亲吃了一辈子的苦,为了女儿改变了一生的命运,如果母女俩没有相遇,而是像普通人一样正常结婚生子,过着男耕女织的正常生活,也许母亲就不会遭如此多的罪。
小霞对二胖敞开心扉,二胖也动情的回忆:“婶子是个善良的人,上学的时候,家里穷总挨饿。有次婶子来送饭,看我直勾勾的没有饭吃,就塞了几个馒头给我,虽然我很快不念了,但一饭之恩永世难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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