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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缘
锦弘这几日当真是担心谢汶了,虽然表面上不动声色。
他不言不语、不哭不闹、不吃不喝,眼神无光、反应迟缓、衣带渐宽。
毒蛇咬伤、火炮击中他时,只是伤了他的血肉;小耗子的离开却是伤了他的魂魄。
锦弘几次三番想去抱一抱这个可怜的人儿,可是,他就只是想想而已,纠结再三,还是离他远些吧。
锦弘知道,他无法慰藉一个缩在厚厚的壳里万般有愧又伤悲至极的人,这一切就交给时间和他自己吧。
谢汶大哭后,瘫坐在棋桌前,对东镇说:“累了,今日不下了。”
然后直起身,拿起玉儿递给他的帕子擦干了眼泪,对玉儿说:“我饿了,想吃碗面。”
不多会儿,何侍卫回来了,见谢汶低头大口吃面。
一筷子葱油宽面嗦进嘴里,端起青花大碗,汤底也喝光了。
何侍卫见状又惊又喜,站在门厅处看着谢汶吃完。
“那个‘灰鼠皮’去了哪里?”玉儿见何侍卫进来了便问道。
“城北的一座很大的寺庙。”
“昭明禅寺?”玉儿问道。
“好像是这个名字,玉儿如何知道的?”
“我爹爹的同乡,大青山寺庙的慧明师父说过,他云游北境时,在清州的昭明禅寺住过一段时间,还结交了寺庙里的了悟师父,聊起来了悟师父也是丰城李氏一脉的,他乡遇同乡,又同是槛外之人,十余年过去了慧明师父聊起这段往事总是滔滔不绝。”
“这寺庙是前朝所建,在大莨山山麓,占地两百亩,香火很旺;我在京都的时候听说过。”谢汶说。
“还有传言说,昭明寺烧香很灵,宫里还有大臣官宦人家正月里不断有人来这里。”锦弘说。
“明早去庙里烧柱香如何。”玉儿提议道。
“寺庙在城北,在去京都的必经之路上,去庙里看看,也不走冤枉路。”何侍卫附和道。
大家也都点头同意。
“会不会又是个圈套?”谢汶心里想着,一朝被蛇咬,他至今心有余悸。
深夜,锦弘已经熟睡。
谢汶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他晚上吃饱了,这会儿,脑瓜子清清爽爽又能量十足。
谢汶六人离开紫阳镇是为了找到“火炮”,拆了机关,避免战事与伤亡;可如今六人只剩五人,“火炮”只见到一架还是个陷阱,时间也过了八天。
谢汶不解的是,钱庄老爷想把皇家的人杀了,为什么迟迟不动手,他在等什么?
一个钱庄老爷又如何与皇家结仇,还能立下杀了仇人,自己当皇帝的痴人说梦般的大志。
这些年,窝在大青山山头的钱庄老爷到底做了些什么……”
谢汶轻轻地下了床,看锦弘在旁边的床上背对着他睡着了,后背上的被子悬空,半边身子都露着,便给他的被子拉拉好,自己披上衣服出了卧室。
火炉还有余火未熄,谢汶将水壶放在火炉上,水开后沏壶茶。
白瓷杯轻薄润泽,圆鼓鼓的肚子握在手里,暖暖的。
谢汶轻啜香茗,在客房里踱步缓行。
钱庄老爷一直坐镇大青山,那里是他的大本营;策划南平郡瑜王谋反应该是这些年来他的“主业”。
陈谅的“小豹子”和董公请来的遂西郡援军合力镇压了叛乱;钱庄老爷多年的经营土崩瓦解。
细究起来,若不是“青莲教”教徒临阵倒戈,叛军凭着三千民众和威力无比的“火炮”攻下南平郡倒是小事一桩。
只是钱庄老爷机关算尽却低估了“徒心所向”。
离幼被囚之日始,一只遒劲的草莽之师渐次泄气,钱庄老爷不得已让瑜庆带上面具假扮离幼。
战前,玉儿带着大青山书院的一众学子写下千余份“教主手谕”,揭穿假面教主,真教主战时亲临现场,这才是平叛取胜的关键。
钱庄老爷于幕后策划指挥,战败后仍未被发现,直到阿岐为母寻仇,才牵扯出了钱庄老爷的手下,假庄主。
谢汶想到这里,心思越发沉稳了,钱庄老爷虽有利器“火炮”,却无兵力,小范围的杀伐自是难免,但若无卒子,攻城略地几乎不可能。
只是他既妄想当皇帝,又要报仇雪恨,难道皇上是他的仇人?
谢汶猜的没错。
钱庄老爷想杀了皇上,自己当皇帝,皇上是他的仇人。
百年前,锦弘的曾爷爷,时任北疆大将军的先帝奉命入朝祭奠寿终归西的皇帝,谁知这是场阴谋:皇帝驾崩,二皇子谋逆篡位,便杀了太子,欲嫁祸大将军;大将军与太子虽尊卑有别,但自幼相识,情同手足,情急愤怒之下杀了二皇子,事毕大将军想想,为了一大家子活命,一不做二不休,便自立为王。
前朝覆灭,三个皇子死了二个,小皇子随父皇的亲信逃到奶奶的墓地,也就是天门竹屋下面的那座墓穴藏身,随身带着的还有一枚皇家玉玺。
这小皇子便是现在南平郡城南钱庄庄主吴恕的爷爷,南逃时化名吴箬。
吴箬本来只想躲在江南,苟活至死也就罢了,可是墓地藏着的明晃晃的金银,又晃花了他的眼,他不要委屈巴巴地困于墓地,他要舒服快乐地过完他的一辈子。随后吴箬便在大青山选了块山顶有一片湖水的风水宝地大修院宅,在深山里隐居,奢华度日,享尽繁华。
吴箬去世后,留有一子,此人秉承其父潇洒快活过一生,不问祖宗故事的传统,带着妻儿吃喝玩乐、游山玩水,一辈子更是不错。
到了吴恕壮年时,其父故去,跟着父亲游遍四海八荒的吴恕见多识广、心思与父辈不同,也不知天意到底为何,他在扩建宅院时挖出了金矿,不久又在大青山飞龙瀑发现了铜铁共生矿。
入夜时,吴恕摩挲着皇家玉玺上“受命于天,既寿永昌”的字样,想着新来的南平郡王头生反骨,被父兄猜忌的传言,大胆的复仇计划便萌发出来……
南平郡守军五千,守军大都督听命于皇帝,南平郡瑜王无一兵一卒。若挑唆郡王谋逆先要有可抗衡那五千人的队伍。
那么,就设计官逼民反,组建一支队伍,有了人,时机成熟后便可锻造武器;而武器的锻造他还要去西槐地找寻一位机巧的匠师;这位匠师是他数年前周游四海时遇到的。
匠师自己造了架炸山石的“火机”;他说这“火机”最最关键的机关是他师傅独创的,师傅年事已高,行将就木;不过四散自立门户的十几位徒弟个个都有看家本领。
匠师还说“火机”不难造,难的是需要大量的铜和铁。
天助我也,大青山里便有铜铁共生矿。
吴恕还在计划中时,听闻秋浦县莲花谷人被逼杀了县令,并建立了“青莲教”。
这县令本就是吴恕的爪牙,县令一职是吴恕花了一箱子银锭子买来的,这人死了,这一箱子银子可不能打水漂。
于是吴恕便派三个家丁假扮逃难无家之人混入“青莲教”中,并暗中引着他们来到天门山的墓穴中。
吴恕事先派人在墓穴中多多放置了金银珠宝,“青莲教”有了资金,又遇上“水患”,许多灾民纷纷加入“青莲教”。
此时,事先安排在南平郡城南钱庄的傀儡庄主已经勾搭上了南平郡郡主瑜王,并安插了几名高手在瑜王左右。
之后不久安插在“青莲教”内的吴恕手下设计让南平郡守军与“青莲教”发生冲突,南平郡大都督一怒之下杀了教主,也就是离幼的哥哥。
“青莲教”有三千人众,不可一日无主,离幼顺势新任教主,当时离幼只想着杀了仇人,为兄报仇。
正是这一点被瑜王利用牵制,将其子瑜庆与几十名侍卫安排进了“青莲教”;当然这一切都离不了吴恕的“牵线搭桥。”
趁着瑜王回京都给母亲祝寿的时机,吴恕派人在路上杀了南平郡守军大都督,既兑现了瑜王对“青莲教”的承诺,又嫁祸瑜王;接着又让手下撺掇瑜王向皇上讨要南平郡兵权;其实,不用撺掇,瑜王也早有此意。
这下彻底惹恼了皇上,接下来皇上不给兵权也惹怒了瑜王。
瑜王决意谋反。
可是随后的事情并不如吴恕所愿,因为离幼很不听话。
离幼不愿意离开天门竹屋,更不愿意攻打南平郡,无奈之下吴恕只能让瑜庆将他绑了,囚禁起来。
囚禁教主一事战前被揭发,瑜王战败,南平郡新立锦王;吴恕十数年的心血一朝灰飞烟灭,复国大任已然无望,报仇的怒火却越烧越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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