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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就快到达预计血量的时候，陆林深已经有些支撑不住，额间不住地冒着冷汗，怎么也擦不干净，轻而短促的呼吸里尽是煎熬，护士见他的不适反应越来越厉害，准备拔针，却被他虚弱的声音制止，“继续吧，不差这一点。”
......
抽血完毕后，护士缓慢拔出针头，沈舟遥接过棉签帮他按在针眼处，怀里的人已经闭上了眼睛，了无生气的靠在她的肩膀上，苍白脆弱如一片雪花，仿佛下一秒就会消失不见。
按压了一会，她拿下棉签，小心的帮他拉好外套的衣袖，又将棉衣往他身上拢了拢，不忍道：“怎么里头还穿着睡衣就出来了。”
陆林深没力气说话，只是用脸颊轻轻蹭了蹭她的脖颈。
沈舟遥低头看着他，抿了抿唇，更紧的抱住了怀里的人，房门在下一刻被人打开。
.
陆建平和宋冉在门口站了一会，表情复杂的走了进来。
陆林深缓缓睁眼，隐忍之下，好看的眼睛里还泛着水光，像是意料之中，看清来人后又重新闭上了眼睛，声音虚弱不已，“要骂也等会再骂吧，我现在听不清，别白费力气。“
他难受的厉害，连呼吸都嫌累，根本无暇顾及面前二人的反应，闭着眼睛只想快点熬过这阵天旋地转，可身体似乎不愿给他这个机会，那点微薄的热气正以他无力招架的速度从体内流失出去，身体时不时的轻轻发颤......
很冷，身上和心里，都很冷。
他能感觉到遥遥在更紧的抱着自己，能感觉到她很担心，很害怕，也很难过，他提了口气，微微睁眼，想做点什么安慰一下这个姑娘，却在下一秒被人握住手腕。
陆林深身体一震，猛地的抽回手臂藏在身后，僵硬的抬起头，双眼泛红，满是惊愕的盯着面前的女人。
宋冉不知何时也已经红了眼眶，轻柔的拉过他的衣袖，颤抖道：“让妈妈看看。”
......
“别看了。”
陆林深抿着唇，左手死死遮住袖口，声音极小，连气息都在发颤。
宋冉哽咽着不肯松手，依旧试图褪去他的衣袖，却听他极轻的叫了句——
“妈......”
她愣在原地，看向他时有泪水从眼角滑落。
陆林深抬起头，对上她的目光，眼中雾气更甚，浓重的悲伤满的快要溢出来，他不住地皱了眉头，开口已是哽咽，“很疼的......别看了。”
她停了动作，心脏揪扯的似乎连带着呼吸都要停止。
病房里陷入前所未有的安静。
......
“咳！”——
“深深！”
一声剧烈的呛咳，利涩的仿佛要将氧气尽数从胸腔抽空，陆林深身体猛地一震，鲜血喷出的瞬间捂住嘴巴，猩红的血色却还是不住地从指缝溢出，浓密的睫毛不受控制的压了下去，身体也随之向前倾倒......
.
“爸，妈。”
春晖楼下的咖啡馆内，沈舟遥看着对面静默的老人，沉声开口。
“你们既然已经知道了他手伤的事，那也应该知道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
“陆林深他......真的伤得很重，两处刀伤都伤了脏腑，按任侠的话说，他能捡回一条命是前半辈子积德。”
宋冉抿了抿唇，低头的瞬间似乎又有眼泪落下，陆建平面沉如铁，牙关紧锁，用力之下连下颌都在轻动。
沈舟遥挪开了视线，她确信，如果不是犯人已经归案，这位半生戎马的将军在问完那句谁干的之后便会扔下拐杖杀到那混蛋面前一枪崩了他。
空气里飘荡着独属于上位者的怒气，盛怒中蕴含着杀意。
这是一个父亲在得知孩子差点被人躲了性命后的正常反应，毕竟是血浓于水的亲生骨肉，哪怕亲情淡薄，有些东西终究是甩不掉的。
可沈舟遥却依旧淡然。
若说宋冉的眼泪还能让她有几分动容，可陆建平此时的怒意里又有几分是为他陆将军的地位颜面，有几分是为陆林深呢？
......
“爸，任侠说他那晚用陆林深的手机给您打过电话，我想问您，若是那天真有个万一，您会后悔吗？”
陆建平看着沈舟遥，一双眼睛苍老却又锋利，光芒晦暗不明。
沈舟遥从容的直视着他，脸上依旧带着淡然的笑意，丝毫不惧，“说这些没有别的意思，我知道你们之间的矛盾和隔阂，陆林深不强求我自然不会多嘴，只是他最近实在病得厉害，爸刚才扶他的时候大概也能感觉到，人瘦的就剩一把骨头了，大哥这事也并非他故意疏忽，今天收到消息睡衣外面罩了件外套就跑出来了，不然也不会折腾的吐血......“
“所以还请爸，就算不念及父子之情，看在他给大哥过了快半身血的份上，体谅一下，别再为难他了。”
陆建平端起杯子抿了口水，神情肃穆，没有说话。
该说的已经说完，沈舟遥笑了笑，看向宋冉，“妈也不要太难过了，我会照顾好他的，”她站了起来，欠身道：“我就先回去了，爸妈路上小心。”
“遥遥。”
转身离开之际，陆建平叫住了她，沈舟遥回头。
陆建平沉默片刻才道：“有空回家吃顿饭吧，等他好一些的时候。”
“好。”沈舟遥微微笑了笑，转身离开。
.
回到病房时陆林深已经醒了过来，正靠在床头望着窗外出神，神情专注，连她走进都没有察觉。
沈舟遥在床边坐下，将他扎着点滴的手放进手心轻轻暖着。
“想什么呢？”
陆林深回过神，看着她笑了笑，脸色苍白如纸，什么都没说，捏了捏她的手指便重新看向窗外，过了一会儿才道：“想这个冬天怎么这么长。”
“......是啊，怎么这么长呢，”她心疼的搓了搓他冰凉的手背，心头酸涩，“冻坏了是不是。”
他笑了笑，轻轻摇头，“想快点给你过生日了，今年好像总是让你难过，我想让你开心点，因为我而开心。”
“遥遥，虽然这么说很没用，但还是希望你不要再为我伤心了......会慢慢好起来的，身体和心都会的，给我点时间好吗？”
“好，我陪你，多久都等你。”沈舟遥点头，轻声道。
陆林深轻笑，“不会太久的，你开心些，我也会好的更快些。”
......
他的精神很差，方才沈舟遥不在他还有心撑着，想着要等她回来，看看她再睡，这下人回来了，便再也抵挡不住满身的困倦疲累，没说两句就有些坐不住，重新躺回被子里，拽着她的袖口睡着了。
沈舟遥也不嫌累，就保持着那个被他拽着的姿势靠坐在床边，再也没有把手抽开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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