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情于景

　　纪淮这几天挺怪的。
　　具体怪在哪里，景界说不清楚，因为大部分时候纪淮看起来都挺正常的。
　　但他知道，纪淮就是不正常。就算看起来再怎么正常，那也是不正常。
　　如果非得说这种不正常来源于何处的话，大概是对方这几天都比他早到教室吧。
　　明明是个常年踩点进教室的主儿，却在送了他生日礼物后开始一天天的争当第一，不但如此，在他第二个跨进教室门的时候，还会收获纪淮的注目礼X1，那眼神，就好像是在确认些什么，要说这其中没点儿猫腻他肯定不信。
　　但这猫腻到底是什么？
　　景界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娃娃机里剩下的那十六个竹筒。
　　但没办法，纪淮说了，一天只能夹一次。而夹子能夹稳的概率据纪淮本人所说是百分之一。
　　这就很难办了。不过景界也没过多的去在意这件事儿。

　　纪淮能早点到学校并不是一件坏事儿，无论是对纪淮来说还是对景界来说。
　　可打架显然就不是件好事儿了。
　　景界冲到人堆里的时候，纪淮正被廖总和何桑一边一个架着胳膊，脸挺冷的，倒是看不出有什么伤。
　　而与他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坐在地上半倚着凳子的一个男生，挺惨的，一手捂着鼻子，袖子上沾了很多血。
　　那男生看着眼生，景界确认自己没见过。不过学校这么大，他平时也不爱踏出教室，就算那人是隔壁班的学生，他没见过也实属正常。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纪淮为什么要打他。
　　景界和纪淮认识也快有一年了，先不说他有多了解纪淮吧，他就算是个路人，也没在这一年里看到纪淮跟谁动过真格的。
　　景界不知道这件事情跟纪淮最近的状态有没有关系，有多少关系，但纪淮打架了，而二中对学生打架的处分很严重，光是这一条就让人心烦意乱。
　　尼玛的才十几分钟不见这傻逼居然打架了，真出息啊。

　　就在景界愣神的同时，这一圈子的人都看到了他。
　　纪淮也看到了，一直冷着的脸跟化冰了似的一下子就恢复到可与人正常相处的状态。
　　“你事儿办完了啊。”纪淮朝着景界笑了笑。
　　“现在是说这事儿的时候吗？”景界翻涌着的心绪被纪淮这一句话搅了个天翻地覆，一时间都不知是该继续担心还是先给纪淮脑袋上来两巴掌。
　　纪淮闻言像是突然想起地上还有个人似的，哦，现在那个人已经被同班同学从地上拉起来了，他恍然，重新把视线转移到那留着鼻血的男生身上，“之前那种傻逼话你最好别再让我听到一次，要不然下回我就算拼着退学也得把你揍医院里去。”
　　哦，原来这次打架的程度还摸不到开除那条线啊。景界想。不过那人说什么傻逼话了？
　　说傻逼话的傻逼听到纪淮这话挺激动的，指了指纪淮，又指了指景界，张着张嘴，看起来还想说点什么，结果被自己班里的一个女生眼疾手快捂了嘴，旁边拉着他的哥们儿也说：“行了别说了，去医务室看看吧。”说着还拉着人往食堂后门拽。
　　说傻逼话的傻逼被捂了嘴往后拖，心里觉得挺没面子的，但架不住五班的人多，又有两个大高个在场，他也知道些利害关系，于是只狠狠瞪了瞪景界和纪淮便顺从的跟着自己班里的学生走了。

　　莫名其妙被瞪了一眼，景界觉得自己挺无辜的，但这会儿也没功夫心疼自己了，比起其他那些有的没的，他还是更在意纪淮有没有受伤。
　　“放心吧，就那玩意儿，来十个都不够打的，哪儿能反杀我啊。”纪淮被景界转着扒拉了一圈，懒洋洋的说道。
　　“就吹吧你，来五个你肯定就顶不住了。”林文心一屁股坐在了板凳上。
　　“那我也比他强多了呀。”纪淮说。
　　“那你还挺骄傲是吧？”景界没好气道，“到底怎么回事儿？”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一提到正事儿，纪淮好像就变得有点怂。虽然这种怂并没有表现在明面上，细节之处好像也不太好抓，可景界就是感觉到了，没有来由的，不知道从哪儿感觉到的，反正就在他说出那句怎么回事儿的一瞬间，这种感觉就升上来了。
　　“也没怎么回事儿。”纪淮说。
　　“嗐，都是七班那傻逼的问题。”廖总见纪淮磨磨叽叽的不进入正题，按捺不住身体里的洪荒之力，亲自开口解释道：“七班这节也是体育课，平时那小子就总爱躲食堂里吃东西，我碰到他好几回了，今天班长你不是不在么，我们看纪哥一个人挺惨的就拉他到食堂开个零食座谈会，结果在小卖部买东西的时候碰上那傻逼了，那逼看了纪哥一眼张嘴就跟同行的说这儿太恶心不买了，你说这叫什么话？”
　　“恶心什么？”景界蹙起眉。
　　“是啊，我们也好奇啊，纪哥还没反应过来我就先忍不住问他了，结果呢？天知道那傻逼怎么想的，说纪哥是同性恋。”廖总说着还觉得不可理喻，“他到底怎么想的？”

　　那傻逼是怎么想的景界不知道，他只知道纪淮在听到廖总说出同性恋三个字的时候身体微微颤了颤。
　　他自己好像也并不太平静，再一次问出为什么三个字的时候声音都有些抖。也亏得只是三个字，再抖也有个限度，不然就在场这些人，肯定能发现他的不对。
　　“可能是上回艺术节时候学校贴吧里那个CP贴吧，哎，就是你俩的CP贴。”廖总怕景界不知道什么叫CP，还打算解释，但被景界打断了让他接着往下说正题，“哦，反正那就是个娱乐性质的贴，文心姐都说了只是自娱自乐，就算我当时看了也没当回事，但那傻逼就当真了呗，非说你俩都是同性恋，恶心什么的，然后就被纪哥揍了。说真的，我当时也想揍他。”
　　旁边儿何桑也说：“是啊，要不是纪哥动作太快下手太猛，今天这单挑绝对得变成群架。”
　　“越说还越上瘾了是吧？”林文心啧了一声，“真要成群架你们几个就等着挨处分吧，看看学校会不会把你们开除啊。”
　　“对啊，去年不就有人打架被开除了吗？”廖总后知后觉，“我操，那孙子不会去找老师告状吧？！”
　　“显而易见。”林文心说：“都被打去医务室了，就算他不说，医务室的也会跟他们班主任反映吧。况且就他走的时候那个眼神，一看就没怀什么好意。”
　　有了林文心这么一打岔，大家注意力一下子就偏了，开始就七班那傻逼会不会找老师告状以及纪淮会不会被开除等一系列问题展开了讨论。
　　不过讨论是他们的，与景界纪淮无关。

　　七班傻逼那话确实挺傻逼的，如果当时在场的不是纪淮而是景界，景界觉得自己大概也会动手修理那家伙一顿。不过他动手的理由或许不是因为那傻逼说他是同性恋恶心，而是因为那傻逼说了纪淮。
　　景界不知道纪淮是不是跟他一样，他也不敢问，怕得到的回答与自己的想象无关。
　　“你没事儿吧？我怎么觉得这架是你打的啊？”纪淮不知道什么时候凑到了景界身边，因为怕打扰到其他同学的讨论，纪淮这话声音很轻，为了能让景界听到，他几乎是贴着景界的耳朵说出来的。
　　“啊。”景界回应了一个无意义的音节。他根本没听清纪淮说了些什么，从纪淮开口的那一刻起，他就只能感觉到轻扑在耳上的呼吸了。
　　“担心我被开除啊？”纪淮笑了笑。
　　景界这次把啊改成了嗯。
　　“放心吧。”纪淮说：“我没打的太重，顶多算个小摩擦，还够不上开除那条线。再说了，二中这几年挺在意升学率的，单冲我这成绩他们就不可能开除我。”
　　“恃靓行凶？”景界佯作不经意的偏了偏头，将自己的耳朵从那令人想入非非的呼吸中抽离。
　　“恃成绩行凶。”纪淮嘿嘿乐了两声，“我还是挺有分寸的好吧，要没想清楚这些我肯定不会动手，我这还等着你每周给我的日记呢，哪舍得被开除啊。”
　　“那您还是快点儿被开除吧。”景界说。

　　这次打架事发突然，谁都没想到，但大家的反应速度奇快，一致决定将这件事烂在肚子里，就连平时最守不住重大新闻的廖总都安静如鸡。可饶是如此，纪淮还是在晚自习的时候被胡洛叫去了办公室。
　　数学晚自习一下子变得索然无味起来，景界不知道胡洛会跟纪淮说些什么，也不知道校方最后会怎么处理这件事情，脑子里挺乱的，一道题算了三遍得出了三个不同的答案。

　　纪淮看得出胡洛心情不太好，不敢造次，一路安安静静的跟在胡洛后边儿到了办公室。
　　大晚上的，没晚自习的老师基本都会下班回家，有晚自习的则都待在教室里上课，办公室里原本的老师除了胡洛以外都不见踪影。
　　胡洛走到自己办公桌前也没坐下，手指在桌面上随意的敲了敲，问说：“知道我叫你过来干什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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