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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9 章
她感觉自己在不断坠落、安静地坠落。
她在这里做什么呢……
头顶的天空越来越小，黑暗逐渐包裹住她的身体。
不知道……好困啊……
她的眼眸逐渐阖上。
就这么睡下去也没什么吧？
【蕾西。】
……！
原来只有自己的空间突然流入了他人的声音，她挣扎着睁开双眼。
谁？
【蕾西。】
那个声音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反反复复地呼唤着她的名字。
对了……蕾西，是她的名字。
——有人在呼唤着她。
她不由向上伸出手，似乎想要抓住什么。
得赶紧醒来，不然……
玻璃碎裂的声音在周围响起，黑色的屏障露出了缝隙。
——我要救他才行！！
“砰——！”
屏障彻底碎裂开来，棕色的木柜、手里握着的香料瓶、倾倒的梯|子，以及接住她的透明触手。
她的嘴巴不受控制地说道：“蕾西小心啊！”
透明的小水母小心翼翼地将她放到地上，然后后怕地拍着她的脑袋教训道：“真是的，够不到让我拿不就好了，要是真摔了怎么办？”
“……”蕾西张了张口，什么也说不出。
“怎么了，哪里伤到了？”他捧着她的脸，没有五官的小水母动作中却完全地表露出他的关心。
“蕾西？”
“我……”她发现自己的声音嘶哑，目光贪婪地想要将他的身影刻入内心，却迟迟不敢伸手触碰，“我真的不是一个好搭档。”
“我胆小、自私、不思进取还特别弱小。”
“如果你遇到的不是我，如果当时没有和我签订契约，那你现在应该还在哪里自由地品尝美食。”
透明的小水母漂浮着，安静地看着眼前泪眼朦胧却强撑着不让泪水落下的少女。
“你是灵界狩猎者，有着半个序列3的实力，遇上敌不过的人也能逃走，如果……不是因为我……”
“为什么……只有我……”
黑色的阴影再次攀附上她的身体。
小水母伸出了手，上面是一朵略有些枯萎的玫瑰。
她瞪大双眼，阴影停顿住。
“蕾西，我已经很小心保存了，可还是变这样了！怎么办啊？”西姆苦恼道。
她听到自己回答：“没想到你还保存着啊。”
“那当然啦！这可是你送我的‘最最亲爱的伙伴’的象征呢！”
“呜哇，你这么一说感觉好害羞……我当时到底怎么说出口的……咳咳，西姆，花总有枯萎的一天的。”
“诶！不要！我不要它枯萎！我要永远和蕾西做朋友！”
“它枯萎也不代表我们友情破灭啦……这样好了，我以后每天送你一朵花好不好？而且每天一种怎么样？”
“好呀好呀！还要每天一条烤鱼！”
“得寸进尺啊你这小子……”
“嘻嘻。”小水母亲昵地缠绕着女子的脖颈，冰凉的身体蹭着她的脸颊，“我最喜欢蕾西了。”
蕾西努力地扬起笑容，哽咽道：“嗯……我也最喜欢西姆了。”
水龙头上的水珠坠入洗碗池中，水纹荡漾开来，连带那娇小的身躯一同模糊。
她情不自禁地想要伸出手，那始终回荡在她耳边的呼唤制住了她的手。
【蕾西。】
然后有谁握住了她的手，手心传来冰凉的触感。
“你来啦。”青年漆黑的眼眸犹如黑曜石般夺目，黑色的卷发似乎精心打理过，他身着华丽的戏服，唇边挂着优雅的笑容，轻声呼唤着她的名字，“威娜。”
她看着青年，没能说出话来。
这是被她两度杀死的人。
他松开她的手，轻轻打了声响指。
四周一下变得不一样。
红色的椅子，昏暗的灯光，她坐在最前排的正中央，即像观众、又像是等待审判的罪人。
帷幕渐渐拉开，站在台上的黑发青年身着金丝镶嵌的祭司服，俊美得像是工匠之神所雕刻出来的最完美的作品。
他微微行礼，然后开始吟唱起他故乡的祭祀之曲，空灵、神秘、有着洗涤人心力量。
一位同样身着祭祀服，带着面纱看不清面容的黑发女子和着歌声在翩翩起舞。
他们的身后，一只巨大的八腿魔狼轻轻俯趴在地上，狼首靠在自己的前腿，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们。
渐渐地，女子旋转停驻，裙摆落下，她提着裙角微微行礼退到魔狼身旁，将自己陷入那厚实的皮毛之中，和魔狼对视一笑，似乎说了什么。
而台中央青年的歌声由“静”接上了“动”，神圣的祭祀服被他一把丢开，他换上了一身骑士服，手握长剑，正义凛然地和突然蹿出的敌人们对战。
铿锵的剑鸣声化作音符融入乐曲中，激烈、昂扬、让人热血沸腾。
抛下胜利的旗帜，他又化作多情的吟游诗人，他赞美着公主的美丽、歌颂着英雄的伟业、哀叹着世人的愚昧、痛斥着战争的残酷。
在他的歌声中，戴着王冠的国王威严地立于王座之上，贵妇人手持折扇优雅地挡在嘴边，热情的商人招待着过往的客人，舞女提着裙摆翩翩起舞，精灵在森林中高歌，巨龙在空中飞舞……
那是她一生中所见过的最为惊艳的表演。
最后这位为舞台而生的王，站在舞台中央，在那激昂的尾音落下之际，对着她刺出了长剑。
剑横在她的脖颈。
她没躲开。
或者说她不想躲开。
她看着青年冰冷的神情，觉得这是理所应当的。
她欠了他两条命。
“你觉得这就是赎罪？”青年声音低沉，“还记得我最后说了什么吗？”
最后……？
“看来睡太久什么都忘了，那我就再说一遍吧。”
他叹气道，冰冷的神色渐渐柔和。
“帮我照顾好灵，还有……”
“活下去，我就原谅你。”
他手中的长剑化作一朵盛开的蔷薇，别在了她的发间。
“——威娜，活下去。”
突如其来的强风吹过他们的中间，漫天的花瓣遮挡住她的视线。
“切斯特……！”她的双手横在身前，抵御着强风，试图睁开双眼去用目光追寻那黑发青年的身影，却隐隐只能看到他躬身朝她行了个谢幕礼，然后消散在花瓣之中。
当她终于将双眼完全睁开时，一切又回归了寂静，她的眼前只有那扇熟悉而又陌生的剧场出口。
她正想回头，散场的钟声回荡在整个剧场里，似乎在催促着她。
她低垂下头，将脸庞埋入手掌之中，许久未曾动弹。
【蕾西。】
她抬首，带着通红的眼眶，用力推开了门。
那是一间不大不小、平凡普通的房间。
客厅里摆放着沙发和电视，角落里放着几小盆绿植，发鬓略微发白的中年女子正拿着小喷壶给叶子洒水，对着一些枯黄的叶子面色有些苦恼。身体略微发福的中年男子则窝在沙发上看着电视剧，磕着瓜子，手里抚摸着一只窝在他膝盖上睡觉的胖嘟嘟橘猫，时不时被剧情逗笑。
银白色的月光从她身后照射进房内，她抓着门把手，立于门边，静静看了会儿。
她闭了闭眼，狠心转身想要离开。
[小双，你回来啦。]
——是爸爸的声音。
她瞪大双眼，握着门把浑身颤抖地僵立在那里。
[小双，你要去哪？]
妈妈温柔的声音让她突然无力地跪倒在地上，捂住脸不敢再看他们一眼。
[遇到什么事了吗？不怕，爸妈都在这。]
[我……]
她抽噎着、狠咬着牙，但话语还是软弱地随着泪水止不住从指缝间漏出，语无伦次。
[我、我很害怕，突然来到这个没有爸爸妈妈的世界，又饿又冷还被人打，可我还是拼命活下来了。]
[魔药很难喝，比妈妈熬的中药还要难喝，还很痛，每次都看到莫名其妙的画面。]
[超能力根本没有小说里那么酷炫，失控的样子即难看又恐怖，越来越不像个人真的很害怕。]
[吃的东西完全不合胃口，根本就是黑暗料理！只能自己去研究去还原，这个时候都很庆幸老爸是厨子从小带我在厨房玩……]
[我遇到了很多事情，遇上了很多人，我还做错了好多事，他们太温柔了，但太痛苦了，我只能懦弱地自己惩罚自己。可就是这样自私懦弱的我还是有人不惜生命来救……]
[我要尽快出去才行，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我不能违背他们的心意，我不能继续伤害还关心着我的人。]
[这我都知道……！可我、我……]
她趴伏在地上，蜷缩成小小的一团，像是幼童一般竭力哭喊着。
[我好想你们……好想你们啊……！]
[一想到我出去就彻底见不到你们了，我……我……]
有谁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头发，带着熟悉的温度。
就像是她小时候因为做噩梦，抱着枕头钻到爸妈被窝中间，被妈妈揽到怀里，轻抚着她的头。
【没事的，爸妈在这里。】
泪水愈发汹涌。
模糊的视野中银白色的月光逐渐染上绯红。
她用力擦着眼泪，踉跄着站起身来。
[我……一直都是没用的女儿，没能尽孝还老惹你们生气，总是长不大，享受着你们的宠爱却又不耐烦你们的说教，不可理喻到了极点。]
身后什么声音都没有，可她能感觉到他们就站在她身后注视着她。
她仰望着那逐渐被绯红吞噬的银月。
就像她失去一切的那一天。
[对不起，没有珍惜和你们一起的时间……]
[对不起……]
一大一小的手分别搭在她肩上，轻轻推了她一把。
她踉跄一步，跨出门外。
她下意识地回头，可那里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蕾西。】
她回头，迈开步伐，脚步逐渐急促，她飞奔起来。
不顾一切地向着前方奔跑起来。
——还有人在等着她。
身边的晶体开始闪现着各种画面。
“……好吧，那我就帮你一次，看在同族的份上。”
“太棒了，我就知道蕾西你也是懂得这份价值的人！我们一起来研究辣椒和牛的杂交吧！”
“哦呵呵，小蕾西的菜色果然最棒了。”
“蕾西，一定记得回来参加我的婚礼啊！”
“蕾西，你有喜欢的人吗？”
“愿风暴眷顾，愿幸运降临。愿你能拥有无愧于心、不留遗憾的一生。”
“蕾西，我想吃烤鱼~”
“哼，没用的家伙，站起来！”
“嗨，你们好，我是今天的‘多情诗人’切斯特。”
……
开心的、悲伤的、幸福的、绝望的。
无数记忆的片段如流水般在她身边流过。
她不敢停下、不能停下，径直地向前奔去。
【蕾西。】
在世界的尽头，一位戴着礼帽的黑发青年向她伸手，带着让她心动不已的温柔笑意。
【你的料理是‘世界’的宝藏。】
他这么说道。
于是她拼尽全力，握住了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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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够符合章节标题了吧……（心虚探头.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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