枳生淮北

　　傍晚时候顾枳给贺一一打了通电话，说了晚上要去莫当和韩苋楚吃饭。
　　电话那头贺一一听完后，语气颇为严肃：“挑衅、赤裸裸的挑衅！我看吃饭是假，给你脸色看是真。”
　　“……不会吧，她说想要谢谢我那天送她去医院。”
　　贺一一似乎啧了一声，说：“搞不懂，现在这年头都流行前女友离婚带着小孩儿来找前男友的吗？亓遇这样，你家江大院长也这样。亏我还以为你家江院长是个好人……我可告诉你顾枳：你千万、千万不能像安安那样窝囊啊！我认识的顾枳可不是这样的！“
　　“不会。”她不会像安安那样，而江淮北也不是亓遇。
　　“最好！我跟你说你要是被那什么韩苋楚欺负了，我肯定能冲过去揍她一顿，管她孕不孕妇的！”
　　“好了，我会顾好自己的，先挂了啊。”
　　刚挂断电话，江淮北已经换好衣服从衣帽间出来。
　　“和谁打电话？”
　　“一一，闲聊了一会儿。”
　　说完顾枳进了衣帽间准备换衣服。
　　看着自己落空的手，江淮北感觉最近她是不是对自己有点冷淡了？现在想要牵个手都给避开了？

　　车子还没有到莫当，行驶在路上。顾枳总觉得胸口很闷，看了看车窗外的天，心想怕是又要下暴雨了，最近几天总是在晚上下起大暴雨，大概就是夏天要来了吧。
　　停好车后，江淮北很自然地牵起顾枳的手，这次没有落空，倒是冰冷的触感令他皱了眉，接着把顾枳的手放进自己的外套口袋里。
　　从昨天开始他对她就非常好、非常好，好得……让她觉得有些刻意。
　　一路上她总是忍不住抬头望向他轮廓分明的侧脸，紧绷的脸上看不出其他情绪，只有冷漠。
　　事实上他脸上经常有的就是冷漠，只有在面对外人时才会露出那副没有任何温度的温柔模样。有些人，看着温柔，可实际心比石头都冷；而有些人，看着冷漠，可实际心却很暖。无论他是何种表情，顾枳总能在他眼睛里看出他的真实情绪。
　　呐，比如现在，尽管他冷着一张脸，可是他眼睛里的温暖却是藏不住的。只是她不知道这温暖，是给她、还是给韩苋楚的……
　　推开包厢门——扑面而来的冷气令她不由得打了个冷颤。这样的天气就开这么大的冷气是不是疯了？
　　几乎一瞬间，她肩头已经被披了一件江淮北不知何时脱下来的外套。
　　见到他来，韩苋楚猛地从椅子上起身。也许是身子重，她踉跄了一步。
　　目光落在揽着顾枳肩膀，江淮北的手上，韩苋楚脸上闪过不自然。
　　“你们来了。”
　　“韩小姐。”顾枳点头回应。
　　她勉强扯起笑来说：“今天我特意请顾小姐来吃顿饭，是想谢谢那天你能送我去医院。”似是无意般，她咬重了“顾小姐”三个字。
　　“不用客气，是别人我也会这样做的。”顾枳浅笑。
　　坐下后，韩苋楚递过一本菜单给顾枳，“顾小姐你喜欢吃什么就点什么，莫当的几个招牌菜味道还是不错的，以前我总是点这个醋溜里脊，酸甜度正好！”她玉白的手指点在菜单那一栏，“还有这个鱼汤，也是很好喝的。说起来因为我喜欢喝鱼汤，当初淮北还特意去学怎么做呢！”
　　“是吗。”顾枳眼睛看着菜单，但心思全然不在这上面。
　　她听得出来，韩苋楚在向她炫耀。
　　“对了顾小姐……”
　　“江太太！”顾枳脱口而出，“我结婚了，可以叫我江太太。”
　　“……是我失礼了。”韩苋楚讪讪收回手。
　　江淮北暗自好笑，他发现，自己是真的很喜欢顾枳任性的样子。
　　至于韩苋楚如何，他当真不在意。
　　菜很快上桌。
　　江淮北夹了一筷子笋干到顾枳碗里，顾枳夹起来安安静静吃下去；江淮北舀了一碗鸡汤递给她，顾枳安安静静喝下去。
　　面对听话乖巧的顾枳，江淮北显然是很满意。她爱挑食还不爱吃饭的毛病不轻，这下身体刚好就能吃下这么多东西，自然心里欢喜。
　　“这个你爱吃，多吃些。”又是一筷糖醋里脊夹到她碗里。
　　顾枳深吸一口气，夹起来塞进嘴里。
　　——以前我总是点这个醋溜里脊，酸甜度正好！
　　刚才韩苋楚的话仍然历历在目。
　　再看着碗里的菜，她顿时没了胃口，也不想再喜欢醋溜里脊了。
　　“多吃点饭，别光顾着吃菜，你身体才好些就不吃饭。”江淮北伸出筷子敲敲顾枳的碗沿，对她只吃菜不吃饭的动作颇有不满。
　　明明是饭桌上很失礼的动作，然而江淮北对顾枳这样做起来却有一种老夫老妻的自然感，令旁人堪堪生出羡慕来。
　　韩苋楚看在眼里，心里很不是滋味。她开始后悔了，原本是想给顾枳难堪，可到头来难堪的还是她自己。
　　顾枳将韩苋楚的表情尽收眼底，反观江淮北——从头到尾没有个韩苋楚说过一句话，没有分给过她一个眼神，全程都在对顾枳细心照顾。
　　偏偏是这天衣无缝的关怀，在顾枳看来，反而像是在刻意做给韩苋楚看。
　　拿着她做挡箭牌，演一出夫妻情深吗？
　　好，如果你想演一出戏，那我会配合你……
　　短短十几分钟，顾枳已经被喂得很饱了，实在是不能再吃了。
　　对面韩苋楚放下几乎没有动过的筷子，浅浅开口：“淮北，你对你太太真好。”
　　这下江淮北倒同她说话了，不过眼神还是在顾枳那儿。他说：“她身体不大舒服，本来是不想她来的。”
　　“那……现在好多了吗？”
　　“有点虚，吃完了我带她赶紧回去。”江淮北说话间已经替她剥好了一颗水煮蛋，把里面她讨厌的蛋黄剔出来，蛋白递给她。
　　顾枳接过。
　　以前他也是会照顾她的，只不过从来不会这般细致入微。有韩苋楚在这，顾枳不会天真的以为他是真的在对自己好。
　　顾枳觉得自己真的很可悲，尽管知道现在他的温柔并不是对自己的，可还是义无反顾贪恋着。
　　听见他的回答，韩苋楚脸色又白了白。她坐不住了，受不了她的江淮北有朝一日对别的女人比对她好。
　　韩苋楚扶着腰缓缓站起来，一边说：“既然这样不如早些回去歇着吧。我不知道她身体不舒服，是我考虑不周了……正好我还有些事，那我先走了吧。”
　　“韩小姐一个人方便吗？”顾枳问。
　　韩苋楚看了眼专心剥第二颗蛋的那人，笑容苦涩：“没事，打车过去就好。”
　　“你路上小心，帐记我这，顾枳吃完了我们也走了。”江淮北说。
　　“明明说好我请客的，结果还是你付了钱……那改下次吧，下次我请你们。”韩苋楚尽量让自己笑得自然些，哪怕脸快僵了。
　　人走了，饭桌上江淮北依旧替顾枳剥着第三颗蛋。
　　“吃吧。”
　　看着递到面前来的蛋白，顾枳别过了脸，说：“人已经走了，不用再继续了。”
　　“嗯？”江淮北照显然不明白她的意思。
　　顾枳呼出一口气，“回去吧，我累了。”
　　“饱了？”
　　“嗯……”
　　“那回家吧，看你也还有点余热。”说着顺手把原本要给的蛋白塞进了自己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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