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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成(七)
陆婷刚松开的手指立刻又收紧了,将他拽回来拎到了火焰的边沿,这或许只是对方拖延时间使用的诡计,但对方脸上猖狂的笑让她不得不在意,自己已经失算了太多次,经不起这样的威胁。她瞪着眼睛对他侧目以视,“你说什么?”
鹰眼眯起眼睛微微一笑,抬起自己仅剩的一只手臂拉开了脸上的蒙面。还是那张昨天才见过的面孔,只不过此时此刻他脸上沾着斑驳的血迹,正咧着嘴对她露出癫狂的笑。陆婷觉察到了诡异的地方,她皱着眉头睁开双眼,想起了昨天自己一拳挥到对方脸上时候的画面。那时候她右手挥拳打在了他左脸上,他的脸被揍得扭曲变形,脸上那道赫然的伤疤也挣开,拉扯着周围的肌肤。但那道疤,应该是在右脸上。
可他的不是。
陆婷蓦地有些心生惶恐,哪怕对方的刀抵在自己胸口的时候都没有这么害怕,她揪着鹰眼衣襟的手开始不住颤抖,却依然靠理智制约还在紧紧抓着对方没有撒手。
鹰眼看见她愣住的表情,向前迈了一步反而逼近她的跟前,压低身子展示出了压制的气势。“对,就像你现在胡思乱想的那样,正有人用长枪瞄着那个人的头颅,你杀了我,她一样也活不成。我想知道……你会怎办?”鹰眼翻出了手里的弯刀,刀尖贴着那个被自己戳开的伤痕,“你想试试吗?”
他把陆婷刚刚说出口的话还给了她,她下意识地喘着气,声音瑟瑟发抖,表情终于丧失了之前强硬的态度,变得畏缩起来。她侧过脸望向不远处的冯薪朵,对方撑起身子也看着她,脸上露出了不解的神色,伤势剥夺了她敏锐的感官,让视觉听觉都变得模糊不清,因此她不能准确的判断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只知道本来已经得手的陆婷蓦然收了手,这定是被什么条件要挟了才会这样。
我都已经这样了别让我再思考这么困难的问题了啊,冯薪朵不禁在心里叫苦,她屏住气息抬起头,看了几秒才辨认出了鹰眼脸上的疤痕。她捂着伤口的手在微微颤栗,就剩这么点血还要强人所难让我用在脑上。脸上这道疤和他利落的腿脚已经证明了这不是昨天被他们捕获的那个“鹰眼”,他们有着相似的身手,惯用武器却有些微偏差,恐怕从一开始这个人就不是“一个人”,是身手和样貌给了所有人这样的错觉。人们都说“他”从不失手,如果一开始就是一明一暗的话那的确胜算要高得多。这也能解释吐真剂的时候为什么他不承认自己说过的话,因为那根本就不是“他”说过的。一开始袭击进城队伍的时候,那个不正常的射击间隔和方式方法,还有和自己见面的时候突然落下的小黑珠,也就很自然能说得通了。
的确是自己愚钝了,这么多东西摆在面前还是没有得出结论,恐怕他之所以能混入伯爵府,或者被捕的那个人能出来也是因为里应外合,这真是个诡异的招式。可他又为什么要大费周章,从一开始就带着调戏的心理玩弄她们,还不是因为她们“好玩”?
“呃……”冯薪朵咬着唇边把手臂撑起来,再次挺起了身体,她不用抬头也知道陆婷现在是什么表情,可是既然你还是被唬住了,我也没有办法。她们的确是很“有趣”,玩弄相互在意的人正迎合了这两个变态的口味,他们只要控制住一方,另一方就会变成他们手中可以为所欲为的玩具和被囚的猎物。就像现在的自己瘫在地上一命呜呼,这比用枪指着陆婷的心口还要有用。
“你如果轻举妄动,她立刻就得死。”鹰眼在陆婷耳边说道,“不过我还是比较希望你看着她死,我避开了脏器,让你可以看得久一点。”他故意拖长了“久”的发音,语气得意又慵懒。
“你!”陆婷心口有一股迸射的火焰瞬间淹没了她的脏器,像是灼热的熔岩慢慢淌过心尖,带着能把她烧穿的炽热和疼痛渗透着胸膛。她现在手里攥着的不是鹰眼的衣襟,而是冯薪朵的命,她生的希望在自己指缝之间悄悄流逝,任凭她攥得再紧也无济于事。
她该怎么做?她以为面对制度和律法自己可能不是无敌的,那么至少在保护她躯体的这一点自己可以做得够好,现在想来这是她愚蠢的自信啊。
“大哥,别……听他的。”冯薪朵其实并不知道他们在那里耳语了什么,只知道无论是什么,一定都是些以自己的生死要挟她妥协的话,可他是个疯子,无论他怎么威逼利诱也都是些没意义的话。“别听他的……”她摇晃着身子想要起身,才发现这副躯体已经不怎么听话了。
“冯薪朵!”陆婷的声音甚至变了声调,她既怕鹰眼说的有枪在暗地里指着她是真的,也怕她乱来加速了死亡向她逼近的速度。
“别动。”鹰眼甚至没有动手阻拦,只是用低沉的话语呵斥住了陆婷想要动弹的意图,再勇猛的猎物也有弱点,只要掌握了它们的弱点,就能令它们唯命是从,这种凌驾和操纵的感觉过于舒爽,使他甚至忽略了断肢的疼痛。“你想让她脑袋开花吗?你一步都不准动,这就是我们说的报应,懂吗?”
“你死定了你这个混蛋,你还有另一个你,不论你们有几个人我都不会放过!”
啪!鹰眼回手抡在了她脸上,面颊上灼热的痛觉蔓延开来,可让她怔住的不是脸上的那一巴掌,而是冯薪朵凝视自己的眼神。她张开苍白的双唇说了一句什么,却被震耳欲聋的焰火声完全吞没了。然而陆婷看着她,无力地摇了摇头,却知道说什么都晚了。
冯薪朵隐约听见了几个词句,才知道是威胁陆婷说有人用枪瞄着自己的脑袋,你是真被我受伤的样子吓傻了吧,我处的这个位置哪里有什么可视的范围安排抢手,我是个将死之人,何必再浪费颗子弹。他们压根就是瞄着你呢,再跟我争论谁是笨蛋,可别嘴硬了。
接着我。她是这么跟陆婷说的。
“不要!”陆婷大喊一声,刚想动身就被鹰眼手拽住了领子。
她眼看着冯薪朵挺直身子吸了口气,闭着眼睛攥住身后的剑柄,猛地用力把剑拔了出来。身前身后的口子像破了的水袋,一瞬间涌出了一股深红的液体,她的身体也只有那么娇小瘦弱,盛不了多少血液,她究竟还剩多少可以保命,陆婷已经不敢想了。她伏在地上喘了几口气,疼得喘息,喘得轻咳,却始终握着剑柄没有松手。
“哦?她为了你想自杀啊。”鹰眼发出了轻声赞叹,“这倒是……新鲜。”
她望向地上奄奄一息的人,心中燃起了自焚的火焰,如果可以,陆婷宁愿被烈焰吞噬被浪潮溺死也不愿见她这么痛苦。她的怨念和悲愤化作了眼中的泪,这大概是父亲的事之后她第一次这样脆弱,这样无助,这样伤心。
冯薪朵知道自己没有时间了,这是最后的手段,你可别浪费了。
她抬起头看到鹰眼的视线在愣住的陆婷身上,然后提起了自己仅剩的那点力气,眼神瞬间变了色。自杀,你未免想得我胆子太大了,我可不敢。她借着手臂撑地的力道爬起身,这是鹰眼以为她绝做不到的动作,他们之间也不过离了个三五米的距离,她跌撞了一下纵身向前,把手里的短剑送回了鹰眼身上。只不过不是还给他,是插在了他胸前。
陆婷在旁用尽力气扛住了想要挣脱的鹰眼,把他的胸膛露给了冯薪朵。可她受伤太重手上力气不够,只插进去了数个公分,陆婷抽手猛地用掌根顶住剑柄,把它全都插了进去,银色的剑面一分一厘都没有露在体外。
鹰眼瞪着眼睛仿佛对这个结果难以置信,他滑坐在了露台的边缘,但他还没有全输,因为那些话并不是完全在唬人。
陆婷的确拦腰将冯薪朵接了下来,无奈她已经力气全失,一下子都压在陆婷臂弯里她也没有接稳,两个人摔到了地上。这时候陆婷觉得有什么很快的东西划过自己头顶,在后面的石板地上留下了一个深深的弹痕。这个方向是来自自己正对面的侧楼楼顶,她刚才所站的地方被鹰眼挡住了弹道,其实只要他挡在自己面前,大概对方也不敢开枪,但凡事也有个例外,谁知道他们到底丧心病狂到什么地步。
“快躲开……”冯薪朵在陆婷怀里拉了一把她的衣服,这也就是她全部的精力了。
对方切换子弹的间隙大概只有几秒钟时间,陆婷忙不迭的把她裹在怀中向旁边翻滚了几下,躲开空旷的地域,然后把她拖拽着藏进了花架下面。她路过的地方在洁白的石板地留下了斑驳的血迹,陆婷摁住她腹部的伤口,但手却不够用了,前后贯穿的伤口堵也堵不住。陆婷用另一只手用力砸着身后的大门,砸得门窗都在震颤。
“冯薪朵……你要干什么啊……”原本打扮精致利落的阿切拉伯爵,此时此刻低垂着面孔,凌乱的发丝糊在脸侧,这副模样就算是当初比试的时候她也不曾见过。看着对方哭的感觉,其实真的不怎么好受,她原本以为每次自己哭的时候,她说那句“别哭”是在耍帅呢。
“谁让你……太笨了。”冯薪朵笑道,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笑,可能只是不想雪上加霜,欺负一个已经如此落魄的人。
身后的门终于裂开一条缝隙,温暖的气流和嘈杂的歌舞声冲了出来。但是陆婷一句话也说不出,埋下身子将冯薪朵揉进了自己怀中,低声呜咽。
“大……”开门的林思意本想说她已经拦不住想要观赏焰火的人了,你们到底要玩儿到什么时候,结果一开门就看见了靠在门边的陆婷,她身上身下全是血迹,对面的露台上还坐着个被插了一剑的人。吓得她顿时白了脸,“陈佳莹!”她嘶哑着声音朝身后大喊,“亲卫列队!小十七!”
龚诗淇在房间里面应了一声,立刻按照历来的演练带着涌进来的亲卫围住了不明所以的舞会嘉宾,将他们按照顺序带离房间到其他地方等候。事出突然,不知道这次的刺杀是否与在场的人也有关系,因此不能将他们立刻放走。
“西楼楼顶还有一人,抓不到就射成筛子!”
陆婷带着哭腔的声音传入了挤到跟前的李艺彤和万丽娜耳朵里,她们早就看见一直站在旁边的冯薪朵不见了踪影,又看陆婷也不在就猜出了一二。她们凑到跟前才看清露台上血腥的场面,万丽娜站在后面倒吸一口气捂住了刚想惊叫的嘴,李艺彤喊了一声姐就跪到了地地上。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短短不到十分钟时间怎么就这样了……
接着她听见了身后齐射的枪声,李艺彤怒骂了一句不知道什么,突然起身抽走了身旁亲卫的佩剑,扯掉身上华服那些碍事的配饰,站在露台上遥望着西方。在那个倾斜的尖顶背面躲着个避开子弹的人影,就是你们干的咯?她握紧了手中的利剑,眼神中的悲痛化作了怨恨,翻过露台的栏杆向那个方向去了。
听见呼喊挤到前面的陈佳莹心里惴惴不安,每次有人这样撕心裂肺的喊着自己,就一定不是什么好事,但她真到了门边才知道这已经不是坏的问题了,她觉得别人是把她当成神了吧?这么多年以来她也没几次失手所以给了她们错觉吗,这个画面她可真的是心虚了。陈佳莹跪下来推开陆婷的上身,这才看见了冯薪朵身上的口子,不,是两个口子。
“你们这!”陈佳莹想骂出口,可也没时间留给她骂人了,她扯开身上刚做的华服把裙摆全都撕断了,前后按着还在流血的伤口,她又回头看了看地上的血迹,如果默认这都是冯薪朵身上流出来的,那可真的……她晃了下头不再继续想下去了。“大哥把她送我那儿去,快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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