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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访
枯藤老树,草房。小桥流水,石屋。
......
拿起毛笔,大可一切作那浮云。可这回,墨鹏却觉笔愈发沉重,皴染作石,只觉心口发烦,只有勾描时草屋才觉好受那么些许。
“哥哥。”
看着画,墨鹏轻喃出声,脑里兀地响起“稻香的旋律,可没哼几下便乱了调,眼角温热着。他清楚得很——这发达的泪腺又要作妖了。
墨鹏真想骂自己一声软蛋。他不想哭,因为这着实没什么可哭的。
哥哥结婚不是错,甚是和自己八竿子打不着,谁都没错,他不必要去哭的。
“呼......”
墨鹏落了款,盖下章,看着墙角被画插满了的几个编篓吁了口气,历时数月,时子熙的尾款终该付清了。
“拿下去。”
看着编篓自言自语,唇口翕动,墨鹏把头伸进筐柄上系着的绳里,直起身子,任那麻绳紧勒着后颈,腆起肚子顶那编篓,摇摇晃晃地把它们运到了楼下。
楼梯踩得“嘎吱嘎吱”响,闻声,颖姨放下锅铲,从厨房里探出半个身来,看着墨鹏抿成一条线的嘴唇,微倾身问道:“需要——”
“不。”
墨鹏坚定地摇了摇头,任那汗水蛰过脖颈,薄唇紧抿。他急切地想做些什么证明自己,比如挣钱,比如搬东西。总之,他得活得像个男人。即便自己本就是男人。
困在屋里,活像只金丝雀,墨鹏觉得自己甚是不如金丝雀,毕竟,金丝雀还是有翅膀可打理,的,他墨鹏则一无所有。
跑上跑下,五个编篓整整齐齐地列在了玄关旁。墨鹏搬完画作便走进了主屋,翻出用户口本和身份证,小心翼翼地转移到文件袋里。
看着房内的陈设,墨鹏挺起的胸膛不觉内敛起来,对于父母,墨鹏的感情总是很微妙,有种难以述说的情感。想到哥哥的婚礼上,父母五湖四海的朋友都要在晚宴上看到自己,看到一个残疾的青年。墨鹏只觉心口发闷,铺天盖地的自卑感让人他不过气来,呼哧呼哧着,活像那破烂的火车头。
夜很快就降临了。
用过饭后,墨鹏坐在门口待时子熙,颖姨则是卖力地拖地,擦着那干净得不能再干净的瓷砖,微微喘着气,仿佛地上真有什么脏东西似的。簇拥在皱纹里的眼在门和电视间反复横跳。
九点已过,时子熙还是没来,墨鹏忽然想起了那张小纸条,上楼寻了寻,找不着了,索性返回门前。
“你,您知道,时先生......他?”
颖姨杵着拖把,手背蹭了蹭额前的汗珠,看了眼墨鹏便垂下眼来。她很少主动和墨鹏交流,甚是连敬称也难以开口,每不论是“你”还是“您”,总含糊着一晃而过。
“他,一会就到。”
墨鹏喉结滚了滚,沉声应道。
看着紧闭的门,墨鹏感到有些恍惚,各种难受的情绪从四肢百骸涌上心头,有默契般拧成一股绳,勒着脖子喘不过气,甚是要憋出泪来。
“该死。”
这该死的感觉,这该死的懦弱。
墨鹏狠狠咬了口舌尖,在门前左右踱步,从左疾步向右,从右移步向左,像不知疲倦的钟摆,循环往复。事实上,他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着急,只不愿让自己闲着。
他总得做些什么来消耗体内里多余的水分,他的眼睛已足够雪亮,不必要再洗,倒缺汗水洗刷凡尘俗体内的污浊和愚笨。
“怎么还没来。”
墨鹏瞧着走到八点五十的时钟,起脚为时子熙留了门,他得歇歇,那家伙若到了,推门进来便是了。
临近九点,时子熙终于来了,手里的东西裹着块黄白色的老布,连同玉石馆的会员卡献到墨鹏身前,手脚快得让墨鹏的责备也没说出口。
“师父,我来了。”
时子熙小小地唤了声师父,替墨鹏把带来的小玩意横抱在胸口,那狭长的睫毛一扇一扇,眨巴着眼,像是要把身上所有的阳光都抖到墨鹏的身上。
“真是谢谢了。这大晚上的,还劳烦你跑这一趟。”墨鹏耸了耸肩,眼神示意向四下的编篓,“这些是你的。”
“我这不是怕被拒绝嘛。”时子熙挠了挠头,自己专属的拖鞋还插在下层的鞋柜里,显然自家师父并不喜欢这深夜来访。
“我能拒绝什么,拒绝我的金徒弟吗?”
墨鹏哼笑一声,没待他再说两句,颖姨便端着水小跑了过来,身上的围裙早已脱下了去。
“时先生!您......水。”颖姨递上了玻璃杯,从鞋柜拿来了鞋子。
“谢谢。”时子熙优雅地接过水杯,轻抿一口以示感谢,嘴角微微扬起,冲颖姨眨了眨眼睛。
颖姨报以浅笑,点点头又摇摇头,手蹭了蹭裤腿,支吾一阵便退下了去。
“你的小纸条我不知道掉哪了,是有什么话要说吗?”二人的小动作墨鹏看在眼里,看着时子熙,把那声压得低沉。可瞧着人亮晶晶的眸子,又觉迁怒于人非君子所为,放软了语气,努力让自己显得更轻松随和。
“啊——那不重要。”时子熙耸了耸肩,“我只是说我来的可能有点晚。”
“就这样?”
“就这样。”
时子熙陈恳地点了点头,瞧着墨鹏的眼神,着重地又点了几下以增加自己的可信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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