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成香

　　（本作品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

　　她迟钝的反应着折罗留下的最后一句话，不信的东西，就不要白费力气，是什么意思？难道他看出了自己对他的怀疑，所以才心灰意冷吗？

　　可是，他们两人说的都是实话呀！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呢？为什么明明两个人都从未欺骗过对方，可就是无法再彼此信任呢？难道身份真的就那么重要吗？

　　不！一定不是身份的问题！就算她知道折罗是妖君，可她也愿意如先前一样待他的，这一点，折罗一定是知道的，她不信折罗不知道！可是……折罗对她呢？如今自己只是个被六界抛弃的怪物，折罗还会像原来那样收留她、给她温暖吗？

　　小玉突然很害怕，好像自己真的一个依靠也没有了，就这样被六界无情的抛弃。但她拼命地安慰自己，不会的，不会的……折罗他不会这样对我的，他早就知道我的真身不是妖界中人，但还是陪我一起过了两百年，就算现在他变了，但也一定不会因为这个而瞧不起我的……

　　而且，还有鬼阙，鬼阙对我一直都那么好，他不会抛弃我的……

　　若埃还在蓬莱等我，她那么善良，就算知道我不属于六界，她也一定会像以前一样对我好的，我们是好朋友，她怎么会嫌弃我呢？

　　还有，还有那个外冷内热的颜掌门，他虽然看起来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却救了自己那么多次。可是，如果知道了我的身份，他会不会厌弃我呢？

　　越是安慰自己，心里越是空洞。小玉觉得海上的风有些大，她突然感觉到很冷，忍不住蹲下来，抱住了自己的腿，蜷缩成一个球，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折罗消失的地方，期待着那道白色的光芒会突然从水中蹿出。

　　等待的时刻是痛苦而漫长的，她感觉自己的脚也麻了，腿也麻了，到最后，似乎连头也麻了……

　　渐渐地，脚不麻了，腿不麻了，她什么都感觉不到了，只是隐约还听得到海水翻涌的声音。她明白这是海的歌声，但无论怎样努力，她也听不懂海在唱些什么。

　　在礁石上睡去，并不是她的初衷。如果她知道自己竟然在这上面睡着，估计先会被自己的胆大吓个半死，掉进海里可不是闹着玩的，但毕竟她还是睡了，而且睡得天昏地暗，连梦里都是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

　　小玉感觉，自己好像被什么人轻轻地抱了起来，然后，脸上的面具被揭开了……她有些害怕，怕那些疮痍的伤疤被人看到，不由自主的用双手捂上了脸。但是，立马有一双冰凉的手按住了她，她顿时半分动弹不得。那双手替她捋了捋额前散乱的几根头发，她感受的很真切，想要睁开眼看看，可是一下子又好像所有的感觉都消失了，只剩下海浪的低语，于是她又沉沉睡去。

　　虽然再次睡去，但意识好像又还是有那么一丝清醒。她感到那双冰凉的手在自己脸上停留了片刻，便离开了，但她还是能感觉到皮肤上残留的阵阵凉意。一切都那么真实，让她不禁有些怀疑自己到底是醒着还是在做梦。

　　海上的月亮似乎永远不会变，总是这么澄澈硕大，温柔华美。

　　但海浪的吼叫声，似乎发生了一些细微的变化。

　　小玉之所以会这么觉得，是因为她好像突然听到了颜墨月的声音。

　　一开始的时候，颜墨月的声音好像在遥远的千里之外，穿过阵阵风声，传入自己的耳朵里。他好像是在嘶吼，但吼声中却没什么力量，所以小玉不确定自己到底有没有听错。

　　又过了一会儿，耳边的风声逐渐凛冽，刮过海面时发出飕飕的响声，甚至带起了层层浪花，将飞溅的水珠落在小玉脸上。

　　颜墨月的声音在风声中断断续续地传来，一开始还能听到一些微弱的喊声，到了后来，就只剩下凄厉的风声了。

　　小玉在睡梦中努力辨识，想从风声里将颜墨月的声音分离出来，但是努力了半天，发现颜墨月竟然一点声音都没有了。果然是自己听错了，她失落的想。

　　而且，这里是北冥，颜墨月怎么会来这里呢？一想到这里，她在梦里都忍不住嘲笑自己的愚蠢。

　　但是……

　　“你还好吗？怎么手这么凉……”这回她听得真切，的确是颜墨月的声音。

　　小玉一个激灵，从梦中醒来，不觉睁大了眼睛。映入眼帘的确实是颜墨月没错，但颜墨月怎么会把自己整成这个样子呢？

　　他的此刻正蹲在自己身边，身上的白衣依旧是一尘不染的干净，但好像是因为海上空气潮湿的原因，再加上海风的嘶吼，衣袂上有些地方竟然被撕出了一道道口子，还有一缕被扯开的白布正飘扬在身后，看着竟有几分滑稽。

　　再看他的脸，表情依旧是一贯的冷漠，但眼中却透着十分强烈的焦灼，似乎又在拼命掩饰。右颊靠近眼角的地方，有一道细小的伤口，看起来像是被什么利器划伤的，上面的血渍已经结块。伤口很小，不仔细看根本不会发现。他平日里一根不乱的发丝此刻也显得有些零散，有几缕已经落到了额前，被海风吹起，逆着原来的方向飞舞，整个人竟然显得有些落魄。

　　“颜掌门……你，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小玉坐起身子，半支着地，小心翼翼的问道。

　　颜墨月恍若未闻，定定的盯着她：“你受伤了吗？”

　　受伤？她怎么会受伤呢？

　　小玉摇摇头，心中疑惑，继而问道：“颜掌门，你为什么会来北冥？”

　　“冷吗？”颜墨月并不答话，而是自顾自的问着。他的眼神深邃而迷离，就像两个深不见底的漩涡，要将小玉吸进去，但似乎又正在掩饰着什么极大的痛苦，眼神闪烁，跳跃不定，仿佛两团小火焰在燃烧。

　　小玉见他这副模样，不由得一愣，很老实的点点头，突然想起折罗之前说过，要送颜墨月一个顺水人情……自己睡了多久了？折罗呢？

　　“他还没有上来吗？”小玉低头望着依旧泛起白沫的海水，身子往礁石的边上挪了挪。

　　然而，才挪了不到一步的距离，便感到一股巨大的力量将自己拉回……接着，就撞上了颜墨月温暖的胸膛。

　　她被吓了一跳，脸上的温度迅速攀升，直接烫到了耳根。

　　颜墨月将她紧紧搂在怀里，那力道勒得她简直就要窒息，只听见自己的心跳正好迎着颜墨月的心跳，砰砰作响，不绝于耳。

　　小玉此刻似乎连话也不会说了，她觉得头脑有些晕乎，颜墨月这是怎么了？自己又是怎么了？为什么，心跳的会这么快……全身发不出一丝力气。

　　“颜掌门……你……”小玉的呼吸有些急促，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却又忍不住想听颜墨月说些什么。

　　“别说话……”听得出颜墨月的呼吸也很慌张，他用一只手按住她的后脑勺，将她的脸紧紧贴在自己胸膛，口中喃喃道：“对不起，对不起……”他只是不住地说着对不起，小玉感到脸上有热热的液体滑过，好像是颜墨月的眼泪。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脸上的面具呢？

　　但此刻没工夫想那么多，她不可置信的用手指拭去脸上的液体，这真的是颜墨月在哭吗？

　　“对不起……你很好，你做的‘天下’也很好，你对我也很好，是我辜负了你。小玉，我已经失去了阿陌，不想再失去你。我不管你是不是阿陌，也不管你是不是北山玉，我只要你，只要你……别再离开我了……”颜墨月的声音渐渐低沉，但手上的力道却丝毫不减半分，依旧将小玉的头牢牢按在自己胸前，用脸贴着小玉的额头，喃喃低语。

　　小玉的头脑有些放空，不知该说些什么，但她似乎并不反感颜墨月这样对自己，而且……好像很贪恋现在的感觉。

　　颜墨月的胸膛，好温暖……可是，他会永远属于自己吗？

　　“不要离开我……答应我，答应我好吗……”颜墨月就如梦呓般呶呶不休，那声音瞬间充斥了小玉的脑海。

　　与生俱来便害怕孤独的她，从来都没有安全感的她，真的能够放心的把自己的心交给颜墨月吗？真的能够把自己的一生托付给这个仙界至尊的男人吗？

　　他们分开的这段日子，颜墨月到底经历了什么？为什么会对自己的态度发生这么大的转变？这些问题都深深困扰着她，似乎在脑海一闪而过，又好像一直在久久盘旋，却来不及思考。

　　她感到有些害怕，又有些犹豫，但不知何时，竟已不由自主地……轻轻将胳膊环上了颜墨月的后背。

　　感受到她回赠的拥抱，颜墨月一直紧绷的身体似乎有些放松，他贪婪的用脸颊摩挲着小玉的额头：“小玉，不要离开我……”

　　“颜掌门，我……”

　　“不要叫我颜掌门，叫我墨月……”

　　小玉的脸上又是一烫，她将脸埋在颜墨月怀里，轻声道：“墨月，你会抛下我吗？”

　　“我永远不会再让你感到孤单。”说完这句话，颜墨月轻轻在她的额头落下一个吻，然后更紧的把她拥入了怀中。

　　巨轮的明月依旧如来时那般皎洁，立在远处的海平面上，似乎触手可及，又仿佛隔着千万里，百般迷离。

　　礁石下面的海水似乎也被此刻的气氛感染，变得轻柔而缓和，一层一层的涌向远方，倒映出如玉的月影，盈盈温润。

　　小玉的心中无比踏实，她觉得，这段时间，再没有任何时候能让她找到此刻这种心安的感觉。外界的一切熙攘喧嚣、人心险恶、战事风云，都与他们无关。她的世界，就只剩下了颜墨月，只要有颜墨月的地方，就是北山玉全部的世界。

　　两人静静相拥，谁都没有再说话，但那份心照不宣的感情已然在二人心底生根，不用过多的言语，就可以表达一切。

　　小玉在心底默默道，墨月，真想从此不问世事，不理旧俗，就这么和你一直长相厮守于此。可惜你肩上的责任太重，还有太多的事要做，所以我会陪着你，陪你去面对眼前的一切困难，我也永远不会让你再感到孤单！

　　突然，她好像听到了折罗的冷笑，一闪而逝。

　　她心头一惊，不好，折罗还在海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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