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爱来袭

　　旻州治所的城外有座山，称落霞山。高大巍峨，险峻雄奇。山中的高大树木浓荫蔽日，天然洞穴众多，常无声吞没一探洞穴究竟的好奇人士。在官府的土地册里，这座山是隐形山庄的地产。但是周围的人从未在山上看到过隐形山庄的人。

　　乔立业等自己的步兵到了后，带着这一万五千人直奔皇上呆着的廉州治所。

　　别小看这一万五千人。古代八十万大军、三十万大军什么的，都是说出来吓对方的虚数。就算这一万五千人包含后勤人员，也已是惊人的数量了。

　　乔立业把兵册、将军大印献给皇上时，皇上高兴地几乎维持不住自己的威严姿势，连说话都是带着笑的，根本合不拢嘴巴。

　　皇上没有收回乔立业的兵权，让他带兵前去支援围困安王的栗原。

　　乔立业说，他只听从皇上的亲自调遣。言语中对栗原似有不满之意。

　　皇上对乔立业的请求竟然很受用。别说是表兄了，就是亲兄长在一边对自己指手画脚的，也早不乐意了。皇上从未真正亲过政，乍一接触军国大事，当然会手忙脚乱。栗原在这一点上，就不如上官都会做人。他会时时提醒皇上，这样不对，那样不好。上官都只在皇上来询问时，才会发表自己的看法，而且遣词用语极讲究。上官都是实实在在地把自己当成臣子。栗原就不同了，他常常把自己当成表兄。

　　任何人都有自尊心，皇上的自尊心更强。他早不耐烦栗原那教小孩子一样的口吻了。况且，皇上自小接受地就是如何治理国家，他对事务的理解和处理未必都是错的；栗原未必都是对的。

　　在乔立业的暗示、鼓动下，皇上欣然应乔立业的邀请，亲自到旻州前线坐镇指挥。这是必胜的仗。所有人都这么认为。

　　安王在栗原后退三十里后，出城抢过几次粮食，还袭扰过一次栗原的驻军，得了一些武器箭支。听到皇上带着乔立业前来围攻的消息后，安王从各方面做好了死战的准备。他明白，自己的命运也就这样了。

　　在大战前夜，皇上喝了一碗汤，安王喝下一杯茶，然后各自安睡。安王的近侍还高兴了一下，因为安王已经几天没睡好了。

　　安王醒来的时候，以为自己在做梦。周围雾气氤氲，树影婆娑，皎洁的月亮高挂天上，自己身处温热的泉水中，浑身舒泰，从未有过的放松。安王看了一圈，没发现有人。于是脱下身上的亵衣，撩起泉水洗起自己的身子来。

　　洗了一会，安王忽然感觉不对，在雾气蒸腾的对面，听到一声‘咦’的疑问，显然是人声。安王停住动作。对面的人出声问道：“你是谁？这是什么地方？朕为什么会在这里？”

　　安王听清是皇上的声音，不禁一愣，随后就想找武器，结果什么都找不到。不过，安王轻轻冷笑一声，滑入水中，往皇上的出声处游过去。

　　安王游到皇上身边，‘哗啦’一声冒出水面，意态轻松地上下打量一下只穿亵衣的皇上，笑着说道：“陛下，别来无恙乎？”

　　皇上看清是安王，吃了一惊，微微后退一下，站在水里左右瞧，没看到有人，于是说道：“夏清萱，你掳朕来，意欲何为？”

　　“掳你？皇上也学会睁眼说瞎话了？明明是皇上请微臣来泡温泉。只是，周围没有别人，只有我们两个。皇上是不是太大胆了点？”

　　皇上再次确定没人后，开始慢慢往岸上走，边走边说：“夏卿家明鉴，确实是朕请你来的。你为天渊东征西讨，功劳卓著，如今眼见就要战死沙场，朕实为不忍。只要你愿意投降，朕饶你不死。”

　　安王哈哈大笑：“皇上真是越来越有人君的风范了。敢问皇上，这是在谁的梦境里？你的？还是我的？”

　　皇上上到岸上，就近捡了个小树干拿在手里，对水里的安王说道：“梦里也好，现实中也罢，我都要战胜你！”说完，用树干指着安王。

　　安王不再笑，缓缓站起身，一步一步往岸上走，边走边冷冷地说道：“只有我们两个人的话，皇上未必是臣的对手。”

　　“是吗？”皇上冷哼一声。

　　安王猛然一跳，上了岸，赤条条地站在皇上面前，拍拍自己的胸口，对皇上说道：“来吧，往这儿刺。皇上千万要瞄准啊。”语气满含鄙视和揶揄。

　　“哼！安王对自己的身手很有自信啊。”皇上还没说完，手中的树干就直朝安王刺来。

　　安王轻松地一跳就躲了过去。

　　皇上还没来得及再次进攻，一个缥缈的女声忽然幽幽说道：“我请两位来，就是让两位换个地方打架吗？”

　　皇上和安王大吃一惊，两人惊慌地四处寻找，想找到声音的主人。

　　“不必惊慌。我是女娲。路经此地，看到生灵涂炭，甚是不忍。我亲手创造的人民被你们这么祸害，真是造孽。你们若还不收手停战，我就把你们收回来，打碎了重捏一回，让你中有他，他中有你。”

　　“你是谁？不要装神弄鬼，给我滚出来！”安王大吼。

　　皇上浑身蓄满力量，紧张地四处张望。

　　安王刚吼完，温泉忽然扬起一股水柱，直扑安王。把安王的光身子从头浇到脚。同时半空中显出一个人形来，远看去，就像站在树梢上。她上身穿对襟短袖、闪闪发光的短褂（乔香姑涂了无数萤火虫的荧光素在衣服上），下半身是一条长长的尾巴。尾巴上有闪闪发光的鳞片，看上去就和蛇尾巴一样。容貌看不太清楚，眉眼间也隐隐闪着光。

　　那个人身蛇尾的女子，甩了甩长长的尾巴，扬起一片雾气，使得周围更加朦胧。她招了招手，远远的半空中，踏风走来一个侍女，手托托盘，托盘上有一壶一杯。

　　就算不信那个突然出现的人身蛇尾的妖怪，这个踏风而来的仙女实在不能不信了。安王和皇上浑身发冷，心里震撼到极致，赶紧一起跪倒，向‘女娲’行叩拜礼。

　　仙女站到‘女娲’身边，举起壶向杯子里倾倒液体。随之温泉周围都是芳香的气味。

　　‘女娲’缓缓喝下一口琼浆玉液，说道：“姬硕，夏清萱，到温泉里去。我不想看到你们衣衫不整。”

　　安王窘极，迅速地跳进温泉里。皇上虽然穿着亵衣，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急忙也进了水里。

　　“天渊已经不能再折腾了。你们继续打下去，不止天渊的百姓死伤众多，西方的、南方的异族也很快会侵入，然后让天渊的子民彻底从世界上消失。这个世界非常大，你们只不过占了弹丸之地。井底之蛙，只盯着自己人自相残杀，不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在天渊之外，有众多的种族和各种各样的语言，还有数不胜数的人类奇迹。你们应该精诚合作，取外族之长，壮大天渊，而不是自斩手臂，给他人以可乘之机。我只劝你们一次，给你们一个改正的机会。如若不听，那就让你们的魂魄看看天渊千里无人的惨象！”说完，‘女娲’和身边的侍女一起消失不见了。

　　（乔香姑是坐在蒙了一张灰布的架子上的。白天肯定会穿帮；半月虽明亮，终究不能与太阳相比，况且离安王他们又远。所以，安王与皇上看见的‘女娲’就是悬在半空中。忽然出现与忽然消失，也是灰布遮挡与否的结果。林中藏着的人还不停地施放有香味的烟雾，安王与皇上更加看不清楚。加上心理惧怕，两人也不敢仔细看。侍女踏风，那当然是绳子吊过来的，两边的树上都藏着人配合呢。）

　　‘女娲’消失很久后，安王与皇上都没有说一句话。两人心里的震撼无以言表。如果说刚才的‘女娲’是妖怪，那妖怪的胸怀还真够神仙的水平。基于对神灵的尊崇与惧怕，安王与皇上都选择了相信刚才的‘女娲’是真正的神仙。

　　那他们首先面临的就是：停战。

　　停战的话，安王就是捡了便宜，所以接受起来很容易。皇上心里则有不甘，明明马上就能破城捉拿住安王了。

　　女娲说，让两人精诚合作，取外族之长，壮大天渊是什么意思？皇上陷入沉思。难道天渊必须依靠安王不成？

　　皇上不再费脑筋，放空思绪，舒展开身子，静静地泡起温泉来。

　　“皇上，天渊既已统一，我以前宣布的《誓令》就生效了。丞相之位，请皇上另请他人。”

　　“嗯。”

　　“女娲的意思让微臣继续服侍皇上。但微臣因为误会皇上要杀微臣，竟然与皇上兵戎相见，毕竟有罪。还请皇上贬微臣为庶民。”

　　“哼！”

　　“当然，皇上也可以杀了微臣。我想女娲娘娘应该不会怪罪皇上。只要我投降，将士们就不会死了，女娲娘娘就不会生气了。”

　　皇上‘哗啦’一声立起身，骂道：“你什么意思？让朕给你陪葬？！”

　　安王赶紧行了一礼，皮笑肉不笑地说：“皇上慎言，说得微臣有多忤逆似的。”

　　“哈！你都造反了，还不忤逆？”

　　“我是被逼得。其实我战胜樊城后，就准备回去还政于皇上的。我心里一直高兴着，心想自己多少算是有了功劳，一定会得到皇上的夸奖的。结果，皇上被栗原接到幽州去了，在幽州另立朝廷，把以前的臣子全部抛弃。樊城还没死呢，皇上就准备卸磨杀驴了。微臣寒心啊！没办法，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我得争啊，争一个骂名也好，起码是实实在在的骂名，不是皇上和栗原给按上的骂名。”

　　皇上听了安王的无赖话，气得说不出话来，一屁股坐回水里，闭上眼平复怒气。

　　安王笑了笑，靠近皇上，说道：“刚才女娲娘娘说，这个世界很大。”

　　皇上睁开眼睛，“什么意思？”

　　“微臣很想知道有多大。”

　　“你准备去西边和南边看看？”

　　“呵呵，不一定是我亲自去。”

　　皇上也被挑起了兴趣，“异族人？一定很有趣。”

　　“说不准有很多宝贝。”

　　皇上一听，哈哈大笑起来。安王也跟着呵呵笑。外人乍一看，还以为这对君臣有多和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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