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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世
被折磨的半死不活的李令成如烂泥般倒在地上,悬于半空的那人见意识已经混沌,不断唤着阿弟的李令成蜷缩在地上,开口发出了声。
“你是李令戈的阿弟吧。”
李令成听到来人说起阿姐,挣扎着上半身,湿发覆面地盯着那人。
“你认识我阿姐?”
那人目光投向远方,神色凝重。
“当年你阿姐也被关在过这里。”
“阿姐也被关在这里过?”
听到此话,被折磨得身心俱疲的李令成离开来了精神,跌跌撞撞站起身想要冲到那人跟前,却被一旁看守的器人扯着湿发拖开。
那人也不吊李令成胃口,抬起头缓缓开口。
“她那时还是个半高的孩子,一次不小心发现了这个密室,因这间密室只能从外面打开,所以被困在了这里几天。”
“阿姐还是孩子的时候你就见过,那你岂不是在这里困了十几年。”
那人活动了下被锁链紧箍住的手臂,仰头长叹一句。
“时间于我而言,不过就是枷锁,只因这一切都只是场循环。”
“你到底在说什么。”
李令成只觉得眼前人不过就是个疯子,总是神神叨叨些让人听不懂的话,自己就多余问他。
那人却不恼怒,俯首直勾勾盯着他。
“你就不好奇,你远在京城的阿姐从何知你会得场重病而一命呜呼的吗?”
来人竟然这么问了,李令成自然猜到了是面前的人告诉阿姐的。
“当年你阿姐被困这里的时候,我告诉了她李氏会无人善终的结局,只因李家从这世界的命运子中夺了权。”
李家的发达史,李令成也略有耳闻,也清楚萧景珩和李家之间不共戴天的仇怨。
“所以,萧景珩是这个世界的命运子,所有与他有关的怨都会没有善终。”
李令成说完,不免倒吸一口凉气,手心更是出了汗。
“只不过现在他已经不是这个世界的命运子了,而是你。”
那人顿了顿,浑浊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清明。
“只因你继承了他的命格,以后他的人生就是你的。”
李令成听到这话不免暴怒而起,歇斯底里对着他嘶吼起来。
“我根本不想要这样的命,你还不如当年不要告诉阿姐我会早夭,让我到阴曹地府一家团圆。”
器人对着他的左腿窝一踹,迫使无能狂怒的李令成单膝跪地。
李令成直接整个人跌倒在地,双臂陷入泥泞之中,压抑在他心中的苦楚在这一刻几乎喷涌而出,这些日子来所受到的轻怠与难堪,几乎在这一刻得到释放,他趴在地上,不断涌出眼泪,泪水湿了面前的一大块地。
那人望着李令成的发顶,长嗟了一声。
时间循环即将到来,天地间的灵气开始出现异常的波动。
谢毓站在观星台上,望着夜空中那些按照既定轨迹缓慢移动、却又隐约透出不详征兆的星辰,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不能再等了。”
现在的变数太多,谢旻宁的觉醒,萧景珩的堕落,这些都超出了他无数轮回积累下的推演。
时间循环的节点将至,若不在循环重启前彻底抹除这些变数,下一次轮回将更加难以掌控。
他缓缓抬起双手,掌心相对,周身原本内敛的修为开始如潮水般汹涌而出。
他要布下一个前所未有的法阵,以整个世界为基,以他全部修为为引,强行在循环重启前的短暂间隙,将谢旻宁与萧景珩这两个最大的变数从根源上抹除。
“既然棋子不听话,那就彻底抹去。”
与此同时,远离京城的荒郊野岭中,谢旻宁虚弱地靠在一棵枯树下。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魂魄正在逐渐变得稀薄,她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必须尽快行动。
脑海中飞速回放着与谢毓交手的每一个细节,回忆在这个世界里的每一件事,想要从众多纷杂中找到一点思路。
“命格……萧景珩的命格……”
谢毓为何要大费周章,不惜以李令戈为阵眼,也要将萧景珩的“极贵命格”转嫁给李令成?
如果仅仅是为了扶植一个傀儡皇帝,完全有更简单的方式,除非萧景珩的命格本身,就是破局的关键。
想通这一点,谢旻宁眼中闪过一丝亮光,她挣扎着站起身,看向不远处正警惕地守卫在周围的已经面目全非、却依旧本能地守护着她的恶鬼。
“萧景珩。”她轻声呼唤,声音有些虚弱,“过来。”
萧景珩闻声,立刻转身,几个起落便来到她面前,幽绿的鬼火静静燃烧着,等待着指令。
谢旻宁伸出手,虚虚地点在他的眉,开始低声诵念一段咒语。
“记住这个感觉……顺着这份牵引……找到它……”
萧景珩闭上眼,感受着谢旻宁指尖传来的温暖气息与咒语中蕴含的指引。
渐渐地,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共鸣被唤醒,他看到了倒在密室里的李令成。
“找到了吗?”
谢旻宁收回手,脸色更加苍白了几分。
萧景珩点了点头,喉咙里发出肯定的低吼。
“好。”谢旻宁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决绝,“跟着你的指引,找到他。”
萧景珩点头,伸出覆盖着鳞甲的爪子,小心翼翼地虚扶住谢旻宁摇摇欲坠的魂体。
夜色深沉,一鬼一残魂,如同两道阴影,悄无声息地再次潜入那座暗流汹涌的皇城。
凭借着对自身命格的感应,萧景珩的潜入异常顺利,他们穿过重重宫门,越过深深庭院,最终来到了禁阁殿内,萧景珩直接暴力破开了书架,随即露出一个幽深漆黑的入口。
萧景珩毫不犹豫地跃入其中,谢旻宁的残魂紧随其后,通道漫长而曲折,两侧墙壁上刻画着繁复的符文,散发着镇压与禁锢的气息。
然而,就在他们即将抵达通道尽头时,一道身影挡在了前方,是闻声赶来的器人。
萧景珩在看到它的瞬间,周身的黑气猛地一滞。即使知道眼前这不过是个傀儡,但那与谢旻宁一模一样的容颜,依旧让他的攻击出现了本能的迟疑。
器人可不会犹豫,它抬手便是数道凌厉的阴煞之气袭来,每一道都直取要害。
萧景珩仓促闪避格挡,却因那片刻的迟疑而落了下风,被一道煞气击中肩部,黑气溃散。
他怒吼一声,想要反击,可每次出手看到那张脸,攻势总会不自觉地收三分力。
这样下去不行,谢旻宁在一旁看得心急如焚。
她看得分明,萧景珩不是打不过,而是过不了心里那道坎。
她咬牙再次化出较为凝实的虚影,伸出手从后方轻轻捂住了萧景珩那燃烧着鬼火的“眼睛”。
“别看……”她的声音贴在他耳畔响起,轻柔却坚定,“萧景珩,听我说。”
萧景珩的动作一顿。
“那不是我。
”谢旻宁一字一句,声音里带着强行凝魂的痛楚,却也带着不容置疑的清醒。
“那只是一具空壳,它的每一寸都浸透着对我的亵渎与对你的算计,你每手下留情一次,就是对我多一分伤害,对谢毓多一分纵容。”
她感受到掌下萧景珩魂体的剧烈颤抖,知道他听进去了。
“现在。”
谢旻宁的声音陡然转冷,带着孤注一掷的决断。
“杀了它。”
这句话如同解开了某种枷锁,萧景珩喉间发出一声低吼,他不再看那张脸,只纯粹凭借着感知与战斗本能扑了过去。
黑气爆涌,他不再留情,锋利的骨爪带着撕裂一切的气势,狠狠抓向器人的关节。
器人的双臂双腿被硬生生从关节处卸开,它失去了支撑而瘫倒在地。
即便如此,那张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机械地试图扭动残躯。
萧景珩一步上前,巨大的鬼爪扼住了器人脖颈的位置。
他停顿了一瞬,不是犹豫,而是某种告别。
然后,猛地发力,将头颅与身体分离。
谢旻宁松开了虚掩的手,缓缓飘到被分离的尸首面前。
看着自己的身体落得如此下场,心中五味杂陈,但下一刻,她闭上了眼并深吸一口气后转身离去。
“别看了,走吧。”
萧景珩只是默默跟在她身后,继续向着通道深处走去。
穿过最后一道石门,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
这是一个破败的密室,密室中央,一道光从天顶的某个孔洞投射而下,笼罩着一个区域。
而在光柱不远处,李令成失魂落魄地坐在地上,穿着那身华丽的龙袍,却如同一个丢了魂的提线木偶,眼神空洞地望着虚空。
而在密室另一侧的墙壁上,正用铁链悬挂着一个人。
那人低垂着头,长发散乱,衣衫褴褛,浑身是伤,气息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但从那身形轮廓,谢旻宁感到一种莫名的熟悉。
她没有立刻去关注那人,而是对萧景珩开口。
“快,趁现在把你的命格抽回来。”
萧景珩点头,立刻走向李令成,他伸出鬼爪,对准李令成头顶开始运转谢旻宁之前教授的秘法,试图将其剥离。
就在这时,一个沙哑却清晰的声音从那个被捆绑的人口中响起。
“没用的...”
萧景珩动作一顿。
那声音继续道,带着一种看透一切的疲惫。
“人的命格,一旦离体被他人承载,便不再是纯粹的原主之物了,即便你强行抽回,那命格也已沾染了宿主的印记与因果,只会本能地想要回到现在的宿主体内,你这样做,不过是徒劳。”
谢旻宁猛地转头,看向那个说话的人,这声音太熟悉了。
她不由自主地飘近了几步,想要看清那人的脸,萧景珩也警惕地转过身,护在她身旁。
似乎是感受到她的靠近,被捆绑的人缓缓地抬起了头。
凌乱沾血的黑发下,露出一张苍白消瘦的脸。
然而,那五官轮廓与谢毓有八九分相似,但却更沧桑与疲惫。
他眼神中没有谢毓的算计与野心,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愧疚。
她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嘴唇微张,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你……”谢旻宁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你是...…”
那人看着她,浑浊的眼眸中泛起了一丝极淡的微光,他扯了扯干裂出血的嘴角似乎想笑,却比哭还难看。
“谢毓..….”
谢旻宁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喃喃唤出了这个名字,却又觉得不对。
那人听到这个称呼,眼神波动了一下。
“好久...…没人这么唤过我了…...”
几乎是电光石火之间,一个猜想在谢旻心中油然而生,结合眼前这张与谢毓一模一样的脸。
“你是...…”谢旻宁的声音带着哽咽,一步步走近,直到几乎能触碰到他,“你是师父?”
她颤抖地伸出手,想要抚摸那张脸,却又不敢生怕这只是一个幻觉。
来自另一个世界的谢毓,或者说最初的谢毓,没有躲闪地只用那双盛满疲惫与歉疚的眼睛望着她。
最终,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是我。”他的声音轻得如同叹息。
谢旻宁的眼泪瞬间夺眶而出,她不再犹豫,虚影的手轻轻抚上他冰冷的脸颊。
“师父...”
这一声呼唤蕴含了百年的依赖,分离后的迷茫,以及此刻重逢的心碎与委屈。
那人闭上了眼睛,似乎承受不住她眼神中的情感。
片刻后,他重新睁开,语速加快,声音虽弱却急切。
“旻宁..….时间不多,听我说..….”
他断断续续,却又逻辑清晰地,将那个被掩埋的真相娓娓道来。
原来,当年,是他救下了当时还只是器人的谢旻宁,是发现了她萌生出情感,想要以此为突破口,以好让它人自己为主。
可后来,他无意间在正道宗后山发现了一个古老的法阵。
出于好奇,他带着谢旻宁穿过了法阵,来到了这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这个世界与他们的原来的世界截然不同,这里的历史轨迹与法则皆不同。
逃避了原来世界轮转的他生出了隐居于此的想法,于是带着她在这个新世界安然生活。
直到有一天,来自这个世界,在无数次循环中诞生并对改变命运执念的谢毓,通过某种神秘的因果联系,将意念侵入了他的梦境。
梦中的“谢毓”告诉他,谢旻宁是打破原来世界循环的关键。
只因原来世界的“谢毓”一直无法将“器人”培养出真正的“人性”与“情感”,而有了情感后的谢旻宁将是天选的变数。
起初,他不信,更不愿。
谢旻宁是他亲手养大的孩子,他怎么可能为了另一个世界的“自己”那疯狂的计划去伤害她呢。
然而,因果的牵扯比想象中更诡谲强大。
他开始频繁地梦到这个世界,梦到那些血腥的轮回与绝望的挣扎。
他这时才惊恐地意识到两个世界虽然独立,却因那个法阵和他这个“穿越者”的存在,产生了某种脆弱的连接与因果纠缠。
他想切断,却已经晚了。
一场大梦醒来,他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真的回到了这个原本的世界。
而刚回来没多久,他就被这个世界的谢毓发现并擒获,囚禁于此。
而谢旻宁,也终究没能逃脱被卷入的命运漩涡。
“他以为将你培养出感情,再抽离感情,就能得到完美的‘法器’。”
那人的声音充满了痛苦,神色带着纠结。
“可他不知道感情一旦产生,就再也无法彻底剥离。”
他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出血沫。
“谢毓只把你当作棋子...…你才是这个世界的天道,是这个错误循环孕育出的‘纠正之力’.…..”
谢旻宁听得心神俱震,她不明白师父在说什么,却也没有阻止她继续说下去。
“种种错,需要你来平息,谢毓……只能由你来杀。”
那人的目光死死盯着她,带着临终托付般的沉重。
“只有你,才能彻底斩断这无尽的因果,终结这一切。”
“为什么...师父如此笃定?”
谢旻宁喃喃追问起来,就在这时整个天地,都开始剧烈地震动起来。
“来不及了...”师父谢毓脸色大变,“他启动了最终的法阵,要以整个世界为熔炉。”
他眼中闪过决绝,猛地咬破舌尖,喷出一口蕴含着本命精元的鲜血。
鲜血洒在束缚他的锁链上,那些符文锁链竟然发出声音,光芒也随之黯淡了下去。
“师父,不要!”
谢旻宁惊呼,她能感受到师父这是在燃烧最后的生命本源。
“听着!”
那人一边拼命挣脱,一边语速极快地说道。
“现在的谢毓,融合了部分世界循环之力,已无人能敌,但我...…是他的‘因’,如果没有当年我离开这个世界,就不会有新的谢毓衍生出来,那我就亦是他的‘果’,也只有我的命才能杀了他。”
他双手猛地向外一挣,锁链终于尽数崩断。
他重重摔落在地,却立刻挣扎着盘膝坐起,双手在胸前结印,眉心处一点璀璨如星辰的光芒亮起,那是修道者的本命元魂。
“接住!”
他暴喝一声,那点元魂之光离体而出,径直没入谢旻宁的残魂之中。
谢旻宁只觉得一股温暖而浩瀚的力量涌入,她那即将消散的魂体瞬间凝实了许多,甚至恢复了部分力量。
“这是我的元魂,蕴含着我与他的本源因果...也是...对抗他的唯一依仗...”
那人的声音越来越弱,嘴角止不住地流出血。
“若他还想染指我们的世界...…你一定要阻止他..….杀了他…...然后……去正道宗后山找到那个隧道…...把它堵死,彻底隔绝开两个世界……”
“师父——”
谢旻宁对着面前的人行了三叩九拜的师徒礼,那人对着谢旻宁挥了挥手。
“阿宁..….走吧...…以后一定要做个…...自由的人…...”
谢旻宁说完,便与萧景珩一同离开了。
当他们离开密室,来到外界时,眼前的景象宛如地狱。
天空不再是熟悉的颜色,而是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暗红色。
大地在震颤,山峦崩塌,河流倒灌。
空气中充斥着狂暴的灵气乱流,所过之处,房屋成片倒塌,树木连根拔起。
更可怕的是,许多来不及逃跑的百姓,在接触到那些乱流的瞬间,身体竟如同沙砾般迅速风化,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彻底泯灭成灰。
谢旻宁亲眼看到一个母亲紧紧抱着年幼的孩子,在金色的阵法光芒扫过的刹那,两人同时僵住,然后从边缘开始一点点化为尘埃。
她甚至能看到那母亲最后一刻的恐惧与绝望,以及将孩子护在怀里的本能姿势。
一路行来,这样的景象比比皆是。
繁华的人间,转瞬间变成了人间炼狱。
“谢毓...…你竟如此..….罔顾这万千生灵!”
谢旻宁目眦欲裂,心中的恨意与杀意从未如此刻般汹涌澎湃。
这不再仅仅是为了她自己和萧景珩的仇恨,更是为了这无数无辜惨死的生命。
循着法阵力量最核心的波动,他们最终来到了早已化为废墟的正道宗旧址上空。
谢毓果然在这里。
他悬浮在最高的那座残破山峰之上,张开双臂,磅礴到无法想象的力量正从四面八方汇聚到他身上。
他的头发披散,衣袍鼓荡,周身散发着令人窒息的神威。
他的面容因力量的充盈而显得扭曲又神圣,眼神中是近乎癫狂的兴奋与掌控感。
下方,是不断崩塌的山体,是四散奔逃却无处可逃的灵兽鸟雀,是渐渐被法阵光芒吞噬的废墟。
他似乎早就察觉到了他们的到来,当谢旻宁和萧景珩的身影出现在对面前时,他脸上露出一个混合着惊讶与玩味的笑容。
“哦,竟然真的敢找上门来?”
谢毓的声音经过力量的加持,如同洪钟大吕,响彻天地。
“我还以为,你们会像老鼠一样,躲到某个角落,瑟瑟发抖地等待终结呢。”
谢旻宁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冷冷地直视着他。
“你为什么要把师父囚禁起来,他是无辜的?”
谢毓明显一怔,随即嗤笑一声。
“你们竟然已经去过密室了,速度倒是比本座预想的要快。”
他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谢旻宁,眼神中满是不屑。
“那个懦夫空有一身修为和机缘,却只想着逃避,躲到另一个世界去当缩头乌龟。”
他的语气陡然转厉,带着积压了无数轮回的怨愤。
“当年他一人因理念不合,便屠尽正道宗满门,那时候你怎么不说他无辜,他想闲云野鹤,不问世事,他配吗?”
谢毓说到此处,才缓缓了神色。
“自他逃离这个世界后,这个世界又轮回了多少次,每一次都会因为‘谢毓’这个存在的缺失与因果纠缠,再次衍生出新的‘我’,一个又一个直到最后无疾而终,但我和他不同,我和那些衍生体都不同,我有执念,无论是他的,还是千千万万谢毓的,我不想再在这无尽的循环里做徒劳的挣扎,而是要成为执掌这一切的神。”
他指着谢旻宁,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
“可我一直失败,我试了无数次,却始终无法将‘器人’培养出真正的感情,直到我在一次梦境残片中,看到了他,看到了你!”
谢毓大笑起来,笑声中充满了讽刺。
“他以为逃避就能斩断因果?可笑!他种下的因终究要由他自己来偿还这个果,所以他回来了,你也来了,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你不过是为了一己私欲。”
谢旻宁厉声打断他,戳破了他的假面。
“为了你的野心,你算计了多少人,李令戈,浊石,萧明鉴,还有这天下无数的百姓。”
“私欲?”
谢毓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难道你那个师父就不是为了一己私欲吗?为了自己享乐而选择了逃避,把这个由他而创造到一半的世界弃之不顾,任由世界循环更迭,生灵涂炭。”
他也不愿意再废话,眼中杀机毕露。
“好了,叙旧时间结束,你们,该上路了。”
话音未落,谢毓悍然出手。
他甚至没有动用复杂的法术,只是朝着谢旻宁的方向,隔空一抓。
一只由纯粹法则与毁灭之力凝聚的巨手凭空出现,遮天蔽日般朝着谢旻宁扑来,让她避无可避。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黑影以超越极限的速度,猛地撞开了她。
——是萧景珩。
他用自己覆盖着鳞甲的背部,硬生生扛下了这一抓。
“噗——!”
黑气开始剧烈溃散,萧景珩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吼,整个魂体被那巨手抓得扭曲变形,但他依旧死死挡在谢旻宁身前,用残存的力量护着身后的人。
“萧景珩!”
“碍事!”
谢毓眉头一皱,显然没料到这恶鬼如此顽强。
他另一只手凌空画符,一道克制鬼物的“束鬼镇魂符”瞬间成型,待点后朝着萧景珩袭来。
萧景珩想逃脱却无处可逃,只见那符箓幻化出阵法将萧景珩困在其中。
谢旻宁忙打坐默念咒语想要解开法阵,却发现阵法太过强悍,实在无计可施。
而法阵里的萧景珩发出更加凄厉的惨叫,符箓如同烧红的烙铁,深深嵌入他的魂体,并爆发出强大的吸力,他的身形开始不受控制地被强行朝着符箓内部抽取。
谢旻宁眼前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设法想从谢毓的手里夺回符箓,却没想到谢毓先一步察觉。
他冷笑一声,手指一勾,那张已经将萧景珩大半魂体吸入其中的符箓便飞回他手中。
他看着符箓上挣扎扭动的黑影,又看了看目眦欲裂的谢旻宁,眼中闪过一丝残忍的快意。
“既然你们感情这么深,那就彻底告别吧。”
他指尖,燃起一缕金色的火焰,那是能够焚尽魂魄的业火。
“不要——!!!”
谢旻宁发出绝望的嘶喊,不顾一切地冲过去!
但已经晚了。
谢毓指尖的业火,轻轻点在了那张束缚着萧景珩的符箓上。
符箓瞬间被点燃,化作一团金色的火球。
火球中,传来萧景珩最后一声微弱的嘶吼,随即,那吼声与黑影一起,在火焰中迅速化为虚无。
最终,火焰熄灭。
只剩下一点点灰烬,从谢毓指缝间簌簌飘落,消散在狂乱的气流中。
世界,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谢旻宁僵在原地,呆呆地看着那飘散的灰烬,看着谢毓脸上那张无悲无喜的脸。
她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在离她远去,只剩下无边的寒冷与死寂。
萧景珩就这样,在她眼前,被烧成了灰烬。
“谢!毓!”
谢旻宁抬起头,她的魂体因极致的情绪而剧烈波动,散发出不稳定的光芒,师父渡给她的元魂之力在这一刻被彻底引动。
她好似顿悟般盘膝坐下,强行炼化师父留给她的本命元魂。
既然都活不了,那就一起去死吧。
师父竟然说这世界能杀了谢毓的只有自己,那若是将他的元魂炼成法器,是不是就能杀了谢毓。
“垂死挣扎。”
谢毓不屑地哼了一声,再次抬手,准备给予她最后一击。
然而,就在他动手的刹那,谢旻宁猛地睁开眼。
一道纯粹由元魂本源凝聚而成的灰白色光刃赫然出现在她掌心,谢旻宁没有丝毫犹豫,朝着谢毓刺去。
谢毓显然没料到她在这种状态下还能爆发出如此速度与决绝,更没料到那柄小小的光刃竟然让破除他的法阵,让他感觉到一丝威胁。
他下意识地闪避,同时挥手布下层层防御。
但因果之刃与谢毓的护体神光相撞,竟然爆发出巨响。
光刃深深嵌入神光之中,谢毓不免脸色一变,这那光刃,竟真的能伤害到他的本源。
“老东西…...竟然连本命元魂都不要了…...”
谢毓又惊又怒,终于彻底收起了轻视,与谢旻宁战在一处。
这场鏖战,谢旻宁几乎穷尽一切。
谢毓拥有近乎世界之主的力量,举手投足间山崩地裂。
而谢旻宁,仅凭一缕残魂和师父燃烧元魂换来的力量来勉强支撑。
她完全放弃了防御,每一次攻击都以伤换伤,以命搏命。
因果之刃专门寻找谢毓力量运转的节点和他与世界循环连接的脆弱处攻击。
虽然她自己的魂体在谢毓的反击下不断被削弱,但谢毓也被那因果之刃弄得烦不胜烦,身上开始出现一些无法立刻愈合的细微伤痕。
谢旻宁知道,那是谢毓渐渐有些招架不住了,毕竟神是不会受伤的。
“疯子,你这个疯子!”
谢毓被她的打法激怒了,攻势越发狂暴。
谢旻宁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了,她只知道攻击,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杀了他。
终于,在一次硬碰硬的对撼中,谢旻宁的魂体遭受重创,手中的因果之刃也出现了裂痕。
而谢毓,也被她以近乎自毁的方式用因果之刃在他胸口留下了一道深深的伤口。
谢毓看着胸口那难以驱散的灰败痕迹,又看了看摇摇欲的谢旻宁,眼中终于闪过一丝忌惮。
“游戏该结束了。”
他深吸一口气,双手高举,天空中的暗红漩涡疯狂旋转,无尽的毁灭之力开始向他掌心汇聚。
他要发动最后一击,彻底碾碎这个顽强的变数。
谢旻宁看着那毁天灭地的能量在汇聚,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掌心,那因果之刃已经到了极限。
师父......对不起.…..我可能要失败了...…
但就在这时,她的目光无意间扫过了下方正在崩溃的世界,扫过了那些在绝望中挣扎的生灵。
不,不能就这样结束。
就算死,也要拉着谢毓一起,就算魂飞魄散,也要为这个世界搏一线生机。
她没有冲向谢毓,反而用尽最后的力量,将手中那布满裂痕的因果之刃,朝着天空中的暗红漩涡中心狠狠掷了出去。
“你不是以世界为引吗,那我就先毁了你的法阵!”
“以我残魂为引,以因果之刃为锋,破厄——”
因果之刃先至,狠狠刺入漩涡中心,谢毓却嘲笑起她的不自量力,他设下的法阵怎么可能被人轻易篡改。
而事实上,即使谢旻宁以魂魄为引,仍旧只能将因果之刃插入,而不能逆转阵法。
但谢旻宁不相信了,她将自己的本原之力也渡入其中。
一时间法阵变幻起来,强大的力量几乎要将谢毓震飞。
“不——”
谢毓察觉到不对,想要中断施法,却已经来不及了。
暗红漩涡猛地一顿,随即开始逆向旋转,那些原本被抽取的世界本源之力,骤然失控,开始倒灌。
更加可怕的是,法阵的运行逻辑被谢旻宁的意念冲击干扰,开始发生不可预测的畸变。
“轰隆隆隆——!!!”
天地失色,山崩地裂。
谢毓首当其冲,他与法阵心神相连,法阵反噬的力量瞬间作用在他身上。
只见那因果之刃因漩涡的逆转调转刀口,赤裸裸地朝向了谢毓。
谢毓根本没有逃离的空隙,就被那白刃贯头而下。
“为什么...…为什么……”
血从谢毓的发顶喷涌而下,染红了他的脸,谢毓满脸的不甘与疯狂。
“我筹划了无数轮回...…我就要成功了..….为什么会被你们…...被你们这些..….”
他的话没能说完,就如同断翅的蝴蝶般跌落于地。
这个引发了无数灾难、制造了无尽痛苦的源头终于陨落了。
天地间的剧震并未立刻停止,但那种毁天灭地的力量,却随着谢毓的消失和法阵核心的崩溃,开始逐渐减弱与平复。
虽然世界已然满目疮痍,但毁灭的进程被强行中止了。
崩塌的山峦渐渐稳住,倒灌的河流缓缓退去,天空那恐怖的暗红漩涡在肆虐一番后,也开始慢慢消散,露出灰蒙蒙的天空。
雨,不知何时又下了起来。
冰冷的雨水冲刷着废墟,冲刷着血迹,仿佛要洗净这场劫难留下的伤痛。
而谢旻宁也在一切尘埃落定后,如同风中残烛慢慢溃散,她知道时间不多,想起了师父说的另一个世界的入口。
萧景珩在这个世界已经死去了,也算是了结了此间因果,那若是将残留的一丝气息放回另一个世界,是否能给他赢得几分生机。
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那被柔和光芒包裹的灰烬,轻轻送入了法阵的中心。
法阵感应到那微弱却特殊的能量与“破界”的意念,微微一亮。
空间荡开涟漪,那点灰烬如同投入水中的石子,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涟漪中心,去向了未知的彼方。
最后,谢旻宁深深望了眼那个法阵,利用最后一丝气力施展禁制,将隧道永封山石之下。
当最后一点光芒消散,谢旻宁的意识也如同晨曦下的露珠,彻底归于虚无,连同那个隐藏着两个世界通道的后山秘地,也被无数巨石与泥土彻底掩埋,化为一片与周围荒野无异的巨大平地。
刺眼的白光,消毒水的味道,仪器的滴滴声。
谢旻宁艰难地睁开了眼睛,视线先是模糊一片,然后慢慢聚焦。
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墙壁,穿着白大褂的身影在眼前晃动。
“醒了,她醒了!”
一个带着惊喜的女声响起,紧接着,几张关切的脸围了上来。
“感觉怎么样,头还晕吗?”
一个护士轻声问道,同时动作轻柔地将她慢慢扶坐起来。
谢旻宁怔怔地望着四周,大脑一片空白。
这里是医院,她怎么会在这里,她不是已经魂飞魄散了吗?
额头上传来一阵刺痛,让她忍不住吸了口冷气。
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个小手电筒。
“别动,我检查一下。”
他扒开谢旻宁的眼皮,用手电筒照了照她的瞳孔,又问了几个简单的问题,比如知不知道自己的名字。
谢旻宁下意识地回答了出来。
医生点点头,在本子上记录了什么,然后对她说道。
“暂时看来没什么大问题了,脑震荡的症状已经基本消失,额头只是表皮擦伤,很快会好。不过以后过马路可千万要注意看红绿灯,这次算你运气好,只是被蹭到,司机刹车及时,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过马路,红绿灯,车祸?
谢旻宁皱起眉头,努力回想。
她怎么记得自己刚才在和谢毓大战,好不容易才将他杀了,怎么一转眼又回到了从前的世界呢,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这是昏迷多久了。”
医生略微思索了一会儿,才开口道。
“一周。”
“这一周我都在床上吗?”
在问出这句话后,谢旻宁就后悔了,她都出车祸了昏迷了,不在床上能在哪里。
医生显然愣神了半天,最终还是写下了“再留院观察几天”的字迹。
“谢小姐,脑震荡可能还会有后遗症,那先好好休息吧。”
医生又嘱咐了几句按时换药之类的话,便离开了病房。
谢旻宁松了口气,重新躺回枕头上,想起在那个世界发生的种种。
难道那一切都是一场梦,谢旻宁不免自我怀疑起来,但越想越乱,自己也不是个爱钻牛角尖的人。
算了,可能真的是脑震荡的后遗症吧,不想了。
身体还有些乏力,额头也隐隐作痛。
就在她闭上眼睛,意识即将再次沉入睡眠的混沌时,病房门口的光线,似乎被一道身影挡住了。
她若有所感,重新睁开眼,朝门口望去。
一个男人站在那里,他身材很高,挺拔如松,穿着一件质地考究的深灰色大衣,里面是简洁的白衬衫。
面容英俊得有些过分,五官深邃,眉眼间却带着一种难以化解的沉郁与淡淡的疲惫。
他手里拿着一束花,不是常见的康乃馨或百合,而是一束淡紫色的小花,看起来清新又别致。
他就那样站在门口,静静地望着她,眼神复杂得让谢旻宁看不懂。
谢旻宁在看清楚来人长相的时候,人一下子坐起了身。
男人动了,他迈开长腿,几步走到她的病床前。
脚步沉稳,却莫名让人觉得有些沉重。
他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将那束花轻轻放在床头柜上。
然后,他抬起头,目光再次与谢旻宁对上。
这一次,那眼中的沉郁与惆怅似乎更浓了,但同时也多了一丝下定决心的郑重。
他对着谢旻宁,缓缓地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你好,谢小姐。”
他顿了顿,似乎在品味这个名字,又像是在确认什么。
“认识一下,我叫萧景珩。”
他的目光紧紧锁住她的眼睛,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
“是把你撞进医院的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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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释一下几个不明显的填坑:
1、书最前面的恶鬼就是男主萧景珩,他被吸附在符箓里送到这个世界,作为开始的因。
2、女主后面能打败谢毓有自己破境成神的原因在,这也是她为什么能把男主的一丝鬼魂送到异世的原因。
3、谢毓设下法阵强行提高修为就是为了破镜成神,因为只有成神才能进入那个隧道,去往另一个世界,主宰另一个世界。
4、师父和谢毓的道法其实不相上下,师父被谢毓抓了之后,不禁读取了他的记忆,还抽走了他所有的修为,所以师父只能用元魂,师父让李令成杀了他,是因为李令成有萧景珩的命格,只有萧景珩才能杀了他,让他解脱。
5、这板书写了好久,是因为我真的很不适合写奇幻,写的磕磕绊绊的,可能还有很多没填全的坑,将就着看看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