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谜团
李端凝视着眼前焦黑的冷宫废墟,耳畔是朱秀妍讲述昨夜宫变的低语。
“……钱暮起兵造反,钱皇后深明大义,她假意应允,将钱暮诱至冷宫。两人争执间失手打翻烛台,最终……双双殒命。”
李端听得津津有味,这故事简直比民间最离奇的画本子还要精彩!
只是,钱百媚当真就这么死了?他总觉得这结局透着股说不出的荒诞与虚假。
“朱大嫂,这些话你信几分?”李端用手肘轻轻碰了碰身旁的朱秀妍。
钱暮造反他信,可钱百媚深明大义?他嗤之以鼻。
朱秀妍看着李端一脸好奇的样子属实无奈:“你也瞧见了,冷宫被烧成这个样子,钱百媚的焦骸今早也被抬了出来,人肯定是真没了。最重要的是,现在宫里上下口径一致,咬定了是场意外……”
她的话音未落,眼角余光突然瞥见不远处角落腾起一缕青烟。
“有人!”两人异口同声。
朱秀妍几步上前,看清蹲在地上的翠微,眉头紧蹙:“在宫里私烧纸钱祭祀,是死罪!你不要命了?”
翠微手上的动作未停,只淡淡道:“两位贵人若要奴婢的命,尽管禀告皇上便是。奴婢命贱,死不足惜。”
罢了。
朱秀妍不想难为一个宫女,她对着李端摇摇头,刚要拉他走,翠微的声音却如细针般刺入耳中:“皇后娘娘……没有杀周皇后。”
李端猛地顿住,霍然回身:“你说什么?!”
“奴婢是说,害死周皇后的真凶……另有其人。”翠微的声音在废墟的寂静里格外清晰。
“这不可能,” 李端没有半点犹豫,疾声否认,“母亲死后,侍卫在她的床脚发现了一颗西域进贡的夜明珠,那是父皇送给钱百媚独一份的恩宠。”
翠微似乎并不惊讶,她点了点头承认道:“夜明珠确实是娘娘的,那天她带着这夜明珠去周皇后宫里炫耀,可到了的时候却发现周皇后已经死了,她太害怕了,才不小心把夜明珠落在了那里。”
“如果杀人凶手不是钱百媚,那当年她为什么不辩驳?”李端闭上眼,强抑着翻腾的情绪。当年太医院定论周皇后的死是突发恶疾,唯一的疑点便是那颗落在现场价值连城的夜明珠。
对此,钱百媚一口咬定自己毫不知情。
铜盆中的火焰舔舐着黄纸,映亮翠微低垂的脸:“人虽非娘娘所杀,但这些年她对付先皇后的事……确实做过不少。若当时说出真相,陛下必会深究,拔出萝卜带出泥,娘娘还如何能坐上继后之位?”
“所以……与其被查出那些腌臜事,不如担下这捕风捉影的流言,仗着圣宠和钱家势力,照样能风光登顶?”朱秀妍低语。
当真是懂得权衡利弊,此刻她倒是有些明白钱皇后的想法。
“那你为何如今愿意告诉我?”李端拼命压抑着心中的惊涛骇浪,沉声问道。
“大概是想给娘娘来世攒一些功德吧。”翠微望着火盆中渐熄的灰烬眼眶有些湿润:“无论世人怎么看,对奴婢来说娘娘是最好的主子,她生前给了奴婢一份体面,死后奴婢也希望还她一个清白。”
朱秀妍默然,人性或许都有善恶两面吧。而对于翠微来说,看到的,感受到的只有钱百媚善的那一面。
她拢了拢思绪继续问道:“既然这件事与钱氏没有关系,那你为何断定周皇后是被人害死的?”
李端也猛然惊觉:“太医院分明判定母亲的死因是重病猝死,你为何说是她是被害的?”
“娘娘说,她发现周皇后死的时候,桌上搁着一盘杏仁酥,但是后来再去现场却发现那盘杏仁酥不见了。” 翠微轻声回答。
“杏仁酥?”朱秀妍一头雾水,她听李端说过周皇后喜食杏仁酥,却不明白这与她的死因有什么关系。
“我父皇对杏仁酥过敏 ,所以我母后即使喜欢杏仁酥,却从来不允许自己的宫中出现这种点心。”李端解释道。
朱秀妍瞬间明了:“那盘杏仁酥是旁人带去的!”
李握紧了拳头,不得不承认:“如果真是这样,在我母后死前,恐怕是有人带上了这盘杏仁酥特意来找她。”
“是,”翠微低哑的声音在这阴冷的夜里让人感到刺骨的寒凉,“我的主子没有杀害先皇后,这个带过去杏仁酥的人应该就是殿下您想要找的真正凶手。”
钱百媚人都死了,翠微没必要撒谎。
李端与朱秀妍的心又一次沉到了低谷之中,如果当年的凶手不是钱百媚,那么到底是谁杀了周皇后呢?
-
起风了,翠微刚收拾好铜盆与散落的烟灰,转身却碰见了李恒。
“二殿下,您也是来祭奠娘娘的么?”
李恒颔首,声音低沉:“母后去的这样突然,我心中着实不好受。”
翠微也听说了昨夜冷宫发生的事情,她有些哽咽道:“没想到娘娘就这么走了,殿殿下一个人以后在宫里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李恒眼底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锐芒,旋即被更深的哀戚覆盖:“钱家已经被父皇全部清算干净,我以后的路怕是如履薄冰。”
“殿下,”翠微拭去眼角泪痕,从怀中掏出一本薄册递上,“娘娘为您留了东西,这是钱家所有暗桩名册,望能助您一二。”
“还有一个秘密,奴婢思来想去,觉得还是应该让您知晓。”
翠微犹豫了再三,终于说道:“当年,归德侯将哀帝身边的大太监周春献于陛下,陛下见逼问不出前朝宝藏的下落,便动了杀心。是娘娘暗中放他出宫。周春感念恩情,便将前朝秘药赠与娘娘。后来,这药被下在了太子身上。”
她抬眼,意有所指:“如今看来,太子只怕命不久矣。”
“原来如此。”李恒眸光微凝,若有所思,“这么说,周春当年并未死?”
“岂止未死!”翠微凑到了李端身边,几乎耳语,“娘娘当年推断,前朝宝藏八成是真。只是那周春对哀帝忠心耿耿,任谁也无法撬开他的嘴巴。”
“这个秘密还有别人知道吗?”李恒的声音陡然一冷。
翠微不明所以地摇了摇头。
“这么多年辛苦翠微姑姑了,”李恒的眼中划过一丝柔情,紧接着他一只手揽着着翠微的肩膀,另一只却快如闪电地将袖中的匕首刺了过去,“现在你可以下去继续陪母后了。”
“处理成自杀,别让人看出端倪。”李恒看着倒在血泊中的尸体,对着身后的何阳吩咐道。
“殿下 ……”
“想问我为何如此?”李恒垂眸,指腹缓缓抹过匕首刃面,冰冷的锋刃映出他眼底的空洞与麻木。
“外祖父刚愎自用,即便明知父皇早有防备,他也定会一意孤行。我那父皇——”他话音微顿,嘴角牵起一丝冰冷的弧度,“当年能从尸山血海中杀出一条帝路,岂是区区算计能蒙蔽的?他不过是高踞御座之上,冷眼瞧着这出好戏罢了。若我不狠下心,难道要绑在钱家这艘注定倾覆的沉船上,跟他们一同葬身海底么?”
“至于翠微,”他轻声叹息,“她知道的太多了,活着就是一个破绽,难免不会被别人利用。”
钱家已倾覆。在父皇眼中,他李恒不过是一条摇尾乞怜、尚不足惧的丧家之犬。
可谁又敢断言,这濒死的狗,不会在最后一刻咬断主人的喉咙呢?
若能寻得前朝宝藏,再掌控钱家留下的暗桩,他未必一点胜算没有。
“母后终究还是给我留了路。”李恒掏出一方素帕,慢条斯理地擦净手上沾染的血污,这才翻开翠微递来的名册。
这册子上的人都是钱家这么多年经营的眼线与暗棋,也是他日后继续与李端较量的筹码。
他一行一行地看下去,突然目光停在了某一点,一个熟悉的名字吸引了他的目光。
居然是……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