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我们没关系

　　“来苏城了？”何术眉眼微蹙，“你在哪儿呢？”
　　秦唤嵘说了条街道名字，何术心漏一拍，不就在这广场边上吗？
　　秦唤嵘问：“你在家吗？要不然我过来找你？”

　　何术看了眼江灿，迅速果断：“不用了！”

　　江灿皱了下眉，从何术的单方面回答里猜到个大概，有些不爽。怎么哪儿都有秦唤嵘？还有，何术刚刚的表情，怎么有种被抓奸的紧迫感？

　　何术呼了口气：“我现在不在家。”
　　大约是听出他语气有些不对劲，秦唤嵘奇道：“怎么——”
　　话说半截，他忽然沉默了。

　　“唤嵘哥？”唤了一声没声，何术还以为信号有问题，拿开手机看了看，余光却瞥见旁边有个渐近的人影。
　　他定眼一看，正是电话里的秦唤嵘。

　　秦唤嵘挂掉电话揣回兜里，笑着抬了下手，和他招呼：“小术，原来你在这儿呢。”
　　“嗯……”何术一下从座位上弹起来，不自在地往江灿跟前挪了挪，似乎想把他藏在身后，尽管他知道这是徒劳，“出来买点东西。”

　　看见江灿，秦唤嵘笑容消失了一瞬，又很快挂上：“好巧江先生，又见面了。”
　　“确实巧。”江灿语气淡漠，起身没看他。

　　秦唤嵘说：“我刚刚还在约小术吃晚饭，既然你也在，那就一起？”
　　社交场上流连久了的人，办事往往周全细致些，知道人和人交往的度，自然不会当场给不喜欢的人甩脸子。

　　但江灿却不吃这一套，也不想把这套用在秦唤嵘身上。
　　他转头问何术：“你要和他吃晚饭吗？”

　　何术拧着眉纠结了一下，还没想出个答案，秦唤嵘就说：“对了，王阿姨的病好些了吗？已经出院了吧？”
　　“嗯……”

　　提到王美静，何术想起在医院的时候，秦唤嵘对王美静的关照……他觉得今天这顿饭不吃过不去了，而且还得是他出钱。

　　何术动了动唇，犹豫地看向江灿，正要开口，江灿却悉知他要说什么，直接点了点头，没什么神色地说：“那就一起吧。”

　　秦唤嵘挑了家不算远的粤菜馆，约好时间，自个儿和同事忙工作去了。

　　何术两人则拎着东西回去了一趟。

　　江灿一路上都很安静，回到家关上门，没了外界嘈杂的声音，就显得他更沉默了。

　　何术在厕所洗手的时候，江灿就岔着腿坐在沙发上，低头倒弄手机，压着眉眼，气压也很低。
　　他左右挤着光溜溜的洗手皂，怕江灿生气了，在想怎么哄一下的好。

　　殊不知江灿此时，只是耷拉着眼睛和沈青意你一言我一句地聊着天。

　　沈青意：「视频通话——」
　　江灿毫不犹豫地挂断，然后带着点脾气给对方回复：「我在他家，你打什么视频？」
　　沈青意：「让他也有一点危机感，你不就平衡了吗？」

　　江灿：「……」
　　江灿：「你幼不幼稚？我需要的不是让他产生危机感，是想让他对我负责，让我不要产生危机感。」

　　沈青意给他回了个翻白眼的表情包。
　　沈青意：「你不幼稚，你装病骗取同情、千方百计制造偶遇机会、还拿小号去套人家话，你最成熟最不幼稚了。」
　　江灿：……

　　江灿：「你就说怎样才能让他重新承认这段关系？」
　　沈青意：「他不给你名分我有什么办法？那是你自己不够努力，找我做什么？」

　　江灿语塞了会儿。他心想，看来还是得从何术心里的那个坎下手。

　　「那有没有办法让姓秦的不痛快。」江灿发完又补充，「文明点的。」
　　沈青意默默把“打一顿”几个字删掉，重新编辑：「你说你既然这么看不惯他，为什么还要和他去吃饭？」

　　江灿：「不去，难道给他俩单独制造机会？」
　　沈青意：「我说你这就是杞人忧天了，何术要是真对那姓秦的有意思，这六七年过去了，还轮得到你？」

　　江灿觉得她这通歪理还挺有道理，心中的压迫感缓和了些，短暂地宽了下心。
　　不过，他还是不想让何术和秦唤嵘独处。而且，这顿饭，说不定能从秦唤嵘嘴里打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呢？

　　沈青意：「所以你找我到底为什么？就为了和我分享一下你狗血爱情的进展？你知不知道老娘一分钟值八百万？」
　　江灿：「发泄一下。」
　　沈青意：「你不说发泄我还以为你在炫耀。」
　　江灿：「……」

　　快出门的时候，江灿在狭隘玄关处等着何术。何术不知道去卧室找什么东西，磨蹭了会儿才出来。

　　门把将开，何术拉了下江灿袖口。

　　江灿手顿住：“怎么了？”

　　何术把一把奶糖塞到他手里，慢吞吞道：“今天唤嵘哥给我打电话的时候，听说他就在附近，我才条件反射地紧张。我没有其他意思。”
　　“我知道。”江灿心头一软，剥开糖塞了个到他嘴里，“我没有生气。”

　　嘴里的糖撑起一边脸颊，何术舌头在里面逛了逛，说：“这顿饭算我欠他的，如果你觉得不舒服，不用勉强跟着。回申城吧。”
　　江灿眼睛暗下来，紧抓起他手：“你这是在赶我走？”

　　何术抬头，神情有些慌，忙说：“我没有那个意思……”
　　江灿俯身下去，把脸朝向他，脸皮忒厚地说：“那你亲我一下。”

　　何术：“……”
　　他深吸了口气，抬起下巴就要凑上去。江灿却一个扭头，何术被预谋地亲到了嘴巴。

　　江灿舔了舔唇，奶糖味的。

　　何术瞪大眼睛愣了下，都不知道现在的套路进化成这样了。

　　有了这个正向的小插曲，江灿一路上都很松快，直到在约定好的餐厅见到了秦唤嵘，他面色才沉了下来。

　　秦唤嵘比他们早，人到齐了便开始点菜。
　　服务员下去后，餐桌上的三人开始了正式交锋。

　　秦唤嵘：“小术，瑄映那个项目结束了吗？”

　　“差不多了。”

　　秦唤嵘点点头，一副了然模样：“我就说，难怪你俩还在一起。”
　　他说得那么坦然，实则在旁敲侧击，何术和江灿都听出来了——如果合作结束了，就不要再往来了。

　　何术若无其事地喝水，江灿左耳进右耳出似的看着他，谁都没接他的茬。

　　“说来，上次见得匆忙，都没仔细了解江先生现在的情况。”秦唤嵘说，“我听说你在国外发展挺好的，怎么突然就回来了？”

　　江灿面无表情：“想回来就回来了。”
　　秦唤嵘温润笑笑：“所以，是以前没想回来吗？”
　　江灿不出声，捏着杯子看向窗外。

　　知道内情的何术见势不对，忙说：“唤嵘哥什么时候到的苏城？今天？”
　　“嗯。”秦唤嵘说，“上午那会儿。”

　　“今天不是周末吗，怎么还加班出差？”何术顺利把话题扯远了。
　　“上头说要赶在年底前项目把这个落地，好提早给我们放年假。”

　　何术点点头，说：“那年前应该会很忙吧？”
　　“嗯，这边完了还得去申城。”秦唤嵘想起来，“今年过年回家吗？”

　　两人你一言我一句，江灿一句话也插不上，就撑着脑袋，默然地看着两人交谈。

　　“今年……”何术语气犹豫，自个儿也没想好。
　　秦唤嵘面色忧虑：“王阿姨才出院，身体状况也一年不如一年了。小术，我还是觉得，你要是有时间有机会，还是多回家看看。”
　　何术舒了口气：“我明白。”

　　岔开有关江灿的话题后，当着何术的面，秦唤嵘也没再说些什么揶揄为难他的话，一顿饭聊了好些家长里短，刻意忽视了他的存在。

　　不过，并不代表秦唤嵘要就这么算了。

　　吃得差不多，何术结完账喘了口气儿，庆幸秦唤嵘没有过度追究。不过当他准备拎着人离开时，秦唤嵘却稳坐不动地悠悠开口了。
　　他盯着对面江灿，笑吟吟道：“你居住地不在苏城吧？”
　　江灿也稳坐不动，满脸漠然：“秦先生不会还要管我周末在哪儿过吧？”
　　“我只是觉得，”秦唤嵘看看何术又看看他，意思明显，“很不合适。”

　　何术拧了下眉，正要开口，江灿却一个抬手打断了他的思绪。他见江灿找服务员要了罐廉价啤酒，然后开罐给自己灌了大半。

　　江灿摇了摇罐子，说：“喝酒不开车，开车不喝酒。”
　　何术：“……”
　　秦唤嵘：“……”

　　秦唤嵘微微一笑，带着丝丝寒意和无语：“我可以帮你——”
　　“找个酒店”四个字还没说出口，江灿就埋头划拉手机，说：“我叫代了驾，秦先生满意吗？”

　　秦唤嵘眉头一皱，何术也愣了下，大概都没想到会是这么个走势。

　　或许只是为了噎一噎秦唤嵘，何术想不明白他这么做的意义。
　　秦唤嵘却猜到他要做什么，收起平日的和气，眯了下眼睛，看向他的眼神变得意义不明。

　　江灿对何术说：“你那边不好定位，我在这儿等代驾来就好了。”

　　何术神色犹豫了会儿：“那我先走了？”
　　“嗯。”江灿顿了两秒，又说，“等会儿去你家取个东西，记得给我开门。”
　　何术点头：“好。”

　　他应完，目光移向秦唤嵘，觉得这两人不能单独待一块。
　　“唤嵘哥，走吧？”

　　秦唤嵘说：“我住的酒店就在这附近，等会儿我同事还要过来，说一起去逛逛呢。”
　　“好吧。”何术走出两步，又转回头，目光在他二人身上来回扫，欲言又止，还是离开了。

　　他想，代驾应该来得挺快的，拖不了几分钟，两人不至于打起来。

　　何术一走，餐桌上的两人登时换了张死人脸，恨不得用脸色把对方难看死。

　　秦唤嵘坐直身，双手交叠搭在桌上，目光沉郁。
　　“支走小术，你想说什么？”
　　江灿勾了下唇，嘲弄道：“你不也想留我谈谈？”

　　“行，那咱们就开门见山。”秦唤嵘说，“既然分手了，就不要再纠缠不休，我觉得这是作为一个前任该有的自觉。”
　　“那你是以一个什么样的立场说这些话呢？我要是没记错，你已经结婚了吧？孩子都四岁了是吧？”
　　秦唤嵘说：“就凭我和小术从小到大的情意，我也不能见他往火坑里跳。”

　　“火坑？”江灿语气充满疑惑，“不管是当年还是现在，我没有任何对不起何术的。如果不是他决意要分手，我也不可能出国。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会觉得我是火坑，就因为他喜欢的这个人是我而不是你？”

　　秦唤嵘神色几经变换，用难以言喻的眼神看他，不知是感慨还是嘲讽。
　　“江灿，你太天真了吧？”

　　江灿从他变换的脸色和眼神品出几分别的意味，心里陡然一沉，声音不自觉地哑：“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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