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脚

　　这是冷静期该做的事情吗？她盯着屏幕毫无头绪。
　　安排时间不说，还能安排到情人节当天来...

　　可是用作业当借口，再计较也没理由计较到小孩子身上去吧？
　　好在自己也有别的事要做，教认几个农作物而已，两句话就搞定，应该待不了多久的。

　　...

　　高领内衫，骑士标风衣，朴晚随手捆了下头发，划开手机，来电另头怨气质疑：“你好没好啊？”
　　“已经下楼了！”她‘啵’地一下拔开口红帽，咧嘴上色，含糊不清。

　　抓起墨镜，脚刚迈出大门一步，又回头朝着屋内扯嗓子喊了句：“妈，今天我和江芥出去，晚上不回来吃！”
　　不等屋内回应，她回手砰地一声把门锁扣死。

　　“真慢...”

　　上了车，朴晚接过咖啡嘬了一口，轻描淡写：“咱俩约九点半楼下见，这才九点多一点儿，你说我慢？”
　　江芥起车打诨：“我不是怕路上堵车嘛，要开好一会儿呢，再说了今天还过节。”

　　“哪儿来那么多默契情侣？削尖脑袋都能往一处跑...？”

　　别说，朴晚还真低估了情人节的威力。
　　来农庄的路途塞车不说，在门口还因为检票排队候了三五分钟。

　　两人在门口拿了导览图绕了大半圈，江芥心里就大概有了几个合适的选地，至于价格和具体情况，她得亲自去周旋几轮。
　　“我现在去找销售经理，可能要聊一会儿，是咱们一起去还是你自己四处逛逛？”

　　朴晚顺手摘下束发的发圈，抖拨两下头发：“我去棚里走走吧，今年正好想换个供货...”
　　来这儿主要是为了订货，她自然不想跟着去谈租赁价格。

　　“也行，那咱们手机联系！”江芥把地图塞给她，转身晃了晃手机，扯着皮外套的衣摆快步走远。

　　临近饭点，不先吃东西，反而急着去谈价格，朴晚靠在条椅上半扒墨镜，歪头瞧了一眼农庄的自有餐厅，赶巧今天是情人节，玻璃房里挤得全是小情侣。
　　两两一桌，几近满席。

　　当然，她也不太清楚到底坐没坐满，只是看着好多人都端东西出来，坐在户外条椅上吃。
　　天朗气清，温度惬意，朴晚也打算进去买个三明治出来啃。

　　“朴阿姨！”童音脆生生的从身后钻出来，裹着薄薄一件外套，挂了条厚厚的围巾。
　　而家长还在沿路不紧不慢。

　　黑色暗纹西装，长及脚踝的半裤半裙，发尾微卷，表情寡淡，再配上悠哉悠哉一副逛街式的松弛闲散...

　　要说这西装紧扣的风格是禁欲克制吧，藏在里面的那件内衫反而领口挑逗，紧逼胸口线；要说这套颈间赤露太过张扬的话，好像除了领口和手，又看不到其他曝露在外面的皮肤。

　　走近了才看清，通身唯二的白色，点缀在脖颈和耳间。
　　不规则的珍珠链，外加两枚迎风晃摆的贝色小扇。

　　程馆长今天这一套，杀疯了。

　　还有凑近轻轻开合的唇瓣问：“吃饭了吗？”
　　朴晚摇了摇头，随即缓抬嘴角比划方向：“还没呢，刚要进去买。”

　　“怎么就你一个人？另一位呢？”
　　“哦，她进去找经理聊价格了，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朴晚朝条椅一侧挪了挪，余富出位置：“你们呢，吃了吗？”

　　“哼哼，我们有带喔...”爬上长椅中间的小丫头晃着腿，语调上扬，一脸神秘兮兮。
　　程莫霄在一旁给小姑娘塞了塞围巾，笑得温软：“也没吃，不过我们带了，一起吃吧，出门前刚做的。”

　　中间的小家伙扶着毛绒小挎包，一本正经地开口纠正：“是一起做的！”
　　“对，是一起...”程莫霄翻出只玻璃餐盒，掀开盒盖的一瞬间，小丫头在身边配了句不可思议的“哇！”

　　这气氛组当的，朴晚偏头瞧着一大一小，有点想笑。
　　玻璃盒里三明治都被四分切成易入口的小块，明明不大，外面却掐了一层花花绿绿的油纸，递到她面前时，托底的手轻轻摇晃盒身做了下示意。

　　朴晚刚要伸手去拿。

　　“最外面那两块没有番茄片。”
　　动作稍顿，她那句临说出口的‘谢谢’突然卡在嘴边----

　　自己是不吃夹在面包里任何生番茄的。
　　可又好像没和谁强调过这件事。

　　朴晚下意识地睨了眼长椅那侧的脸，风平浪静不改；她没言语，顺着那人的意思，取走了最边上的一小块。

　　“谢谢。”

　　油纸粉粉嫩嫩，夹着小块腿肉和培根，方正小巧，也不容易脏到手，朴晚叠了两下包装纸，暗抬眉角：“那吃完，我们去园里认认？”

　　“嗯。”
　　“好！”

　　小孩子的情绪总是渲染的很及时，没有大人那般犹豫弯绕。
　　“小姨我能去前面看看小鹿吗？”小姑娘指了指前面被圈住的围栏，里面养了几只梅花鹿。

　　程莫霄顺着方向瞧了一眼，正声警告：“可以是可以，但允允不能凑太近，也不能上手摸。”
　　“嗯嗯！好！”

　　小丫头确实听话，程莫霄不准她凑近，她就真的隔着好远站着看。

　　“你怎么又开始带孩子了？”并排在后面走的两个大人，不聊点什么气氛也怪尴尬的。
　　尤其还是在日子特殊的今天。

　　身旁的黑西装慢着步：“我姐姐今天有事，就交给我来带。”
　　“你姐姐有事，那你姐夫呢？”朴晚好像发现什么不得了的盲点，始终没听这人提过姐夫这两个字。

　　“他俩很早就离婚了，抚养权归我姐姐，所以我才偶尔会帮忙带一下...”

　　啊这...
　　她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

　　“那这小孩叫什么啊？”朴晚换了个话题问。
　　“程允，允诺的允，也是跟我姐姐姓。”程莫霄眼中落寞一瞬，随即转晴：“两个人一起养，起码能轻松点，她现在都混成我半个女儿了。”

　　母性这个词出现在程莫霄身上，很违和，但却不突兀，感觉就像是在记忆里这人蒙尘的肖像画上，又铺置了一层柔光。

　　不远处一只矮小的幼鹿把头探出栅栏，凑向程允的方向，小姑娘看了看小鹿，又紧张地盯了两眼程莫霄，最终还是缩回了手。
　　朴晚心头一软，快了两步。

　　“没事，你摸你的，摸完我们去洗手。”她蹲下身子，鼓励程允走近，自己则用手蹭了下小鹿毛刺刺脸颊侧面，面前这只既没有躲，也没展示出来什么攻击性，可小姑娘仍旧一再回头，向程莫霄确认。
　　直到朴晚偷偷挑了个白眼，也回头看向身后那位时，才点头应许。

　　怎么管这么宽？
　　小姑娘学着周围人的样子，轻轻把手搭在幼鹿俯下的头上，抚了两下，这只幼鹿亲人得很，伸着颈也朝前拱了拱。

　　一只幼崽，没有呆在‘鹿群’里，只身闯到了这个站在一旁隔了好远的小姑娘眼前。
　　程允站在原地，见鹿跑远，才咯咯咯笑出声。

　　看得出来，她很开心。
　　“好啦，小朋友，过来搓搓手。”程莫霄徐步凑近，掏出免洗洗手液给程允挤上一点，又回头看向朴晚，缓声：“还有大朋友。”

　　挤在掌心的凝胶冰冰凉凉，在手上涂匀后没完全干透，她又迎风甩了两下。
　　身后接着又递来一支护手霜。

　　“不是，程馆长，你怎么什么都有啊？又是洗手液又是护手霜，还能掏出一盒三明治...”说着说着，朴晚忽然想到前些天给自己用来消毒的碘伏棉棒和创可贴，话到嘴边，她没有继续念下去，转口笑着又接了另句话茬：“跟个多啦A梦似的...”
　　程莫霄跟着呼吸起伏，只露笑意，不作应声。

　　“那咱们现在去...”话还没说完，手机先叮叮当当地响起铃声，朴晚看了眼来电提醒，是江芥。
　　“喂？朴晚，我还要跟这儿的经理去两个外部场地，估计全部看下来要一两个小时，你要是没什么事的话先回去也行...”

　　“嗯我知道了，那你记得到了发下定位，有事随时电话我。”
　　“好。”

　　挂掉电话，聊天框里对方随后发来实时定位，朴晚放大地图，是个在营业状态的卡丁车俱乐部，最新评价还停在一天前，她回了个【ok】，就锁上了屏幕。

　　“怎么了？”
　　“哦，我朋友现在去了别的场地，跟我说一声而已。”朴晚两指轻捏，手机卡着掌心转了半个圈，扔进大衣侧兜里。

　　程莫霄语间带了点迟疑：“那...你现在也要一起去吗？”
　　“不用，各忙各的。”朴晚轻拎嘴角，朝着程允的方向挑眉：“走吧？”

　　朴晚想来问问供货问题，一般而言，有些农场不愿因为餐厅订单量大价低被拦腰砍利润，就会退而求次地选择供给需求没那么大的有机超市。
　　至于能不能卡在有机超市前拿到食材，这就是门另说的眼缘玄学了。

　　和厨师一样，农场主对一年期的劳作和收成，在人力付出上还有一份相当的情感在。
　　这情感和价值孰轻孰重，具体还得分人。

　　简单述明来意后，朴晚见到了这片有机田的负责人，韩女士。
　　和自己最初的预期差不多，这片田是对外开放的，而且还有更大的一片区域，专门用于种植，没有商业旅行性质的价值。

　　“你们在这儿餐厅吃过了吗？”韩女士问她。
　　朴晚浅笑：“还没呢，刚才人太多了，就没进去挤。”

　　“那正好，先尝尝口感，没有来订货不先看看货的道理！”韩女士爽快应下，转头：“这两位也是一起来的吧。”

　　韩女士没理会朴晚脱口而出的那句 ‘对’，继续用热情到让人招架不住的气势朝两人张罗：“走，咱们一起去餐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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