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花抵酒钱

作者:瞅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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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酒醉


      半尺厚的雪堆积在地将掩着的门窗映上光辉,晚饭未摆换来个大炉子。
      切了两条鹿后腿撒了调料放到炉子上烤,剩余的担心吃不下全给了陈清安叫她拿走分了去。
      冬夜肃清,炭火烤着鹿肉落下的油水滋滋作响,紧实的肉炙烤出馋涎欲滴的焦香味儿,带着来自炭火的烟熏味席卷鼻息。
      “既吃肉,得有酒配着才好。”
      陈述拿来许久不用的匕首将外层最先熟了的切下分给两人,又将酒拿了出来。
      分了一杯给疏尘,半道被雾凇笑着从半道截了去。
      “晚间要吃药,可吃不得酒。”
      疏尘似是馋了,眼眸像是落雨的湖畔漾起波纹般盯着人,“药还没熬,今日不吃了。”
      雾凇应许的话含在喉咙里还没到嘴边,陈述倒了一杯直接送到疏尘跟前。
      他眼睛一亮,就着举过来的手上的酒杯就口便下肚。
      雾凇调侃似的开口:“我又不拦着你,怎么还性急了?”
      疏尘眨着眼笑,陈述摩挲着酒杯半晌不语。
      围着炉子分吃大半的肉方才饱腹,顾着疏尘那三两杯的酒量没让他多喝。
      但说笑间一时不察,倒叫他多吃了两杯。
      看着人眼神还算清明,陈述倒也没放在心上。
      不过半刻再抬眸,却见面上红云遍布,懒睁眼皮明目含情,唇间润红如染。
      陈述大吃一惊,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醉了?”
      他轻唤:“陈述。”
      这陈酒醉人不须酝酿,简直一点就燃。从喉腔直灼到人心尖去。
      雾凇虽未醉却也喝了不少,这会头昏昏沉沉的反倒有些兴致高昂。
      “还喝吗?”
      “夜要深了还喝什么,我送他回去。”
      陈述招手叫仆从把炉子和酒肉撤了,起身将疏尘扶起来。
      原是想将人抱回去,但他干瞪着眼不肯便只好牵着手把人拉着并行。
      走到廊下院里树枝干上濯雪被淡月垂着光,疏尘停住脚晃悠了两下胳膊。
      陈述笑道:“要去睡了,站在这儿做什么?”
      “闲聊。”
      他想起点回忆来,会了意眉目弯弯,“你竟也知道自己醉了。”
      穹顶之下月色淡的极了倒不如灯光来的明亮,未有得到回声的时间里,两人默默伫立着。
      终于还是陈述打破了沉静,出言问道:“在想什么?”
      疏尘久久才摇头应声:“不知道。”
      “怎么会不知道。”他感到好笑。
      “想法被风吹走了。”
      对于这个说法陈述觉得新奇,对上那张一本正经微醺的脸,越看越觉得上了头。
      不由得轻叹道:“我倒不如晚些遇上你。”
      疏尘斜头纠正道:“反了。早些好。”
      “早些遇见确实好,早了倒是叫我等得急。”
      疏尘不明,但眼皮沉重有了些倦意涌上来,便不再做询问。
      夜风吹在陈述身上其实并不感到多少寒冷,却也怕疏尘着了凉。于是劝道:“你该回去睡了。”
      “好。”
      替疏尘解了发又喂了些水下去才放他回床榻上睡去,陈述在一旁将安神香给他点上在一旁守了许久直至清浅平稳的呼吸声传出。
      灯远依稀可见床上人安稳的睡颜,沉睡中的人对身边人并不设防。
      “疏尘。”他唤道。
      无所答。
      “你把我当作什么呢。”他轻问。
      依旧无所答。
      今夜喝的那几两酒水积攒的情感在意识深处涌动,像是从地下喷涌而出的井水。
      陈述弯腰在睡梦中人额前落下一吻。
      其实他平日并不给予自身过多放纵,轻笑声如叹气飘飘然如风过境,决绝而果断的封死了井口。
      陈述的顾虑其一,是他很难在疏尘身上找到一种感情方面的表现。
      他会担心疏尘将他和雾凇看作一类人来爱,处于年龄、阅历、思想甚至智力之间的不对等,他却又无法对疏尘个人的情感做出任何引导。
      起身吹了灯,他悄悄出了厢房门。
      腊月大雪断断续续降了几场,农事已闭家家户户杀猪宰鸡预备过年。
      过了小年到年尾巴,陈邑夫妇回来后白云间夫妇终于迟迟归来,两行人又是带了诸多年货物资,一家人齐聚一堂好一番寒暄。
      白云间被一圈儿女围着,陈述得了机会与陈赫仁走远了些单独聊。
      “父亲此次出门可是遇上了什么大事?”
      陈赫仁惊诧道:“述儿如何知晓?”
      白云间恨不得不缺席家中所有大小聚会,拖到这时候才回也只能是遇上什么事耽搁了。
      “上个月来信时我便有所怀疑了。”
      “不瞒述儿”陈赫仁神情凝重:“是朝廷生了乱子。”
      陈述克制住了扯开话题的冲动,主动问道:“发生了什么?”
      “你与你娘出门途中遇上了封城,偶然结识千机阁门下一位先生。”
      “千机阁?”他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将这个名字念了一遍,在心里默默记下。
      “我与你娘于他有救命之恩,是他告诉了我们有关朝廷发生的乱子。”
      国舅在皇帝前往鄘州行祭祀礼之时趁机发动了兵变,窃取玉玺调动军卫意图谋反。
      皇帝重伤被贼所困,国舅为了不让消息传出去封锁了整个鄘州。
      庸亲王及时察觉了阴谋以一己之力抢先发兵平乱,擒拿奸贼一举整肃。
      皇帝龙心大悦,不仅重赏了他,而且破例给予了一定军政职权。
      “这庸亲王是何人?”陈述发问道。
      “他是朝中唯一一位异姓王,名唤随止。先前不得皇帝所重,故而去鄘耳以‘庸’为封号。”
      “既然只是朝廷内部的乱子,爹在担心什么?”
      “兵变不是小事,此次兵变过后朝廷为求王权稳固必要大动一番干戈,最终受苦受难的无非是这天下百姓。”
      陈赫仁眼中带上凝重,“当年战乱,天下云集响应、豪俊并起,而后天下统一,先皇帝背信弃义收天下兵器聚之京都加以销毁折损,六年后死于隐疾,当今皇帝担心地位不稳秘不发丧。
      而今他已在位十六年未有功绩又生兵变,这萧家坐江山什么不仁不义之事做尽,竟也不知何时能见清平盛世、天下安宁。”
      最后这句话让陈述沉默了。
      清州虽偏远,穷苦者并不少见,贫富差距更是大的无法丈量。
      苦难者像是荆棘丛中飘着的泡沫,坐在轿子里的人掀开帘子便能看得见,但从来不曾在意过。
      先前甚至连他自己对此也鲜有在意。
      陈赫仁半晌后吐出一口气笑道:“国舅已死,青松也算大仇得报。今年把他叫来在庄子里一起过个热闹年。”
      陈述点头应下。
      瑞雪迎新年,烟火照人间。家置酒宴焚香院落,正是一年除夕夜。
      陈家一行人围在四周捂着耳朵笑啊笑、闹啊闹,爆竹声在团团飞舞的雪花中响彻。
      白云间欢喜得合不拢嘴,看着这一大家提高了声调说到:“宴席备好,各自回去换了衣服要早些过去!”
      念及人多全聚在厅堂室内过于闷杂,陈清安吩咐仆从将前院游廊处两下围了挡风厚帘棉帐,搬来桌椅炉火。
      既敞亮又不至于受了寒气,热闹又免了憋闷。
      路上陈述绕路从亭台旁折了一株梅花塞给疏尘,他似乎极为喜欢,落座之际仍在怀中抱着。
      雾凇笑吟吟道:“前些时候梅花刚开我取了些梅花和梅上雪封着,过两日给你煮茶。”
      “好。”疏尘点头,眉眼间淡漠不见平添两分喜色。
      陈述学了许久都不曾学到雾凇煮茶的精髓,今个加了薄荷明个加了梅子,后个指不定又是什么药材还是果子。
      为此雾凇倒是调笑了他多次。
      想来或许他真没煮茶这个天赋。
      桌席分过,陈云亭抱着尺玉匆匆赶来,脸上被寒雪扑的煞白。
      陈若星没好气地接过她怀里的猫:“今日你都能迟来,就等你呢。”
      “尺玉闻着厨房的香味四处跑,我可追了它许久。”陈云亭抬着双手往僵硬的脸上拍了拍。
      她揉揉恢复知觉发酸的脸扯出笑容快步走到白云间身旁窝到她怀里,“娘!”
      陈赫仁就在跟前,“叫你娘也没用,迟来可是要讨罚的。”
      云亭好不委屈,“我鞋袜都湿了大半爹还要罚我,娘你快管管。”
      白云间笑着搓着她的手,“哪里敢罚你,坐到位置上去靠近炉火烤烤。”
      她粲然一笑,起身蹦跶着往位子上去,忽然瞧见一旁正盯着她看的温青松。
      “你怎么来了?”
      自从一个月前两人说开后,她倒也没那么排斥与他接触。
      “伯父叫二公子请我来过年的。”
      “也好,庄子里人多热闹。”说罢,她去将陈若星怀里张牙舞爪的尺玉抱回来,扭头和承德说话去了。
      廊上挂红灯,来来往往酒侍、仆从穿梭着布菜添火,围屏处敲锣击鼓又吹笙,好不欢乐。
      雾凇夹菜笑看疏尘:“这花你再喜欢倒不能一直抱着啊。”
      听了她的话,疏尘还未有所反应陈述伸手先把花枝抽走。
      起身将花几上的花抽了去将梅花枝插到瓶中放到桌旁,他对着身旁人柔声道:“这样可好?等晚上你拿回去。”
      “嗯。”疏尘点头应下,笑了。
      陈述回以笑容后看向雾凇:“你平日只想着煮茶,怎么不留些花给他当乐子。”
      “还别说,平日只想着煮茶拈香更为实用,还真没想过单是花本身他便喜欢。”
      “这么久她都不曾察觉,今后她送的花你可不要收。”
      他调笑似的同疏尘开口,其中倒也夹杂些真实想法。
      “呦,二公子好一个挑拨离间的本事,难不成不收我的就单收你送的?”
      “未尝不可。”陈述对着人笑:“疏尘说是不是?”
      红灯投下的光晕映到面上,疏尘来回看着两人又盯着梅花像是思考。
      沉默片刻后陈述以为他不会回答,便夹菜吃去了。
      “好。”疏尘张口回答,声音被另一个声调盖了过去。
      白云间站起身笑道:“瞧你们乱成一团,来备酒行令。”
      陈云亭站起身兴致极高,“娘可把奖赏都备好了?!”
      陈述的视线被带走,以至于未能知道疏尘回答了什么。
      一旁雾凇倒是啧了一声。
      她哪里看不出这两人之间的猫腻。
      纵使陈述的心思藏得再好隐的再深,毕竟相处了这么久。
      若非过多近乎完美的巧合,以他的不动声色,她还真难见其端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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