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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习寄灵术
易小尘自从知晓了王泽浣要完善、炼制还童丹,并计划公开药方,每当百草课,他总会忍不住去留意王泽浣的相貌变化。几天后,易小尘发现往日里挂在王泽浣眼角的鱼尾纹消失了。
莫非王泽浣已经完善了还童丹,炼制了效果更佳的还童丹?接下来,王泽浣是不是要向外公布丹方了?易小尘思量要不要干脆将此事告知黄珞璃老师?可是没有证据,黄老师会不会相信?若不相信,会不会因为造谣生非再扣他那惨淡可怜的学分?这些问题萦绕在易小尘的脑海中,挥之不去,如同蛀心虫一般噬咬着他。
因为心不在焉,易小尘在第二天的变身术课上险些酿成大祸。这节变身术课程,考虑到易小尘做到了聚水成雾,黄珞璃要求他将右手变为和仓鼠一般大小,以慢慢克服他变什么都是一般大小的毛病。可易小尘心事重重,加上自从道术课被嘲讽后他极想证明自己,大意之下竟变化了头部。幸好在行将变化之际,他疼得大叫一声,引起了黄珞璃的注意,黄珞璃一巴掌扇在他的脸上,把易小尘拍回了原形。
黄珞璃脸色难看地盯着易小尘吼道:“易小尘!你不要命了么!忘记我第一堂课怎么叮嘱的了么?变化头部需要做好万全准备,没经我的许可,不得擅自尝试!易小尘扣5学分!”
易小尘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大发雷霆的黄珞璃,人懵在地上,忘记了脸上火辣辣的疼痛。
变身课后,易小尘一个人急匆匆提着仓鼠去了藏书阁除尘。黄珞璃每日课后都泡在在藏书阁看书,以往她对打扫卫生的易小尘都视而不见。这次在易小尘经过时,突然将他叫住,带他到了一个隐蔽的角落,从袖兜中取出一本古籍放入旁边的书架中,墙角静静地开启了一扇门。门内是一间古室,四面墙均是摆满古籍的书架,中间摆着一套桌椅。
“这个暗室不为人知,我唤其为敬一斋,”黄珞璃看了一眼易小尘左脸上的巴掌印,指着一张椅子道,“坐吧。你可知道,长期以来变化头部为何是变身术的禁忌?”
易小尘默然摇头。
黄珞璃解释道:“不同的身体蕴养着不同的精神。打个比方,身体就像房子,精神则像住户。老鼠搬进人类的房子很容易,人类若想住进老鼠窝却基本不可能。贸然变化头部,人的精神会被动物的躯体同化,失去神志,永远沦为动物,再无恢复的可能。”
易小尘闻言恍然大悟,忍不住一阵后怕,后背冒出涔涔冷汗,竖起耳朵恭敬听取黄珞璃的谆谆教诲。
“直至前辈先哲开发了寄灵术,变化头部才成为可能。”
“寄灵术?学了这门道术就能变化头部了么?可是,以我的道术天分…”易小尘低着头轻声道。
黄珞璃接着道:“严格来说,寄灵术不是单纯的道术,而是一种磨练精神的方法。铁匠经常打铁会强壮手臂,往返于山峦间的贩夫走卒会腿脚粗壮,喜欢说话的人会变得能言善辩,常常读书思考的人也会变得思维深邃。无论□□,还是精神,都是用进废退。先哲们突发奇想:若通过某种方法让人类的精神暂时寄居于动物的躯壳之中,慢慢磨练,精神会不会逐渐变得凝练,直至完全适应动物的躯壳?若当真可行,就可以安全地变化头部,这便是寄灵术的由来。我听严静远老师说,你近来在道术课上进展缓慢,跟你的天分无关,问题在于尘世的经历。虽然有银针除秽相助,但现在没有慢慢根除痼疾的时间了。如此下去,你极有可能会留级。现在给你一个选择,是选择现在,还是选择未来。”
“现在还是未来?”易小尘疑惑道。
“若选择现在,便学习寄灵术,以仓鼠为对象。寄灵术练习到一定程度,仓鼠可能会帮你提升对水分子的感知、控制能力,对你掌握腾云术大有裨益。”
“若选择未来呢?”
“过街老鼠,人人喊打。老鼠并不讨人喜欢,不是完美的变身对象。寄灵术虽是对精神的锤炼,但也会造成精神上的损耗。因此,一般人只能在一种动物身上寄灵。一旦选定寄灵的对象,就意味着,此生很可能就只能变身为这一种动物。这也是蓬莱不会向一年级学生教授寄灵术的原因,需要给你们时间,去选择适合自己的寄灵对象。”
易小尘沉思片刻道:“我不想留级,被大家嘲笑。”
“不想被别人嘲笑么?唉,可是你选择用老鼠作为变身对象,将来也会被人嘲笑。”
易小尘细语道:“大不了以后我不在人前变身就是。”
“有些做人的道理你以后自然会懂,我提前强行灌输反而适得其反。既然你下了决心,就用这个小家伙练习寄灵术吧。”黄珞璃敲了敲易小尘身旁桌面上的鼠笼道,“开始前,我需要说明一点。你要切记,任何一种存续至今的生物,都历经艰险,极其不易。人类的喜恶不能否定一个物种的珍贵,更不能决定它们的贵贱。他们值得我们的尊重。”
易小尘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所谓寄灵,先将人之思绪聚于精元,再将精元取出,种于动物灵台之上。每种一次,便是一次精神的锤炼。循环往复,直至千锤百炼。这是拟灵珠,用于练习寄灵术的道具。”黄珞璃取出一个玲珑剔透的小珠子,放于易小尘的额头前。
片刻后,一缕缕如丝线般的白色物质透过易小尘的肌肤流入到了珠子中,易小尘只觉一阵剧烈的头疼袭来,神志逐渐变得模糊,仿佛掉入旋涡中一般。不一会儿,拟灵珠变得莹白如玉,易小尘砰的一声晕倒在桌子上。黄珞璃又将拟灵珠放于仓鼠白豆的额头,白色物质如同有生命一般钻入了白豆头中。感受到异物侵袭,白豆的身体挣扎翻腾,颤抖不止。
等易小尘醒过神来,他已经蜷缩在了一个白蒙蒙的空间。环顾左右,发现周身被迷雾围绕,如梦似幻,看不真切。他试图伸展身体,发现这个空间很小,根本容不得他随意活动。又一阵头痛袭来,易小尘晕倒在地,待他再醒来,精神已经回到了自己的身体。
“我的头好疼,像要裂开一般。”易小尘捂着额头道。
“久而久之,痛亦不痛,这便是寄灵术追求的效果。人啊,自找的痛苦从来不会由你一个人承担。你疼,这只仓鼠也会感到痛苦。开启寄灵术,你主动选择了磨练,也意味着这个小家伙被动接受了由你带来的折磨。所以,既然选择了它,就要将它视为伙伴。”
“学生明白了。”易小尘看了一眼瘫在笼子角落里兀自瑟瑟发抖的白豆,重重点头道,“我刚才仿佛进入了一个神秘迷蒙又狭小的空间。”
“那便是老鼠窝了。练习寄灵,也是你和仓鼠适应彼此的过程。第一次寄灵,时间都会很短。若某一天,你们能在这种疼痛中,保持神志清醒,坚持一个小时以上,你便可以尝试变化头部,但务必在神志不清前恢复人身。另外,练习寄灵术时要确保动物的安全。因为一般人寄宿在老鼠的身体之中,只是过客,很难控制动物身体的活动。若在此过程中动物身亡,你的精神也会受到创伤。”黄珞璃一一叮嘱。
“创伤?会造成什么后果?”易小尘捂着头问道。
“轻则留下偏头疼的毛病,重则精神分裂变成白痴。头疼还会持续一会儿,你回去吧,今日不用扫尘了。敬一斋、寄灵术的事不要告诉别人。寄灵术本是高年级的课程,学岛不允许向低年级的学生传授。切记,寄灵术不能坚持一个时辰,万不可变化头部。”
寄灵术给了易小尘学好道术课的希望,给了他向同学们证明自己的机会。同时也为易小尘打开了光怪陆离的新天地,吸引了他课余的全部注意力。还童草的事情仿佛是昨日黄花,被他一时忘在了脑后。
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易小尘就会拿出鼠笼偷偷地练习寄灵术,痛并快乐着。易小尘慢慢可以伸展身体,不知是他变小了,还是房间变大了。渐渐,白蒙蒙空间的迷雾淡薄了一些,呈现出一个小屋模样,小屋没有门,只有六扇窗户。出现窗户后,易小尘屈身勉强凑过去,试着开窗,结果仅能打开一扇,打开后他立即感受到了一些无声的黑白画面。画面虽然有些模糊,却可以分辨出是此时此刻寝室中的场景,他和李善谷、卓一言正躺在各自的床上,做着各自的梦。
起初,易小尘仅能在白豆的小屋逗留片刻,时间稍久就会头痛欲裂,被自动排挤出房间。随着练习次数的增加,易小尘和白豆忍受疼痛的耐力在提升,逗留时间逐渐延长。易小尘仿佛一个初来乍到的租房客,慢慢地熟悉着房间的角角落落,对于出租屋中的种种设施也开始有些得心应手了。一周后,易小尘打开了第二扇窗户,同时感受到了与鼠笼的触觉。半个月后,易小尘打开了第三扇窗户,嗅到了从五谷阁厨房里飘来的香油味道。
易小尘晓得了,窗户是白豆感受外界信息的渠道。一旦打开,他就能通过白豆的视角去感受外界,这让他有一种别有天地的奇妙感觉。白豆的感知方式与人类大不相同。虽然视觉上不如人类,其他方面却远远超过。房间有六扇窗户,这意味着白豆比人类多出了一种感知能力。
又过了三天,易小尘打开了第四扇窗户,感受到了他白天放在鼠笼里鼠食的味道,卖相虽然不佳,却格外美味。
但剩下的两扇窗户却像被钉死一般,不管易小尘如何努力,纹丝不动。这两扇窗户一个应当是听觉,另一个是什么?它们会为自己带来什么新奇的感受?开窗户就像玩刮卡游戏一般,探索的悬念深深吸引着易小尘。每打开一扇窗,白豆的感官都会为他提供新的观察视角,对世界多一分新奇的认识。易小尘就像一只井底之蛙,寄灵术为他提供了向上攀爬的梯子,让他看到了越来越广阔的天空。他甚至感悟出一个道理:有成千上万个物种,便有成千上万种感知,世界虽然只有一个,但大家眼中的世界却各不相同;不能迷信自己的五感,许多世界的真相在人类的感知之外。这个感悟意外地让易小尘赢得了易数课老师周明心为其卜卦的机会。
易数课的玄奥复杂最让学生们头疼。开学至今,除了元九雀、李善谷、温雨城、范钟林四人应付自如,其余的人早已降低了对这门课程的期待,只求合格,不求优秀。
周明心依旧病恹恹的,半白的头发如同鸟窝一般,讲话神经兮兮的,上课的内容总是玄之又玄。
“天地之性可见乎?若能尽其性,则能尽人之性;若能尽人之性,则能尽物之性;若能尽物之性,则可赞天地之化育,而与天地参矣。十天干,十二地支,二十八星宿,人类用肉眼观天地悠悠、看日月周转,是否可以看到天地之性?易小尘你来解答下。”
周明心上课极少提问,这次却走到易小尘跟前,点名让他来回答问题。
易小尘嗫嚅道:“这,这,我觉得不能。”
“为何?”周明心追问道。
易小尘结合寄灵术的体验,胡诌道:“因为,因为人眼所见未必是世界的真相。不同物种眼中的世界是不一样的,也许它们眼中的世界更接近世界的真相。”
“咳咳咳,你是如何知晓的?”
“这个么,我…”易小尘想起不能暴露他学习寄灵术的事情,忙解释道,“古人看到太阳东升西落,就认为天圆地方,日月围绕我们周转,但后来才知道地球只是太阳的一颗行星。”
“不错的解释,咳咳咳,可人类最终还不是知道了真相么?”
“这…”
“记得学期前,我曾说过为两名学生各算一卦么,一名是成绩最优秀的,一名是最幸运的。易小尘你就是那个最幸运的,”周明心突然之间变得神采奕奕,似乎疾病突然被甩出了他的身体,他摇手一变,手中出现一个龟壳,放于易小尘面前。又一招手,变出三枚锈迹斑斑的铜钱,“背甲隆起似天,腹甲平坦如地。乌龟彷佛背负着天地,因此被古人认为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灵物,用其龟壳卜凶问吉。三枚铜钱,一同投掷于龟壳之中。往复六次,六爻出,天地晓。易小尘,请吧。”
周明心的神采变化,吓了众人一跳。大家随后反应过来,议论纷纷。
洪守道站起来抗议道:“我不同意,他不过是个一无是处的尘垢。老师偏心,分明是故意借着由头为易小尘卜卦。这不公允!我为什么不是那个幸运的人?”
周明心咳嗽几声,大声解释道:“幸运者,不依赖你们的表现,全凭你们的运气。运气不是你们所能左右的,在这个道场,你们的运气取决于我的心情。易小尘,屏气凝神,怀至诚之心,掷铜钱,问天地。”
易小尘只好硬着头皮投掷了六次。
周明心将六次投掷的结果记在心中,屈指一番比划,闭眼道:“□□屯,变在六三。即鹿无虞,惟入于林中,君子几不如舍,往吝。”
“易小尘,你想问什么?”
易小尘从不信这鬼神之事,随意道:“问期末考核是否顺遂吧。”
“元亨利贞,本万事顺遂如意。但若冒然出岛入林,将有祸事。”周明心闭目沉吟掐指,片刻后睁眼扫了一眼易小尘胸口的‘罚’字,“君子舍之,往吝穷也。只要你放下心中杂念,安身学岛,专心课业,期末道法考核必然顺遂。”
易小尘对卜卦之事向来不信,他心中狐疑道:我哪里还敢再出岛啊。易小尘却没有留意到,周明心算卦结束后,身上的神采突然被抽空,仿佛刚才的神采奕奕是回光返照一般,左鬓一缕黑色的发梢悄悄变成了白色。
虽然不信卜卦问神,可易小尘当晚的情形仿佛应了周明心的卦象,他停滞不前的寄灵术突然获得了进展。像前些时日一样,趁卓一言、李善谷睡着后,易小尘取出鼠笼,放于桌前,用拟灵珠施展寄灵术,顺利进入了白豆的精神小屋。这一次,他意外地打开了小屋第五扇窗户。寂静的世界有了时断时续的声赖,甚至有一些超出人类范畴的窃窃私语。白豆也不时发出某种莫名的声音,然后周围会给出某种类似的回应。
这是超声波?易小尘猜测白豆正在用超声波和周围的仓鼠交流。
正在易小尘琢磨体验这些声音的含义时,卓一言闭着眼睛半夜起来如厕,不小心将装着白豆的鼠笼碰倒在地却毫无发觉。鼠笼落在地上,摔开了笼门,白豆欢呼一声,从笼子中飞速跑出,跟在卓一言后面出了宿舍门,直奔五谷阁的厨房而去。易小尘暗呼不妙,在小屋中大声制止,白豆充耳不闻。易小尘试图控制白豆的行为,但他只是个租户,怎奈何得了房东。他只好在心中祈祷白豆千万不要出事,只要时限一到,他就可以安然醒来。
空气中香油的味道更浓了,五谷阁就在眼前。白豆欢呼鼓舞,箭步如飞,哪知恰巧一只黑猫从五谷阁的门缝中溜了出来,兀自满足地舔了舔爪子。易小尘心里咯噔一声,白豆也赶紧转弯,想趁黑猫不注意,溜之大吉。很不幸,白豆的行踪恰好落在了黑猫眼里。易小尘心里暗呼倒霉,他在白豆的脑海中急声呼喊:“白豆再跑快点,小贼猫追上来了,曲折前进,别直来直去啊。”
一猫一鼠你追我赶,初始白豆紧张之下横冲直撞,后来它仿佛听到了脑海中易小尘的声音,下意识地按照这个声音的指导选择逃生路线,屡屡侥幸逃离猫爪,但也险死还生。不知不觉,白豆跑到水雾蒸腾的天心湖旁。
“快!上石桥,走石桥的凭栏!”
白豆依言折而爬上了湖上的石桥的凭栏。黑猫也跳上凭栏,但凭栏狭窄,无法安稳立足,它差点摔入天心湖中。黑猫没有就此放弃,它跳下凭栏,在桥面上追逐守候。
“接下来咋办?”
白豆一口气跑到了凭栏尽头,就在易小尘不知该不该让白豆跳下凭栏时,白豆竟然爬上了临波阁的木制外柱。
“天啊,道界的老鼠还会爬柱子!?可是,猫本就是爬树的健将啊!”
果然,黑猫也爬上了外柱。猫鼠追逐的戏码在临波阁的木制墙壁上再次上演,眼看白豆就要落难,恰好一扇窗户开着只容它通过的缝隙,白豆急忙钻了进去。黑猫也想扒开窗缝钻进来,试了几次,窗缝纹丝不动,只好悻悻而去。
“好浓的花香,似曾相识,这是王泽浣的道场独美馆!”
独美馆虽然黑着灯,但在白豆的眼里,如白天一样清晰。白豆从窗台爬上桌子,桌子上恰好摆了一个点心盒,上面放着几包桂花糕,白豆不顾易小尘的制止,兴奋地爬了上去。
“白豆,快停下,被王老师发现,你小命不保啊。咦?这是?”
点心盒的旁边,摆着一封打开的书信,信上压着一块白色圆形玉佩,玉佩上刻着一树昙花,旁边雕镂着一个“望”字。通过白豆眼睛的余光,易小尘看到信上歪歪扭扭写着:
新赠之书已收到,王兄真乃知我者也。王兄不但于我的研究多有臂助,于三蛙药堂之事上也相助多年。愚弟所回馈者,不及王兄赠我之万一,为此常心怀愧疚。王兄托我在黑云山种植的还童草即将成熟,另外黑云山内,愚弟寻得一物,觉得此物也许可以作为阳属君药添入还童丹的药方。但此物无法移动,王兄若有意,可在本月望月前夜,凭信封里的玉佩,以…
易小尘还想继续读下去,只是突然一阵晕厥,待他再次睁开眼,已经回到了寝安阁自己的身体里,寄灵的时限到了。易小尘看着旁边空空如也的鼠笼,喃喃道:“白豆还在独美馆偷食,我要不要溜出去把它带回来?”
踌躇间,窗外一阵吱吱声,竟是白豆。易小尘急忙开窗,白豆闪电般爬了进来,刚刚那只黑猫突然冒出来,也想钻进来。易小尘急忙关上窗户,黑猫不甘地挠来挠去,但无济于事,只好放弃。白豆溜入笼子,躲在里面瑟瑟发抖。
“这只小黑猫可真是执着啊,”易小尘摸了摸笼子里的白豆,小声安慰道,“今晚算你运气好,以后可不要乱跑了。”
易小尘关上鼠笼,躺下来,思忖刚才看到的书信。本来被他暂时搁置在角落里的还童草一事,又死灰复燃,烧灼着他的内心。从信的内容看,王泽浣竟也知道三蛙药堂,且相助三蛙药堂多年。易小尘突然想起了他们刚到孤芳园的情形:猴八突然闯出阻路,王泽浣似乎当时就说起过‘三蛙药堂’。
所有的信息片段在易小尘的脑海里盘旋组合,他又想起了三蛙药堂的黄皮脸所说的,三蛙药堂仅是替大农场放贷。看来三蛙药堂背后的大农场十有八九就是王泽浣的孤芳园。黑云山似乎又与三蛙药堂存在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鼹小二因为过路贷被抵押后,是送去了孤芳园?还是被送去了黑云山?易小尘的思维仿佛陷入了一个巨大的旋涡,如堕五里雾中,看不清晰,想不明白。可是似乎鼹鼠姐弟也无可奈何,毕竟三蛙药堂表面上是完全合法的。
撇开过路贷的事情,易小尘通过这份信,终于确定了一点:王泽浣伙同他人在黑云山种植了还童草,且他在望月前一天晚上会去黑云山采摘即将成熟的还童草。若是拿到这封信,岂不是就可以向黄老师揭发王老师了?想到此处,易小尘试图再次寄灵,但他和白豆均以筋疲力尽,再难寄灵成功。不得已,只好放弃。
易小尘又想起自己的道术和学分,现在刚有点气色,若分心他处,或者再遭处罚,如何是好?想到这里,他颓然闭上眼睛,全当今晚什么也没发生。可是,鼹小妮哭泣的样子不禁出现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这时李善谷的呼噜声传来,更添易小尘心中烦乱。他从头下抽出枕头,蒙在头上,辗转反侧,一夜难眠。
第二天上午的课程,易小尘听得心不在焉。他意识到,若真得见死不救,这一生都会愧疚不安。中午餐后,他把乾字班的各位召集到了天心湖旁的树林中,上次他们聚会的地方,将昨晚的听闻说了出来,略去了他练习寄灵术的环节。
庄不拘摸着下巴道:“线索好像串起来了呀,王娘子这厮果然是幕后黑手,他为了还童丹,在黑云山利用小动物种植还童草,也许小灰就在黑云山。还等什么?咱们去找黄老师拆穿他!”
元九雀分析道:“小灰是在尘世失踪的,不可能出现在道界,尤其不会出现在凉国。凉国和尘世之间没有界井,这是常识。”
“一切皆有可能。”庄不拘不服气道。
李善谷挠头道:“易小尘,咱们...昨晚不是按时睡了么?白天又都在一起,你...是何时听到的?”
卓一言大声附和道:“对啊,咱们昼夜形影不离,这消息你是咋得来的?”
易小尘忙磕巴撒谎道:“我、我昨晚睡不着,就、就出去散步,不小心听到了王老师的自言自语。
“这种白痴的谎言,谁会相信?易小尘,你不能为了泛滥你的善心,就把大家当成傻瓜。即便你说的是真的,咱们也不能再管王泽浣的事情。你真的不想升入下一年级了么?”卓一言断然道。
“我没说谎。”易小尘急道。
“那你为什么吞吞吐吐!”卓一言嗤之以鼻道。
“我也隐约记得,在孤芳园的时候,王老师似乎提过‘三蛙药堂’,”元九雀道,“可咱们还是无凭无据,冒然向黄老师告发,只会招致批评,弄不好还会被扣分。”
庄不拘点头道:“我支持易小尘!不过,我的学分确实有些扣不起了。这样吧,李善谷,你学分多,你试着去揭发王泽浣。”
李善谷慌张道:“这…。。这…我说话不利索,说…说不清楚的。”
易小尘强自辩解道:“即便我说的只是猜测,可万一是真的呢?这关乎很多小动物的生命安全,如果让王娘子公布了还童丹的药方,后果更是不堪设想。这难道不值得我们一试么?”
董昙香轻声细语道:“易小尘不像是会撒谎的人~”
卓一言道:“你要做飞蛾扑火的善人,别拉上我们。”
几人最终没有统一意见,不欢而散。
暮鼓休课后,易小尘独自一人找到黄珞璃。他鼓起勇气,将了解到关于王泽浣威逼学生收集还童丹辅药、委托三蛙药堂向采药妖精们放贷、在黑云山种植还童草、炼制还童丹,以及他半夜寄灵白豆看到了王泽浣的信件等事情,一股脑地告诉了黄珞璃。包括他怀疑马达加斯加的动物幼崽失踪案也极有可能与还童丹有关系。
黄珞璃听完后,面沉如水,盯着易小尘道:“你可有证据?”
易小尘摇了摇头道:“可是我向您发誓,我没有说谎。这些都是我亲耳所闻,亲眼所见。王老师让大家寻找还童草古籍的事情,董昙香可以作证。卓一言的姐姐卓一心也可以证明王老师委托寻找还童草的事情。”
“易小尘!王老师是岛主亲自招入蓬莱,资历比我还久。无凭无据,你让我如何相信你?你行窃离岛在前,诬陷老师在后!我教你寄灵术,是希望你专心学业,学有所成,不是让你寄灵之后,去做些鸡零狗碎见不得光的事情。你虽然基础薄弱些,只要专心致志,还能后来居上。现如今,如此三心二意,如何能进步?你回去好好反省!”
遭到多数人的反对,又揭发失败,易小尘感觉自己一不留神来到了岔路口,他要不要也放弃?可是,在他心里,有一个不敢去触碰的猜想:既然小动物可以培育还童草,那妖童算不算小动物?是不是也可以培育还童草?而鼹小二也许就在黑云山,一想起鼹小妮那善良清澈却包含辛酸悲切的眼睛,易小尘的心就如刀绞一般。像鼹小妮一样的妖童生活如此辛酸,却还要被当做还童草的饵料,他们不应当被这样对待。
在岔路口徘徊良久,他咬牙暗下决心,无论代价如何,都要调查到底,大不了离开蓬莱,回尘世便是。不然,他将来肯定会因此悔恨,恨自己发现了恶的火苗,却放任其发展壮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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