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眼睛

　　久别重逢的吻裹挟着压抑太久的荷尔蒙，热烈得近乎失控。紧扣的十指传递着彼此突突跳动的脉搏，随着急促的呼吸，彼此的胸膛轻轻相贴，交融的体温在肌肤间蔓延。

　　直至郭雨肺活量告急，白皙的脸颊染上绯色，湿漉漉的眼眸泛着水光，虞朝这才放缓力道，依旧缠缠绵绵地搂着她的脖子，眼底盛着未褪的情动，终于给了她喘息的空隙。

　　“我问你件事。”虞朝开口，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郭雨的肩头。

　　“嗯？”郭雨被吻得七荤八素，慢悠悠地抬眼望她，眼神带着几分呆萌，“什么事？”

　　虞朝微不可觉地咬了下红唇，委婉又带着几分犹豫地问：“你在这里呆了这么久，发作嗜血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和别人…”

　　郭雨迷蒙地眨着眼，还没从接吻的余韵中回神，仍然有些心神恍惚，“和别人什么？”

　　“就是那个…”虞朝躲闪着眼神，“那…那个什么啊？”

　　郭雨逐渐凝神，费解地皱了下眉头，“嗯？哪个？”

　　“就、就是那种…”虞朝越说越没底气，对视上郭雨干净澄澈的眸子，忽然觉得自己念头龌龊，干脆把发烫的脸埋进她的颈窝，指尖轻轻描摹她的锁骨，“算了没什么…当我没问。”

　　见她失落垂眸，郭雨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心念微动，眸中闪过一丝狡黠：“好像…还真想过。”眼见虞朝眼神瞬间黯淡，她忍不住偷笑，“就是想把凑过来的人抓起来打一顿嘛，不过倒也没真的动手。”

　　这回轮到虞朝费解了，然而看清郭雨藏不住的笑意，才知道自己被捉弄了。虞朝脸上倏得一热，羞恼地瞪她一眼，从她的腿上站起来，自顾自地去倒水，故意不再理会她。

　　“我确实想过'那种事'，不过主角从来都只有你。”

　　虞朝倒水的动作顿住，诧异地转身看向郭雨。郭雨站在她的身后微笑着望着她，眉目间满是似水的柔情，虞朝心尖发烫，某种异样的情绪险些不受控制冲出胸膛。

　　被那般炙热惊喜的目光看着，郭雨有些赧然，慌忙移开视线，生硬地转移话题，“告诉你个秘密，每个邪体都有自己的弱点。”

　　“我知道。”

　　虞朝的平静让郭雨微微一尬，脸颊又热了几分。

　　“那……你知道我的弱点吗？”

　　虞朝直视她片刻，没有直接回答，反而将长发拨到身前，露出礼服后背的拉链：“先帮我把裙子脱了，我要洗澡。”

　　“好。”郭雨应道。

　　她听不出虞朝话中的喜怒，不知是触动了哪根诡异的弦，虞朝原本外露的情绪突然全部敛了去。

　　“不要对任何人暴露你的弱点。”

　　直至此刻，郑重的语气才让她明白虞朝突然严肃的缘由。

　　郭雨心头暖洋洋的，但依然满不在乎地耸了耸肩，“你不一样，我相信你。”

　　她半蹲下身，卷起右腿裤管，手指轻轻划过膝盖。紧致修长的腿部线条格外好看，因为腿长的优势，视觉上她看起来比实际身高更显高挑。

　　“这里就是我的弱点，要是被击穿膝盖，我去见上帝的速度会比中枪心脏来得更快，很惊讶吧？别人膝盖受伤只会变瘸吧。”

　　“你只告诉过我吗？”虞朝神色凝重，不希望郭雨轻易讲出这么重要的秘密，哪怕是对她，隔墙有耳并非空穴来风。

　　“当然，这可是我们的秘密。”语气骄傲得像个孩子。

　　虞朝眸光微沉，背转过身掩住眼底的复杂，不起波澜的语调听不出喜怒，“紫雨和郭雨明明是同一个人，只是一字之差，性格却天差地别，我说的对吗？郭雨。”

　　她回眸一笑的瞬间，郭雨窒住了呼吸。从前她觉得穿黑色的虞朝自带清冷魅力，现在也一样，除却那一身与生俱来的清灵之气，黑色衬得她愈发优雅矜贵。

　　“傻傻的。”虞朝被她盯得发笑，“快去洗澡，衣服还在滴水。”

　　郭雨这才注意到自己弄湿了虞朝的礼服，她脸颊一热，不自然地别开视线，温吞道：“你先吧，你的衣服也湿了。”

　　“要不……一起？”

　　所以，郭雨缩在浴缸里，抱膝而坐，长发垂落身前遮住了春光，手臂上的泡沫倒映出她通红的脸颊。

　　她现在很后悔刚刚没有及时拒绝虞朝一起洗澡的要求，再想拒绝已诡辩不过，导致她一度很想钻进浴缸的出水口里。

　　余光里，虞朝关掉淋浴，简单的擦拭后，竟是裹着浴袍没走。虞朝半撑在浴缸的边缘，托着腮帮，笑意盈盈地盯着她，那灼热的目光像火，烧得她浑身发烫，大脑一片空白。

　　“…能不能别看着我？”

　　“不能。”

　　“……”

　　见水面几乎要漫到郭雨的鼻尖，虞朝俯身轻吻了吻她的额头：“我喜欢郭雨小姐，也喜欢紫雨小姐。”说完，带着一阵馨香水汽起身离开。

　　洗完澡后的第一件事，郭雨叫来几个仿生机器人打扫房间，一地的玻璃碎渣终于被打包扔了出去，唯独被水浸湿的沙发留了下来。虞朝问起，她红着耳朵嘟囔：“还能用。”

　　“我们在一起也很久了，我还没有送过你东西。”

　　虞朝突然伸出藏在背后的手，将一只黑色指环强行套在郭雨的右手拇指上。暗金纹络低调奢华，一看就价格不菲。

　　“这是？”郭雨疑惑地打量着指环，除了斜体烫金的“NSM”三个字母，似乎再无特别之处。

　　“啧，不准拒绝！”虞朝带着撒娇的语气威胁道。

　　“那这几个字母什么意思？”郭雨投出困惑的目光，显然这几个字母与她们毫无关联。

　　虞朝脸庞微僵，略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其实…我也不知道…”

　　“哈？”

　　“诶呀，这个指环之前一直戴在我的手上，后来觉得丑就取下来了…”虞朝声音越来越小，“你也知道我来寒域前失忆了，我不记得它有什么意义，但直觉告诉我它非常重要，所以我一直把它放在枕头底下。”

　　之所以送这枚指环当礼物，一是郭雨对身外之物几乎没有任何兴趣，二来这指环意义特殊，郭雨把最重要的秘密告诉她，她也同样回赠最珍贵的东西，三是……就当是定情之物。

　　郭雨耸耸肩：“好吧，指环我替你保管，万一是什么传家宝之类的，等你想起来，我再还你。”

　　“传家宝又怎样？我的就是你的，不要这么客气嘛～”

　　虞朝抱着她的胳膊晃来晃去，郭雨心里软乎乎的。

　　明明某人外表上越发成熟性感，但私下里还是老样子，总爱黏着她搂搂抱抱亲亲。不过她也很吃这一套，只是被蹭了蹭颈窝就红了耳朵，但比起三年前牵个手都脸红的郭小姐，现在的“紫雨”脸皮已经够厚了。

　　“我也有礼物给你。”说着郭雨走到藏架前输入密码，取出了一个年宝玩偶。

　　虞朝瞬间从床上跳了起来，惊喜地抱过玩偶打滚：“你哪儿来的？这是限定款诶！我当时抢了好久都没抢到！”

　　郭雨揉了揉她的头发，眼底满是宠溺的笑意，“别人送我的，喜欢就带走吧。”

　　虞朝立刻警惕地抬起头：“别人？男的女的？你朋友？”

　　郭雨顿感好笑，“怎么你现在对我很不放心嘛？这人你认识，磷光。”

　　“是她？”虞朝皱了皱眉，又嗔她一眼，“我一直对你很不放心，谁让喜欢你的人那么多。”

　　“哪有那么多人喜欢我？尽瞎吃醋。”郭雨抱着手臂，笑眯眯地揶揄她：“倒是虞界小姐烂桃花遍地开，我说什么了吗？”

　　虞朝羞恼地瞪她一眼，嘴角却压不住上扬：“哼，我跟笨蛋没什么可说的，年宝归我了，暂时先存在你这里。”

　　“可是我想让你抱着它睡觉。”

　　“抱着你不是更好？”

　　虞朝调皮地眨了眨眼睛，起身不由分说地抱住郭雨，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一瞬间红霞飞上白净的面庞，郭雨慌乱地别开视线，手指紧张地蜷缩，垂落两侧的双手无处安放。

　　“你喜不喜欢被我抱着睡觉嘛？”

　　“嗯。”

　　见郭雨又变成了一棵含羞草，虞朝心里乐得炸开了烟花，存心要逗逗她。

　　“什么叫'嗯'嘛，要说喜欢！”

　　“喜欢。”郭雨红着脸温吞道。

　　“不行！要说完整，说喜欢被虞朝抱着睡觉！”

　　“喜欢被你抱着睡觉…”最后几个字细若蚊呐。

　　话音未落，虞朝突然吻住她的唇，郭雨不自觉向后倒去，长发交织，十指紧扣，掌心传递着彼此急促的心跳。望着眼前的虞朝，她忽然懂了，那眷恋的眼神隐藏着的另一层含义。

　　心跳骤然加速，暧昧在空气中翻涌，唇瓣即将再次相触，不合时宜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打断了暧昧下的躁动之心。

　　杨子晨邀请虞朝参加下周的宴会，说是要一并解决协议的事情。

　　郭雨走到窗边，静静地注视着云雾缭绕的夜色，脸色也没比这黑雾好看到哪里去。

　　“陪我一起去，好不好？”

　　郭雨迟疑转身，疑惑地看着虞朝。

　　“他也没说不让带家属一起呀，而且我们很快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在一起了，到时候就公开关系啦。”虞朝冲她眨眨眼睛，眸中藏着狡黠。

　　郭雨蹙起眉头，犹豫片刻，终于问出了憋在心里许久的问题，“我问你件事，你…喜欢紫雨多一点，还是郭雨多一点？”

　　其实她一直纠结着磷光的协议——双胞胎姐妹的惨死是她的心头刺，哪怕不是虞朝所为，当年那八个异能人的所作所为也在她心里埋下了仇恨的种子。

　　而虞朝的回答将决定她最终的选择。

　　虞朝直视她几秒，目过掠过藏架的最下层——郭雨取出玩偶时，她就注意到那里放着的协议，一份她心知肚明的协议。

　　迎上郭雨不安的眼神，虞朝给出了她唯一答案。

　　*

　　杨子晨的宴会如期而至，水晶吊灯雕宴会厅映照的如同白昼，衣香鬓影间觥筹交错。

　　虞朝身着一袭雾蓝色鱼尾晚礼服，进口真丝面料垂坠如流水，在灯光下泛着细腻的珍珠光泽。高定裁剪精准贴合身形，收腰设计将纤细的腰肢勾勒的恰到好处，裙摆从大腿处缓缓散开，鱼尾状的蕾丝刺绣随着步伐轻轻摇曳，每一步都似踏在月光里。

　　她唇角噙着恰到好处的浅笑，海蓝的眼眸清澈如水，看向他人时带着温和的暖意，却又在眼底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

　　举手投足间，抬手端杯时手腕自然垂下弧度，与人交谈时微微颔首的姿态都透着一种深入骨髓的从容，那不是刻意模仿的礼仪，更像从小浸润在优渥的环境里自然而然沉淀下的优雅，让人忍不住猜测她背后藏着怎样的家世背景。

　　尽管虞朝说她穿裙子更好看，但在金阁楼这种地方，郭雨实在受不了四面八方的注视，最终选了一套纯白中性燕尾礼服。

　　最终郭雨是以协议参与者的身份入场的，这个决定在现场引起了小范围的轰动，有人愤怒，有人支持，不过这些她都不在意，因为她很快就要和虞朝远走高飞了。

　　她修改了协议的内容，只要求金阁楼还她自由身，绀棘之乌抑或上千万的金币一概不要，磷光虽有犹豫，但最终爽快地答应了。

　　瞥见人群中谈笑风生的虞朝，郭雨眼底一亮，唇边一抹浅笑，走上前故意调侃她：“虞界小姐，上次交手过后，我对你一见倾心，今日重逢更胜初见，可否陪我喝一杯？”

　　虞朝配合地扬起优雅浅笑，面不改色陪着她演戏：“当然，能够得到紫雨小姐的青睐是我的荣幸，乐意之至。”

　　郭雨抿了口红酒，被虞朝偷偷眨来的眼睛逗得差点当场喷出来。反观虞朝依旧淡定自若，甚至不忘添油加醋：“红酒后劲大，紫雨小姐慢些喝。”

　　郭雨赶忙背过身去，以拳捂嘴，一边憋笑一边咳嗽，没看见虞朝眼底漾开的宠溺。

　　不远处的杨子晨注意到虞朝的反常，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郭雨，随即绅士地走上前，客套几句后，向众人宣布加入协议。

　　尽管在场的人多少都有点心理准备，但听到一向厌恶异能人的杨子晨亲口承认，现场还是掀起一阵骚动。

　　随着杨子晨一句“大家尽兴”，晚宴正式进入高潮。

　　杨子晨从侍者托盘里端起一杯清酒，递给虞朝，丝毫不掩饰眼神里的情欲：“虞小姐，为庆祝我们合作成功，这杯我敬你。”

　　虞朝扫了眼酒杯，从容接过：“杨先生客气了，感谢杨先生对大同计划的支持，这杯酒我敬你才是。”说完便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虞小姐真是巾帼海量啊！”杨子晨干巴巴地鼓掌，目光却肆意地扫过她礼服前的沟壑。

　　见状，郭雨怒火中烧，猛地放下手中酒杯，刚要上前却被虞朝一把拽住。

　　“杨先生过奖了，和您比，我这点酒量不值一提。”

　　杨子晨还在琢磨郭雨和虞朝的关系，一名手下突然凑到他耳边低语几句。他脸色微变，随即又堆起假笑：“虞小姐，失陪片刻，我去去就回，今晚我们不醉不归。”

　　“杨先生请便。”

　　杨子晨阴沉的目光在两人紧握的手上扫了一圈，最终什么也没说，沉着脸急匆匆地离开了大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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