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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馆
北煜看着被箭插了个对穿还笑着安慰他的人,心底汹涌的情绪翻涌着,有什么东西即将破土而出。
……不,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压下思绪,板着脸道:“这儿可是医馆,人多,翎兄回去想亲多久便亲多久。”
奚翎不改笑意,“可我就想现在……”
“咳咳,”二人头上响起一声苍老的声音,“这等事还是回去讨论罢,可否容老夫看一看伤处?”
一向没羞没臊的两人此刻皆尴尬的合上嘴巴,北煜直起身退到一旁。
老大夫白了北煜一眼,“再往后站一点,老夫可没你这么瘦。”
宽肩窄腰的北煜默默大退一步,给心宽体胖的大夫留了个可容二人并肩过的路。
奚翎伸出右手捂住上扬的嘴角。
老大夫哼了一声,前后翻看几眼,冲北煜道:“还好箭上无毒。你来,扒了他的上衣。”
北煜想起藏在衣服里的那颗痣,迟疑一瞬,才动手。
“老夫乃是医者,在咱们眼里,所有皮囊都一样,唯一的区别就是有病无病。”老大夫慧眼如炬,怎能看不到北煜眼中的犹豫。
奚翎边配合北煜边道,“大夫华佗之心,晚辈很是钦佩。不知我这伤要愈合如初需要多少时日?”
老大夫摸了摸胡须,气定神闲道:“若没有伤及骨头,最快也要二十日。”
嘶啦。
绢布被生生撕开。
奚翎垂眼往自己肩膀上看,北煜已经把他左肩衣衫撕了个干净,露出血迹斑驳的左臂。
老大夫用鼻孔出了下气,“这样也不是不可以……”
“师傅,热水来了,麻布和刀也备好了。”年轻大夫端着一盆水进来,水盆上放着木托盘,托盘上有匕首、烛台和一堆麻布。
“那我们便开始罢,你给他咬这卷麻布。”老大夫将一卷麻布递给北煜。
奚翎盯着寒光湛湛的匕首,紧张的咽了咽口水。
北煜又皱起眉头,“很痛?”
年轻大夫点燃烛火,老大夫握着匕首在火上烧,“拿出来有一点,别磨叽,早点开始罢。”
奚翎张开嘴让北煜塞进去,右手收紧拳头。
北煜伸出手盖在他手背上,被奚翎反手握住。
眼见匕首就要往自己身上划,奚翎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却听到老大夫懊恼道:“瞧我这记性,都忘记先弄掉这支箭的两头了。”
奚翎立即睁开眼,莫名有种劫后余生的错觉。
年轻大夫道:“师傅,这支箭是用较硬的木材制成的,用普通匕首切怕是要切很久。”
“那就先去掉箭头,再慢也要切掉。”老大夫拍拍自己的脑袋道。
北煜道:“我的剑可以,我来。”
他在家也是学了些应急手段,只不过刚才手头没有干净麻布,冲到城里医馆处理更妥当。
奚翎咬着麻布,眼珠子跟着北煜转。
后者收回手,安抚的拍拍他的手背,而后拔出暗风剑,一手捏住箭矢,一手握剑,小心翼翼地锯木头。
一向利落迅捷的暗风居然像根二胡的弦那样来回挪移,奚翎心中很是抱歉。
好暗风,我伤好了,一定日日把你擦得干干净净。
木是好木,但暗风剑削铁如泥,区区木头,划个三四下便断开了。
老大夫惊叹道:“好剑,好剑,看来这位少侠家世显赫啊。”
“尚可。”北煜淡淡道,他说完也切了另一端的木头,而后合上暗风。
这“尚可”可是别人梦寐以求的。
奚翎咬着麻布眯起眼。
“下一步,是拔出来?”北煜收好箭矢问。
老大夫拢了拢胡子,看向沉沉坠在北煜腰间的长剑,“不错,习武之人力气总是比咱们大一些,不如你来拔罢。”
“好。”北煜伸手捏住木头,看向奚翎,“翎兄我要拔了。”
奚翎咬着麻布,眨了眨湿润的眼,伸出右手拉住他的衣角。
许是见他这副神情看上去可怜至极,北煜把他抱起来靠在自己怀里,“痛的话咬我也没关系。”
奚翎额头紧贴他的脖子,轻轻摇头,用喉咙发出三个音——开始吧。
北煜按住奚翎的侧腰,手下一使劲,轻轻松松就拔出来了。
鲜红血液争先恐后地从小洞中流出来。
而奚翎喉间发出痛哼声,浑身紧绷僵硬、眼前发暗,脑海一片空白。
……
待他回过神,北煜正拿帕子擦拭他脸上的泪水和冷汗,老大夫正在处理他肩头的血洞,他从容的用银勺挖出皮肉,切掉坏掉的部分。
灼痛、刺痛、钝痛混在一起,轰然袭向脑袋,激得他不住地流泪。
他慢慢适应疼痛,让身子逐渐放松下来。
七八张浸满了鲜血的布被丢到盘中,一时间,血腥味将这方天地的草药味挤了出去。
北煜手中那块巾帕很快便湿透了,他只得拧干帕子再擦。
可奚翎已经止住泪水了。
老大夫把刀放在盘子上,随手拉起自己的衣襟擦了擦热汗,“可以上药包扎了。”
闻言,年轻大夫将早已准备好的药膏抹在麻布上,双手并用,一前一后将麻布压在血洞智商。
“少侠,帮忙包扎。”
北煜松开按着奚翎腰部的手,娴熟的包好伤口。
“这几日他会发热,此药用武火熬一刻钟。”就他们包扎这点功夫,老大夫便已经把药捆好拿过来了。
奚翎虚软的靠在北煜身上,微微启唇道:“多谢大夫……”
“二两银子。”老大夫收拢拇指小指,瞪着雪亮的眼珠道,“我知道你们江湖人士喜欢打打杀杀,但这几日不得大动干戈,倘若伤口崩裂再来找我,我可是会把你们扔出去的!”
“多谢大夫,我一定会好好看着他。”北煜道。
老大夫接着轻咳一声,小声告诫道:“那档子事,十天半个月也不能做了。”
奚翎面色一僵,北煜愣了下。
年轻大夫手里的盘子歪倒,红色麻布啪啪掉落在地。
“哼,还是太年轻。”老大夫转身往外走,丢出一句话,“自己打扫。另外,你们交完钱就可以回去了,咱们这不留人过夜。”
“是是。对不住,这医馆来往走动的人很多,怕是没有位置让你们歇一歇。”年轻男子蹲在地上拾起麻布道。
北煜把奚翎的衣衫拉起来,淡淡道:“无妨。”
他去外边付钱,奚翎身子麻木的坐在床边等。
年轻大夫捡完所有的麻布站起来,刚想往外走,脚步一顿,腼腆的低下头小声问奚翎,“敢问你们是如何互表心意的,实不相瞒,在下也喜欢上一位郎君,不知如何开口……”
怪不得说到那档子事,他反应这么大。
他们只在暖泉城停留一日,向他解释他们不是那种关系,有点费口舌,奚翎瞅北煜还未回来,低声支招:“若未确定对方心意,先变着法子对他好。若是对方也有意,那找个好时机约出来……”
“约出来?”北煜撩起帘子挑着眉问。
年轻大夫尴尬的笑了笑,匆忙丢下一句“我知晓了”便逃出去。
倒是奚翎面不改色的拉过北煜的手,解释道:“这位大夫有心上人,向我支招来着。”
北煜把那提药塞进他手里,一把将他横抱起来,目光在他粉红的眼眶上转一圈,“翎兄对此事颇有经验?”
“没经验,话本上总会写的。”奚翎小声解释,动了动无力的小腿,话锋一转问:“给月袭夜喂水了吗?”
“去镖局再喂。”北煜带着他转出帘子,朝外边走去,“怎么又是话本,翎兄你看的话本都是讲这些风月之事?”
“那些大侠的传奇经历中,与众佳人的爱恨情仇必不可少。看来看去也就那么回事,我当然知晓一二啦。”
北煜心里不由想到,话本里学来的这些招数不会都用在我身上吧。
医馆门外,月袭夜睁着大眼,漠然的看向叽叽喳喳蹲在地上的小少年们。
“……这马成精了吧,它这神情仿佛在看我们笑话。”
“不,它听不懂我们说的话,只是觉得我们动来动去好玩儿罢了。”
“子非马焉知马之想?”
“去去,别把课业带到学堂外边……啊,大侠出来了,还有美、美人?”
奚翎扬起眉,朝他们笑了笑,“多谢你们陪它玩。”
月袭夜站起来,舔舔奚翎垂下来的左臂。
几个小萝卜头脸颊通红的站起来,支支吾吾道:“不客气。”
胆大的小声问:“你们是不是被隐……追杀的?”
此话一出,二人面露严肃互相对视一眼。
少年们还在互相咬耳朵。
“这不是秘密吗,你怎么说出来了?”
“你怎么知道的?”
“你们又是怎么知道的?”
“王喧偷偷告诉我的。”
“巧了,我也是。”
“王喧这大嘴巴,要别人保密,自己到处说!”
奚翎有些好笑的问:“既然这么多人知道这个秘密,那多我们两个知道行不行?”
少年们点点头,“今年城里发生了三起无头命案,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大家都说是隐刃做的。”
北煜拧眉,“三起?”而且还只是今年。
今年才过了一半。
“张家小姐、李家少爷、孙家老爷子都悄无声息的在夜里被咔嚓了,下人连凶手的影子都看不到!”
“嘶,杀的都是有钱人家的。”少年们搓了搓手臂。
“官府不管吗?”
“那三家人都是不好惹的,他们当然得管,前面两起命案发生后,官府早就派人去请武盟的高手来,但武盟只派了两三个玄级还是地级的来,还是没能逮住幕后真凶。”
“都是玄级,哪有这么多地级派过来?”
北煜冷下脸,“在武盟挂名的地级高手有十几个,居然一个都不来。”
奚翎闻言,心下骇然。
隐刃在这座城里如此猖狂,武盟只了派几个玄级过来,敷衍极了。
莫不是武盟内部出了什么问题,还是地级高手忙到没时间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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