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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埃尔特阿火山的轮廓在星辉下愈显沉默、巍峨,如同守护这片秘境的远古巨兽。
随沈岑洲音落,闻隐眼睛几不可察地亮了下,很快便归于平静。她的反应很淡,像水流和缓,不复波澜。
并非佯作的轻松,甚至无法与接过非洲股份时的状态相比拟。
即使提及的这几项都是沈氏寰宇旗下核心产业,横跨各洲,不是入主没有多久的非洲地界可以相提并论。
闻隐撑着颊面,横眉呲牙,“沈岑洲,你有没有认真听我说话。”
她对他偏离话题一事很是不满,眉间眼底都是责备。
沈岑洲从善如流同妻子回到工作室一论,坦然补救,“你的人,我不敢置喙。”
他嗓音疏淡,姿态平和,漫不经心朝后靠着,星光缓掠过眉骨,矜贵,傲慢。
无论如何都与不敢两个字沾不上边。
闻隐唇角却翘起,“沈岑洲,我喜欢听你说话。”
不紧不慢服软,不同她针锋相对,令她愉悦不已。
她伸出手,“扶我起来,我带你去拍照。”
沈岑洲起身,握住她,“我的荣幸。”
闻隐笑意更甜,她堪称亲昵地主动搂住他的胳臂,带他去到工作室早踩过点的一处视野最佳的盐岩平台。
Luna见老板要拍摄,和闻隐眼神相触一息,立刻心神领会,吩咐工作人员将附近所有不必要的照明关闭。
只留有一盏功率极低的红色暗房灯,勉强照亮相机和三脚架周围的一小片区域,最大限度保护夜视能力及星空的自然氛围。
闻隐架好相机,接上稳固的碳纤维三脚架,又从随身背包里取出快门线。微风仍干燥,偶尔吹来身侧的雪松香。
她短促勾唇,好心讲解:“这里角度最好,能同时拍到银河拱桥、火山轮廓,还有盐湖的地景反光。”
沈岑洲在她身后半步的位置,妻子背影纤瘦专注,熟练摆弄精密器械,观来冷静,又兴奋。
令他想起闻隐在卢萨卡收购照明权受阻时,不服输的意气风发。
与此刻,如出一辙的跃跃欲试。
闻隐半蹲下身,眼睛贴在相机冰冷的取景框上,开始精细调整。她一边转动对焦环,一边轻声分享:“看到那颗最亮的天狼星了吗?还有那边,猎户座的腰带三颗星……我要以它们作为视觉引导线。地景不能太亮,会抢了星空的风头,但也不能完全没有,需要盐湖反射的这点微光来平衡画面,增加层次感。”
沈岑洲应声抬头看去,星河璀璨,不知为何,他想到的,是一周年复刻的,他同闻隐婚礼的白日星河。
闻隐小心微调三脚架云台,“火山剪影是关键,它给画面提供了重量感和叙事性,这片土地的古老与蛮荒,都在这个沉默的轮廓里了。”
她设置参数,确定长时曝光。接着,按下快门线的锁定按钮。
相机发出极其轻微的“咔嗒”声,然后便陷入了漫长的、近乎凝滞的沉默之中,只有镜头后的传感器,贪婪地吸收着从亿万光年外抵达此地的、微弱而恒久的星光。
等待曝光完成的时间里,两人并肩站立,观望这片星空。四周万籁俱寂,唯有风声掠过盐壳缝隙,发出大地叹息般的细微呜咽。
闻隐心情却高昂,一切声响不过是为她奏乐。
她洋洋得意道:“沈岑洲,你真好运,能陪我拍照。”
沈岑洲垂眼看她,她眼底星光流动,比一切都明目。
他一侧眉梢微牵,“婚后这么久,没有同你拍摄,是我的失职。”
闻隐唇角的笑绷直一息,咕哝道:“谁说失忆前,我说的是你。”
她无意阐述根本没有把失忆前后的沈岑洲当成同一人,只觉他真煞风景。
他失忆前,当然也有过共享摄影的时刻,即使不耐,敷衍,为了哄她晚间心甘情愿配合,向来端得是缱绻恩爱。
便如他上次于秋水湾观她摄影,约莫也能被车祸前的他列入陪伴范畴。
闻隐实在不想他与失忆前重合,勒令他盯着镜头,“你来看。”
沈岑洲见莫名得罪她,未曾反驳,目色慢条斯理凝至相机,一片漆黑。
闻隐将快门线塞到他手里,“我说按你就动手,反应慢一步,你今晚就别抱我了。”
过于冒险,沈岑洲手指微动,妻子的脸蛋已凑过来,目色是幽幽的狡黠。
“和伟大的摄影师共同完成一张照片,沈岑洲,你赚大啦。”
撒娇一般的语气,沈岑洲被星光晃入眼,淡应:“不负所托。”
他神色平静,不甚明亮的镜头前,相撞的视线像被看不见的黏稠攥住。闻隐微弱皱了下鼻尖,分明是一时兴起,此时此刻,却溢出未曾外露的奇妙情绪。
两人都没有偏头。
她莫名屏气凝神。
漫长等待后,闻隐亮着眼发号施令,“沈岑洲。”
沈岑洲目色未偏,注视着妻子熠熠生辉的脸蛋,按下她先前操作过的快门线。
曝光结束。
只余彼此的对视终于跟着收尾。闻隐迫不及待回放照片,小小的相机屏幕骤然呈现令人微窒的景象。
深邃的蓝色夜空,清晰的银河如一条璀璨的光带,横贯天际,无数繁星点缀其间,星点锐利。下方的埃尔特阿火山如一道黑色剪影,泛着微光的盐湖地景则像一层柔和的薄纱,将模糊的星空倒影揽入怀中。
“完美!”闻隐忍不住低呼一声,心满意足把屏幕转向沈岑洲,“你看!星轨的弧度,地景的层次,火山的姿态都刚刚好!”
沈岑洲这才看向镜头,视线也被吸引。
他和闻隐共同拍摄的星轨。
思绪入心,无端跟着她勾唇。
沾妻子的光,第一次出手,便是丰收。
他没有邀功,“太太指挥得好。”
闻隐眨眨眼,张手道:“抱我。”
沈岑洲将她按进怀里,听她得意洋洋的声音。
“这是你和我拍摄的唯一一张照片,前所未有,绝无仅有。”
他纠正她,“我们以后还会拍许多张。”
闻隐在他怀里低低笑起来,像飘忽不定的风,享受足怀抱,过河拆桥般把人推开。
背手扬眉,指指点点:“还没有追求成功,就敢得寸进尺。”
沈岑洲耷着眼睑,正要说些什么,妻子毫无眼色的员工从营地方向跑了过来,“隐姐!”
他沉沉闭眼,胸口积出郁气。
这些天,他真是太好耐心了些。
闻隐回头看去,是莉莉,脸上是兴奋的红晕,喘着气走近,“隐姐,沈总,那边……那边村子里好像有篝火晚会!挺热闹的,阿乐他们几个已经跑过去看了,说氛围特别好!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闻隐眼睛一亮,显然对这种人文素材很感兴趣。
而身后临近发作边缘的低压,已无可忽视。
她扣上沈岑洲的手指,警告地戳他。敢在工作室面前与她难堪,他直接出局好了。
然闻隐到嘴边的“好啊”仍咽了回去,沈岑洲不喜嘈杂,天天面对工作室的喧闹氛围已是极致,她再把他带去陌生土著的篝火聚会——
无须如此。闻隐指尖揉得更重了些,与失忆前令她憎恨的人截然相反的形象,值得奖励。
她不想他不适。
她察觉到自己情绪,像是尘埃落定般的释然,忽轻笑了声:“村子里人多,我们就不去凑热闹了。你和营地负责人说一声,在这边靠近盐湖的安全空地上也点一堆篝火,我们自己办派对。”
莉莉先是一愣,随即恍然大悟,立刻点头:“好主意!我这就去办!”
她转身飞快跑开,有条不紊安排下去。
沈岑洲垂眼,见方才分明意动的妻子拒绝原生态篝火,眼角凝出零散意外。
原因呼之欲出。
他并未决定勉强自己融入村民篝火,混乱,无谓,即使是在追求她。
闻隐考虑他的感受,是难以演说的意外之喜。
沈岑洲恍若嗅到发腻的甜,并不明显,他误以为是错觉,心脏处的血液却都变得黏稠。
闻隐才不知,她转身发号施令,“星空,篝火,盐湖,沈岑洲,你不许冷脸。”
“宝宝,我常年参加慈善峰会,”沈岑洲唇角噙笑,温和又淡漠,“没有冷脸的慈善家。”
不远处传来噼啪作响。两人同时抬眼,营地与盐湖交界处的一片坚硬空地上,一堆旺盛的篝火被点燃。
熊熊燃烧的火焰跳跃,将周围的一片盐岩和近处的盐湖水面映照得暖红发亮。
工作室的年轻人们早就按捺不住,音箱播放起节奏明快的音乐,众人自发围着篝火,随着音乐笨拙又开心地扭动起来,朝两人的方向纷纷呼唤。
头顶冰冷的星河竟像沾染温度,在欢声笑语中探头探脑。
闻隐还未行动,沈岑洲捉着她手先行一步,“走吧,别让他们久等。”
嗓音平和,像是少有的好心人,从未对这群人生过排斥,纡尊降贵亲临。
闻隐眼见他装模作样,跟着他走了几步,篝火旁呼唤她的声音愈渐热烈。
她被气氛感染,笑容灿烂,忽拉着沈岑洲的手跑了起来。
从未有过这样的时刻。
毫无章法的步伐,近在咫尺的妻子张着一只手臂,发丝朝后拂过他的指尖。
他被指引,被牵制,只能随她奔跑。
直至来到篝火旁,闻隐放开他,绕着火焰轻盈地转起圈,火光映红她的脸蛋,自由,欢快。
工作室的其他人见状,纷纷加入,立志围成标准的圆,跟着音乐跳跃,欢笑。
气氛因为她的到来,如此圆满。
沈岑洲站在圈外,暖红的光在他脸上明暗不定。
而后,闻隐转着圈,轻快旋到他的面前,朝他伸手,亮晶晶的眼,“大慈善家,和我一起。”
星光与她交相辉映。
沈岑洲握住她的手。
随她粘连进标准的圆。
如此圆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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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非曲直不必再提,我只想我们在一起”
作者:得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