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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8 章
苏烬走出人头传动的丹佛国际机场,手机接到通知,网上预约的车已经到了。
司机看起来有四十多岁,是个白人,留着络腮胡子,态度十分友好,一上车就开始介绍了一下租车公司规范的乘车要求,并且递给苏烬一瓶水,告诉她没有开封,没有问题,可以放心饮用。
此时已经是秋季,众多的滑雪爱好者从世界各地涌到科罗拉多,他们的目的地是Winter Park和Vail雪场。
汽车往格拉斯县走的路上,苏烬就看到了好多带着雪具的车子成群结队的往雪场进发。
当经过Breckinridge雪场的时候,等候Lift的人排的人山人海,女孩十分震惊地趴在玻璃上,看着海海人群。
“今年的雪不好,所以来滑雪的家伙们都会往少数几个雪相对好一些的雪场集中。”白人司机大哥说道,“今年Breckinridge的雪还算不错。”
苏烬点点头,眼睛继续看着窗外一个个往后滚动过去的雪山。
“你是韩国人吗?”好客的司机想和女孩攀谈。
苏烬收回目光,淡淡回答:“不,我是中国人。”
“哦抱歉。”司机耸肩晃了晃头,“科罗拉多亚裔人口很少,亚裔里面韩国人多一些,我还以为你是韩国人呢。”
虽然白人大哥比较热情,但是苏烬态度清冷,并没有和他继续聊下去。她只是一直望向窗外,看着这个她不熟悉的国家。
汽车驶进Lone Tree时,速度慢了下来,这是格拉斯县下的一个小城,环境非常宜人。
和煦的阳光,整洁的街道,前阵子刚刚下过雪,此时的Lone Tree小城还有着白色点缀,鲜艳与纯白相衬,活泼又轻盈。
不过无论周围的一切有多么吸引人,却都没有获得苏烬的关注。
她在目的地下了车,只是简单地看了一眼四周,辨认了方向,然后打开手机看了看手机上的地图,再次抬起头看了路牌,女孩深吸了口气,拖起行李箱沿着街区走去。
角柜上黑胶唱片在唱机上缓缓地转动着,女歌手空灵的声音在房间里回荡,却和此时房里的氛围并不相符。
凌菲凝神看着苏烬的侧脸,然后才缓缓转过头,视线也落在后院不远处,坐在草坪上画画的女人身上。
“外部创伤容易医治,但是对脑干的影响是难以估计的,她目前能恢复到这样已经很不错了。”凌菲说道,“语言功能没有问题,主要是恢复了身体机能方面,刚开始的时候,她连笔都拿不住。”
苏烬的眼睛一动不动,紧紧盯着女人消瘦的背影,这个身影熟悉又陌生。
画笔在白纸上一道道涂抹,很难看出是画的什么,但是却能看到女人在很努力地控制着手臂,看到这,苏烬的眼圈泛了红。
她轻轻抽了下鼻子,轻声问:“电话里,你说……现在,她……还能记住些什么?”
凌菲沉默半晌,最终摇了摇头。
“这些都是医生没法医治,也没法预测的,通过跟她聊的这些日子,我觉得她好像也只能记得大学之前的一点事。”
听到凌菲的话,苏烬的眼里短瞬地亮了下,但很快又变得黯然。
“那她,有完全恢复的可能吗?”苏烬扭头看向凌菲,声音有些哑,眼神里带着无限的期待。
或许是感受到了苏烬急切的盼望,面对这个目光,凌菲没有敢去迎接,而是默默地咬着下唇。
“我也不清楚,或许什么都有可能吧。”凌菲的话语间带着些许无奈,她不想掐灭希望,但又必须说清事实,“不过她不太喜欢接触陌生人,有时会害怕,更多是会反感,这对她恢复很不利。”
黑胶唱片已经播完,停了下来,唱杆复位,房间里也静下来。
两个人的目光始终看着院子里依旧笨拙画画的女人。
女人偶尔会回头往屋里看一眼,只是随便的几眼,就让苏烬的心里凌乱起来,她不知该如何应付女人的视线,放在桌上的手也不自觉地攥得更紧了些。
微风轻轻吹过,吹乱了女人的长发,女人不得不转回头,把乱发捋顺好。
这时,从视线下脱离的苏烬才松了口气,而心里又不禁有些失落。
“你还恨她吗?”凌菲看到这一幕,突然问道,话语里带着一丝丝的担忧。
苏烬唇角微微动了下,微笑里,她抿着嘴,摇了摇头。
“我和她都失去了太多,这本不该我们承受,却又不得不承受。我已经忘了怎么恨她,就像她也忘了曾经爱过我一样。”
女孩的眼角开始湿润,可她依然弯着唇,看向凌菲。
“我来照顾她吧,那些事都过去了,如今我和她也只是没了前世、初次相识的两个人,如果她愿意的话,让我试着照顾她,好吗?”
凌菲愣了一下,她猛地转过头,和苏烬的视线相接。
女孩微涌热泪的眼中,她没有看到一丝的犹豫和勉强,那里满满的,都是平静、坚韧和坚持。
院子里绘画的女人依旧会透过落地窗往屋里望过来,她手里的画笔已经好久没有落下了。
一只松鼠轻盈地跳到了院子里的苹果树上,女人的目光立刻被小家伙吸引过去,她看着小松鼠跳到了苹果上,啃了两口就把苹果扔到一边,那颗苹果失去了依靠,从树上掉下来咕噜噜地滚到了草坪上。
“你这个小捣蛋鬼~”
女人眯了眯眼,佯装生气地掐起腰朝跳走的松鼠哼了一声,她又放下画笔想去捡苹果。可是这连贯的动作她却搞错了先后,画笔在身上蹭下一道艳丽的油彩。
脏了衣服,女人显然有些慌乱,笔掉到了地上,弯腰拾笔的时候,手上又染上了一块颜色。
女人一连串忙忙乱乱地动作和表情让苏烬的心立刻轻松了下来,微笑中,她抬手抹掉刚刚流在脸上的泪。
凌菲动了动,苏烬也随之一起站起身,心情复杂地走向后院,缓缓地走近那个人。
“来,我帮你擦擦吧。”凌菲帮女人捡起地上的画笔,拿着手中的湿巾,凌菲拉起她的手,一下下把她手上的色彩擦掉。
女孩远远看着,女人的手指并不能完全地伸直开。
“那只小松鼠……那个小坏蛋,它把苹果咬掉了……”女人急着对凌菲说着这很有趣的事,“苹果都掉下来了呢。”
她的话音未落,一个被啃食过的红彤彤的苹果进入女人的视线,递到女人面前。
“你说的是这个吧?”
女人抬起头,视线立刻在空气中和女孩轻轻触碰,女孩正伸出手,把刚刚从树枝上滚落的那个苹果递给她。
女人的眼神里没有彼此熟悉的神态,所有的恩恩怨怨,爱恨别离,所有那些相逢那些过往那些撕心裂肺那些肝肠寸断,都已经消失不见。苏烬的眸子中划过淡淡的苦涩,但很快她就再次灿烂地笑了起来。
苹果的颜色映红了两个人的脸,女人看着女孩弯起的嘴角,却并没有去接苹果,而是看了看凌菲。
“秋禾,别怕,这是我的朋友,她叫苏烬,我们很好,她也想和你做朋友,你看可以吗?你们可以做朋友吗?”
时间在此时慢慢凝固,沈秋禾的眼中没有常有的惧怕和反感,她的眼神始终温和,苏烬从中看到了曾经那个爱笑的女人,曾经那带着无限的爱和柔情的女人。
期待的热泪几乎在沈秋禾点头时涌出,苏烬压抑着内心的喜悦,迎上沈秋禾像孩子般纯真的一笑。
“你好,我叫苏烬,初次见面,很高兴认识你。”
“你好,我叫沈秋禾,我也很高兴能和你做朋友。”
沈秋禾接过苏烬递给她的红苹果,也握住了苏烬伸出的手。
女孩冰凉的手指立刻被僵硬的手掌温热地裹住,鼻中的酸楚慢慢涌出,苏烬紧握着这并不灵活的手,深深凝视着这个最熟悉的新朋友。
小松鼠再次跳到了苹果树上,它蓬松的尾巴抖了抖,歪着脑袋看着树下发生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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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过云和烟 看大地温暖的浮现
你呼吸已改变 停滞于某段流年
离别的你我 才明白挥霍有期限
你一语你一言 是我最眷恋
若你能听见 岁月的拨弦
依然能感觉 你从未消失过
一直在我身边
“小烬,我想画画,好吗?”
“好呀,你想画什么,我陪你一起画。”
“那,咱俩去后山画小鹿好不好?可能要走远一些。”
“没关系呀,来,秋禾,我可以帮你背画板。”
像一阵春风吹过我的侧脸
像一场细雨落在我的鞋尖
不被察觉每天
无声无息你的出现
像秋日大街那纷飞的落叶
像漫漫长夜某盏灯又熄灭
没形状的思念
逝去的人不曾走远
“小烬,你看那束花真好看。”
“秋禾,你想插花吗?我可以教你呀。”
“真的吗真的吗?太好了,那你快教我~~”
“你喜欢什么花?我去给你买。”
“恩~~我想想~向日葵,我喜欢向日葵,灿烂,充满希望。”
“好,那我多给你买些向日葵。”
“那你要手把手教我,好不好。”
“好~~~~~你想我怎么教你我就怎么教你,直到你不想学。”
“我才不会不想学的,我想你一直教我。”
“好啊,那我去买花~”
“我们一起去吧,我要和你一起去花店。”
越过地平线 看海洋辽阔的延绵
那瞬间如昨天 轻柔在眼中缱绻
银河另一边 借月光凝视你容颜
别回忆 别伤悲 别为我留眠
若你能看见 漫天的心愿
依然能感觉 你从未消失过
一直在我身边
“小烬,我想吃你做的菜。”
“秋禾,我做饭不好吃,你可能会嫌弃我的。”
“不会,我才不会嫌弃你。”
“那你想吃什么,我学了做给你吃。”
“小烬,下雪了,我们去玩雪好不好?”
“好啊,来,秋禾,多穿点,帽子戴好,围巾也戴上。”
“小烬,好像那个新电影挺好看……”
“好,那我买票,咱俩明天去看好吗。”
“小烬,你怎么对我这么好?”
“傻瓜,因为你对我也很好啊,因为我们是好朋友。”
像一阵春风吹过我的侧脸
像一场细雨落在我的鞋尖
不被察觉每天
无声无息你的出现
像突如其来温暖我的晴天
像倾盆大雨我躲避的屋檐
爱不会被磨灭
逝去的人住在心间
像秋日大街那纷飞的落叶
像漫漫长夜某盏灯它又熄灭
没形状的思念
逝去的人不曾走远
看着面前站在窗边认真地插着花束的女孩,沈秋禾暗暗咬了几次下唇,一直想问的话始终藏在心里。
女孩手中的向日葵明晃晃地面向她,仿佛在给她勇气,仿佛在催她勇敢。
“小烬。”沈秋禾走近一点,声音丝丝颤抖,“小烬,你……会一直陪着我吗?”
“会啊,我会的。”女孩语气轻松地回答,她继续摆弄着手里的花,剪刀剪下残叶,让整束花更加整洁干净。
沈秋禾低下头,略有些拘谨,她用余光看着身边的女孩,过了好久才微微把头抬起一点,声音里带着珍惜,更多的是紧张和不确定。
“小烬,我……我是说……一直……就是,就是……就是……很久……”
听到沈秋禾的话,女孩手里一顿。
向日葵依旧耀眼地仰着头发,像窗外的太阳般明媚。
苏烬放下剪刀,慢慢转过身,阳光透过窗户,给她铺上金色的轮廓。
她望向沈秋禾,眼里既是温存也是炙热,那份清澈与真切给与了对方最坚定的回应。
“我会的,沈秋禾。我会一直陪着你,一直,永远。”
穿过云和烟 看大地温暖的浮现
你一语 你一言 是我最眷恋(注1)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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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逝去的歌》旅行团
【先说歌单】
1、《白日梦蓝》刺猬
2、《大风吹》草东没有派对
3、《无限可能》丢火车
4、《茶底世界》丢火车
5、《爱情的模样》旅行团
6、《逝去的歌》旅行团
【再说故事】
这个故事,我写的是沈国钧和白萍的事情发生了20年之后,白萍的女儿来复仇的故事,整篇写的都是苏烬如何接近、利用善良的沈秋禾,然后报复沈国钧,报复沈家。
我想说的是,这个故事有一半是真实的,真实的一半是20年前的起因——我总是记得我坐在我一个做纪检的朋友身边,听着现实中“白萍”的丈夫哭着给我的朋友打电话,说他的老婆被那个男人逼疯了,说他的老婆留了遗书去跳海了,虽然被人救了,但是人已经不正常了,班没法上了,家都毁了,说他的孩子才只有1岁大,说他没有证据,求求我们能还他一个公道。
是的,现实中,是有“沈国钧”和“白萍”的原型的,这是在我身边发生的事。
所以,你们能够理解文中苏烬是在怎样的家庭、环境下生长的吗?
能够理解《大风吹》这首歌里唱的那种儿童间的没有利益关系的纯粹的恶意吗?
能够理解“奋斗巷”里住着城市最底层的人,这样的都市贫民窟吗?
能够理解每天不停工作,只是为了活在一个城市,却永远都买不起这个城市的房子的这些人吗?
能理解歌词里唱的“社会是伤害的比赛”吗?
不能理解苏烬成长的环境,受过的伤害,失去的家庭和父爱母爱,自然无法理解她的恨。
如果我的父母姥姥都被一个人给害了,我却看到那个人一家其乐融融、幸福美满,我不会理智地想着只是那一个人有罪,我会恨他家所有的人。
爱屋会及乌,恨更是如此。
爱会让一个人失去理智,恨更是这样。
所以为什么苏烬会这样做?在那种环境下长大的孩子,她注定是极端的。
沈秋禾为什么善良?在幸福美满什么都不缺的家庭下成长,她周围是富二代官二代的好朋友,她是充满爱的。
这是成长环境带给她们的不同,不同的她们做着不同的选择。
都是被迫被卷入了仇恨漩涡的人,都是可怜人。
之前想的是开放式结局,后来,这样的结局我自己更喜欢。希望错误都能复位,如果不能,那也只能从头再来。
没想到会在2021年的最后一天结束这个故事,希望未来一切都会更好,感谢你们,明年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