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土豪们
周棣说不亏,是有道理的。
那些粮食,就算现在不低价出售,白桑芮也会变着法地赈济出去,白予安好歹还收回来半两。
没想到处处都斤斤计较的白予安,在行善积德方面还挺延续定坤王府世代相传的传统美德,虽然是慷他人之慨。
于存喜则惊掉了下巴,“这都倒贴了还不……”
话还没说换,那边一直没啥存在感的旋青,把于存喜的碗抢过来,盛粥。
“哑巴青你干啥呢,那是我的碗。”
被抢了碗的人又叫起来。
旋青盛了满碗粥,放到他面前,眼神里意味不明,道:“吃吧。”
于存喜没读懂他眼神,转神问莫比天:“哑巴青这是何意?”
莫比天邪笑:“没眼力见儿的,他这是让你多吃饭少说话。”
“……”某人摸着后脑勺不知所以。
连主人都说不亏了,其他人再唧唧歪歪,可不就没眼力见儿嘛。
周棣惯得白予安越发无法无天了。
赔本的买卖,白予安又怎么会不心疼,她定定道:“我一定会赚回来的。”
莫比天好死不死地又开始泼冷水。
“说得容易,就算黄易之接了你的单,也不表示别的商家也愿意北上。你还是好好想想,怎么在来年抢下‘铁花魁’吧。”
他说得没错,这也是为何将“运商选会”定在宝市之后的原因。
没人相信北方除了琴山铁矿外还能有其他好铁料,连北民自己都不信。
所以忙活了这老半天,整个诸岩也就只有白予安的一家铭铁铺在单兵作战,别人根本就不敢入行,皆观望不前。
除非,拿下“铁花魁”,向世人证明北方铁料能畅销,才会有转机。
》〉》
腊八之后就是年,所有的时机也好、转机也罢,似乎都被时间之手统统推到年后再议。
郡衙决定,牢中犯人,无论是该问斩的还是该判罚的,都延至年后裁定。
对此大家都很理解,谁也不想在此时看到灾光血气,毕竟天大的案子,也抵一句不过喜气洋洋的“大过年的”。
这倒是给了吴廷玉一干人等喘息的机会。
他们虽然被都城的大人物视为弃子,但弃子们本人却生命力顽强。强弩之末,也不见得毫无生还余地。
抱着没死就还有救的毅力,吴廷玉联合牢里其他人合计了一个背水一战的决定。
吴廷玉和名单上的那批人被打入大牢后,引得北郡的其他没有被列入名单的豪绅们也兔死狐悲,成日里吃不好睡不好,一天要往自己粮仓府库查看十来趟,生怕北督使带着人就来抄家了。
一群惊弓之鸟,在这种“恶劣”的生存环境下,就极容易被挑唆。
吴廷玉便是抓住了这群人的恐慌,偷偷求人给他们送去了一封书信。
信中深情饱满地写了历年来大家一起合谋共事的情分,读之不禁潸然。
当然更令人动容的,还是随信附带的,往年大家互相配合一起外销粮资的证据。
这着实把牢外的漏网之鱼们吓得不轻,牢里那批人的意思很明确。
你们若救出我们,大家还能做同窗,若是不救,也能一起做“同窗”,牢窗的窗。
牢外头的豪绅们担心受怕之余,也想了个鱼死网破的法子,索性就把这封信转去了都城,还夹带了一些“礼尚往来”的记录。
比如某年某月某人收了多少礼,用于干什么样的坏事,诸如此类。
总之,要死大家一起死。
受过贿赂的官员们,收到了从北方而来的特殊惊喜,一夜白头。
他们分头行动,一波堵在郭驰府门求参见,一波跑大皇子府上喊救命,总之这个年是没法好好过了。
死一个吴廷玉没什么好可惜的,但死一批“吴廷玉”就亏大发了,在北方培养起来的权势将元气大伤,保不齐还要连累几个都城里官员,无异于自翦羽翼。
郭驰为此也很头疼,疼到闭门谢客,称病不出,事发突然,他要好好想想对策。
焕宁公主担心老人家心绪不佳惹出其他病来,日日过来陪侍,顺便帮忙推拒访客,很有几分孝子贤孙的德行。
周觉就比不得焕宁了,这位大皇子比别人还着急上头,他被官员们烦了两日实在受不了了,火急火燎地跑郭驰这里来撒气了。
只听得门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踩着光滑的大理石地发出沉闷的鼓点,传递出来客的焦急烦躁。
“这些个杂碎寄来的信,分明是在威胁我们,岂有此理!”
周觉火爆脾气冲上了头,人还没到屋里,怒声先充斥了屋子。
郭驰本想清净几日,得知这个外孙没大没小地闯进来,顿时觉得头更痛了,一把年纪了,受不住聒噪。
刚想爬起来把周觉痛斥一顿,又被焕宁给按下去了。
“外公好好歇养,让焕宁去与皇兄说吧。”
说完便出门,命下人关好房门,不许任何人打搅。
她自己则去把要冲进来的周觉推出了内室,一路来到会客厅。
“你拦着我作甚?我要见外公!”周觉问道。
“见到了又如何?允许你搭救吴廷玉,然后授人以柄,昭告全天下你与那起通敌走私的土绅是一伙的?”
“这……”
“还是说干脆不救,然后彻底惹怒北郡豪绅,把你在北郡兼地敛财那些破事全都抖出来吗?”
“你……”
周觉被堵得不知如何是好,咬牙切齿地骂道:“你个姑娘家家,能懂什么。”
男人斗嘴斗不过女人的时候,总爱摆出不与女子计较的姿态。
焕宁眼神轻蔑,冷笑道:“我懂的不多,刚好比你多罢了。”
周觉愤怒地伸手指她,在空中戳了半晌,真想戳穿焕宁轻声慢笑的蔑视。
他怒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焕宁:“我只是想告诉皇兄,你不能救吴廷玉。”
“你以为我想救吗,可他发动了整个北郡的土绅来书,倘若所有人都把脏水泼到我们身上,说通敌走私是我们授意的,岂不百口莫辩。”
“多新鲜,通敌而已,皇兄也不是头一遭犯这种事情了。”
这番话正好戳中了周觉的痛点,此前私械案的惨痛教训他还没忘呢,所以才不敢再卷入吴廷玉的走私粮资的风波中。
他捏了捏拳头克制心中怒火,道:“你也无需说这风凉话,若有计策就直说,若没有,也别拦着我与外公商议大事。”
说着又要往里头冲,焕宁挡在他身前,说道:“你也不看看,这次把吴廷玉揪出来的是谁。”
“还不就是那个拿着鸡毛当令箭的周棣。”一说到这里,周觉愈发恨得牙痒痒。
“既然知道是他,焉敢施救,他把人留着不杀,说不准就是在等着你往坑里跳呢。”
“呸!一个有名无实的落魄王爷,迟早弄死他!”周觉情绪激动。
“弄死周棣,何必皇兄亲自出手。”焕宁眼波流转,却不见风情,只有寒意。
周觉神情凝滞稍许,侧首问道,“你什么意思?”
焕宁继续说道:“皇兄可还记得,当初私下购买军械的商队头目是谁?”
“听说是莫尔摄的王世子赫连徊。”
“那这次损失粮资的又是谁?”
周觉稍作思索,瞪大眼睛回道:“还是那个倒霉的王世子!”
焕宁勾唇轻笑,“赫连徊两次都栽在同一个人手上,他可比皇兄你还要记恨周棣。”
“没错,这个世上,恐怕再没有人比他更想宰了周棣。”周觉此时终于有了丝见解,他对焕宁说道:“你是想,借赫连徊之手,杀了周棣?”
“正是此意。”
“可这与救吴廷玉有何关系?”
作威作福大皇子殿下,偏偏顶着个榆木脑袋,四肢发达头脑简单。
焕宁闭了闭眼,在眼皮底下翻了个不雅观的白眼,继续对牛弹琴:“说过了,吴廷玉不能救,也没必要救。”
“……?”
“北郡豪绅无非是怕吴廷玉情急之下把他们曾经做的事情一并抖出去,换句话说,吴廷玉若是暴毙,反而死无对证。”
周觉圆睁的双目忽而收缩,直勾勾地盯着眼前娇艳芙蓉般的妹妹,道:“不行,这太冒险了,我们不可能无声无息杀死牢里所有的土绅,也无法毁灭所有证据。”
焕宁直言:“不必全死,一个就够了。与莫尔摄对接的人只有吴廷玉,也就是说牢里头唯一会被判死罪的,也只有吴廷玉,其他人只是受了他蛊惑才临时站在了一条船上。”
周觉似乎听进了她的话,安静了许多。他低声道:“是啊,吴廷玉以为挑唆了其他人,壮大了势力就能逼我们出手救人,殊不知大家的处境并不相同,其他人只是一时害怕冲昏了头罢了。”
焕宁继续说道:“北郡其他的土绅更无需担心,因为郡衙能查到的人,都已经被关押,至于其他人,既然能逍遥法外,说明郡衙也没有实证。”
周觉眼下一转,在空旷的内庭颔首来回走了两圈,忽以拳击掌,道:“如果他们着急忙慌跳出来,反而会引火自焚,周棣这小王八蛋说不定就等着他们闹起来呢。”
焕宁:“所以阻止周棣继续调查此事,是安抚北郡的豪强土绅,缩小影响范围的当务之急。”
周觉点点头:“这是自然,至于狱中之人,只要提醒他们不与吴廷玉站边,还是可以轻微操作一番的。”
她悠然说道:“看来皇兄终于开窍了。”
“你就不能好好说话?”
周觉闻言又怒火中烧,这个妹妹又在刺他,拿乔做样儿的,令人生厌。
焕宁习惯性的欣赏自己俏丽的指尖,她沉迷指掌间的细小精致感,正如她热衷于同细微的人心做较量。
仿佛一切,尽在指间。
提点到这份上了,焕宁也不再多费口舌,道:“皇兄去忙吧,记得把门口那些个废物一块带走外公需要清静。”
周觉气归气,当下也不便发作,焕宁虽然态度不好,说得却很对。被下了逐客令,只能窝着火出去应付那群火烧眉毛的官员。
》〉》
诸岩的督使府,历经了千难万阻,总算告成,从永安王府里调来奴仆、伙计亦悉数到任。
府内虽没有十步一阁的富家气派与重峦叠嶂的山水韵味,但坐落在满是平屋泥墙的诸岩郡中,还算有模有样。
新府落成,新年既至,白予安身为督使府的“大总管”免不得起早贪黑地忙碌起来。
门前点了灯笼,窗上贴了花,鞭炮响了一茬又一茬。锅里炖的肉,香味四溢,就等着年饭开宴,痛痛快快过个年。
然此大好年节,周棣身上却不爽快,一整天都没有出过屋子。
白予安手里捂着汤婆子,张着一双圆溜溜水盈盈地眼眸,惊讶地问前来回话的奴仆:“小王爷还没起床?”
那奴仆挠着后脑勺回道:“可不是吗,小的在门口都喊了三回了,就是不出来。”
“什么时候养成了赖床的还习惯?”白予安小声嘟囔。
在她印象中,小王爷可从来不赖床,只有重伤起不来床的时候。
重伤?
这个想法一旦冒出来,就收不住,白予安推开奴仆,急匆匆地就往周棣屋子的方向而去。
房门口旋青抱着剑笔直地站着,如一尊门神,杵在那儿,一派闲人勿扰的气势。
白予安见了心下觉得奇怪,旋青上一次这么认真守门,还是小王爷昏迷不醒的时候。一想到这儿,不详的预感再次弥漫心头,又急又怕地就要往门里看个究竟。
不料却被旋青横剑拦了下来。
白予安皱着眉头看看身前横剑,又看看旋青,莫名其妙。
“连我都拦?”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