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我一生一世念

作者:阿莫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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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轻风细雨


      住在宁城城南的人这日会发现原本清冷的收儿所附近多了来往的车辆和进出的人,院内也比平日多了分烟火气,专属于食物的香气终于从里面飘出,四周围观的群众渐渐多了起来,周边几乎人家的妇人此时都被人请了进去帮忙照顾孩童,人群最嘈杂的时候,听得一阵汽车引擎的声音,众人向后望去,见车内下来一个男子,军靴长袍,棱角分明的脸庞不怒而威,浑身上下散发着令人不容靠近的气势。
      易司寒进收儿所的时候,易俊风已经在里面了,正有条不紊得擦着眼睛,嘴角轻抿,可犀利的眼神仍然在告诉面前的几位老妈子,他已经动怒了。
      “不是说这里是易府的地盘嚒?如今易府的当家人和我这个出钱的人都在这儿了,是不是该说话了?”易俊风缓缓开口道,他的语气虽然平淡,但是一字一句都说得让几位耷拉着老妈子心中胆战心惊的,她们何曾会想到,刚刚那看着柔弱的夏若昭,竟然会是易府的少奶奶。
      “少爷饶命,少爷饶命!”老妈子哪里还敢随便说话,只是不断跪地求饶。
      易俊风接着笑了笑,只是这笑意却未带情感,他戴上刚刚擦拭好的眼镜,接着说道:“既然一直求饶,那就好好把话讲清楚,看看是谁在易府的地盘上耍把戏。”
      院子里的哭喊声并没有影响屋内的人,夏若天此时正带着护士们忙前忙后得检查生病的孩童,大多都是风寒咳嗽,也有小部分是因为玩耍时跌伤没有及时处理伤口,小孩子虽然怕疼,但看到这些人给他们换洗衣物、喂送吃食还把平时欺负他们的老妈子给抓了起来,心中也就放下了戒备,乖乖配合扎针的医生和护士。
      夏若昭和夏树在里面帮忙打下手,听得外面的动静也没有走出去,倒是来帮忙的几个妇人被这个阵仗给吓到了,她们都来自收儿所附近的几户人家,平日里知道这些老妈子在苛待孩童,但怕得罪大人物一直没有吭声,如今看易府如此兴师动众的,连易司寒都亲自来了,她们心里也没有了底。
      “少,少奶奶,这不会怪罪我们吧。”其中一个夫人壮着胆子同夏若昭说话。
      夏若昭看了那妇人一眼,虽然是在向她提问,可眼里却充满了恐惧,对于收儿所的事情她虽然是在意生气的,但这件事情如何能怪罪住在附近的人家,都是在讨日子生活罢了。
      “不会。”她朝妇人摇头,“这不是你们的错,只是接下来几天还得麻烦你们照顾这些孩童,等易府有了新的安排后,会把这些孩童接走的。”
      “哎!”几个人妇人用力得点点头,有了易府少奶奶的保证,她们照顾起这些孩子们也更加用心了些。
      天渐渐暗沉下来,夕阳却在落山的那刻将天空染得通红,似乎要暂时将落山的夕阳堵住了去路,夏若昭从屋子里出来的时候,就看见易司寒倚在后院的墙上,嘴里叼着烟,却没有点着,他望着天边不知在想什么。
      察觉到夏若昭走近,他将嘴里的烟拿下放回了口袋里,说道:“我没抽。”两人还未成婚前,易司寒还会抽烟,后来因为夏若昭经常念叨抽烟对身体不好,他也就渐渐戒了,只有烦心的时候会抽一根。
      “没让你不抽。”夏若昭说道,她也知道最近宁城发生的每件事情,都是冲着易司寒而来,没有想到他才离开没多久,就有人对宁城虎视眈眈了。
      易司寒深吸了口气,朝着夏若昭伸手,夕阳还未落下,但晚霞已没有刚刚那么明亮,光芒在黑暗还没彻底到来前做最后闪耀得挣扎。他将夏若昭的手握住,放在自己的掌心里,良久,才接着说道:“昭昭,陪我回趟老宅吧。”
      老宅是易府的本家,除了易府的姨太太和公子小姐们住着外,还圈禁着易司寒的母亲,贺兰舟。
      “好!”夏若昭回答,感觉到自己的手被易司寒紧紧握住,她上前靠在易司寒的臂膀上。
      通红的晚霞最终被压下来的黑暗夺取最后一丝光芒,没有了光亮的收儿所亮起一盏盏昏黄的油灯,易俊风在院中看到了靠着的两人,抬手扶了扶眼镜,吩咐手下人备车。
      老宅因为易司寒的忽然到来灯火通明,老管家见到易司寒牵着夏若昭的手下车时,差点老泪纵横,他家少爷,终于长大了。
      夏若昭从来没到过易府的老宅,之前在宁城读书遇险的那次,也是被易司寒带去了他的私人府邸,他有意将她避之于易府后宅之事,她也就没再多要求,如今带她回来,想来是要见那位她名义上的婆婆了。
      “大夫人在自己院中,她知道你要回来。”易俊风在易司寒身后出声提醒,他刚刚已经派人告诉老宅众人了,此时易府的厅堂里已经站满了,几位姨太太,以及脸色仍然有些僵硬的四小姐易栖迟。
      易建行曾经对夏若昭说过,他年轻的时候比较糊涂,干了很多混账事情,也导致易府后宅一直不消停,他庆幸最得意的儿子没有像他,否则他也不会同意她嫁过去。
      贺兰舟是位传统的旧式女子,非常信佛,每日都会在自己屋内念经拜佛,听到下人说易司寒回府的时候满心欢喜,虽然在府中被禁足,但大夫人的权利一直没有减,赶紧吩咐着下人备好了易司寒爱吃的饭菜,她以为,这次他忽然过来,是给她解禁的,直到看到了和易司寒一起出现的夏若昭。
      “她来做什么!”贺兰舟指着夏若昭,恶狠狠得说道。
      虽然来得时候已经做好了准备,却还是被贺兰舟的态度吓了一跳,夏若昭看着指着自己的贺兰舟不由得停下了脚步,易司寒也跟着停了下来。
      “母亲,您就不能好好说话?”易司寒面色如霜,说话的声音也冷了几分。
      贺兰舟深吸了口气,明白今日的易司寒并不是专门来看她的。
      “你今天来我这里干什么?”贺兰舟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却还是瞪了夏若昭一眼,那眼神如同淬了毒的毒蛇一般,似乎是想要将她撕碎。
      易司寒又紧了紧握着夏若昭的手,微微侧身将夏若昭挡在自己身后,这样细微的保护动作却又让贺兰舟频近崩溃,她生养的儿子,却为了他身边这个女人而忤逆母亲,圈禁母亲!
      “我只是出于礼节,带我的妻子来见见您。”
      “妻子?”贺兰舟冷笑了一声,“我没有承认,何谈你的妻子?”
      “我们的婚姻合法有效,您就算不承认,我易司寒配偶栏上的名字就是夏若昭,又如何?“
      夏若昭还未见过这样深沉冷漠的易司寒,听闻他们母子不和,只是他一直没有主动提起过贺兰舟的事情,连易建行提起都是欲言又止,她知道这是易府密事也就没有再问及,但看到今日势同水火的两人更加明白了这是他藏在心底不肯撕裂的伤口。她反握住他的手,无声得安慰着。
      “你今天是来气我的吗?”贺兰舟苦笑着,她的儿子早就只是易府的易司寒,而不是她的儿子了。
      “我只是想来告知您一声,我跟大哥接下来动您的人,都是她自找的!”
      贺兰舟听完易司寒的话,先是一愣,可随即就反应过来说的人是谁,整个人似乎是发了疯一般,看易司寒的眼神也变得跟刚刚瞪夏若昭一般,似是条要攻击杀人的毒蛇一样,憎恨又犀利。
      “你敢动我的成怡试试!”
      “怎么?想死给我们看?”易司寒冷笑着,“除了这个您还能想到什么威胁人的方式?您就算找死一万次,我都会因为那点可怜的血缘和良知救回您一万次!”
      “易司寒!”贺兰舟双眼通红,嘶哑的声音怒喊着,是啊,她之前以死相逼都没有逼得他让步,她都忘了,她的儿子是个十足的狠人。
      “在您将我的弱点一次次暴露于那两兄弟前时,您可曾想过我是您儿子?”曾经多少次,易司寒站在她面前劝说她不要意气用事,连易建行都在她面前提醒过,不要一味以为自己是大夫人就为所欲为,可是她何曾听进去过一言半句?她只会变本加厉得胡闹,最后将夏若昭的身份都给堂而皇之的暴露在那两兄弟前。
      易司寒牵着夏若昭的手,想要离开,贺兰舟在院中紧跟着喊叫,在出院子时被看守的士兵拦下。
      “润青!”贺兰舟最后喊道,“别伤我的成怡,她是你表妹啊!”
      易司寒停了下来,转身看向贺兰舟,漆黑的夜色将他包裹,叫贺兰舟看不清他的神情,只是听到他最后冷若寒冰的话语:“我杀她的时候会提前告诉你的。”
      原本还在挣扎嘶吼的贺兰舟听到他最后的话语,再也强撑不住,昏了过去。易司寒低头,没有再言语。
      夏若昭将仍在有些发抖的易司寒抱住,刚刚那刺人的话语,又何止是刺伤了贺兰舟,任何一个有感情的人,都会受伤,易司寒,也一样。
      “昭昭,今日过后,我可能就真的没有母亲了。”他埋在她颈肩,带着浓重的鼻音。
      夏若昭拍着他的后背,轻声安抚:“易司寒,你还有我,还有我们很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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