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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流涌动(9)
“文章呢?”我问,声音有些发抖。
“陈先生收起来了,说不登了。”颜晚秋说,“但我偷偷抄了一段。”
她从手袋里拿出一张纸,递给我。
纸上只有几行字:
“若你曾死过一次,便会知道,这世间最可怕的不是死亡,而是带着记忆重生。你记得谁害了你,记得谁负了你,记得那些温柔背后的刀锋。于是你看每个人,都像在看一场戏,你知道所有人的结局,唯独不知道自己的。这种清醒,是诅咒,也是武器。”
字迹娟秀,却力透纸背。
这不是我写的。
但字里行间的那种绝望和清醒,我太熟悉了。
“知道作者是谁吗?”我问。
颜晚秋摇头:“匿名投稿,信封上只有‘知秋’两个字。但陈先生说,看文风,应该是个年轻女子,而且……受过很好的教育。”
年轻女子,受过很好的教育,相信灵魂转世。
白蝶?还是……林素心?
或者说,她们根本就是同一个人?
“大姐,”我将纸折好,“这件事,不要告诉任何人。”
颜晚秋点头:“我明白。”
钢琴声又响了,沙龙还在继续,衣香鬓影,笑语嫣然。可这一切在我眼中,都蒙上了一层诡异的色彩。
花园里传来争吵声。我和颜晚秋对视一眼,快步走出去。
月光下的海棠树旁,司徒雁七和司徒雁南对峙着。白蝶站在一旁,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大哥,你清醒一点!”司徒雁七的声音压抑着怒火,“她是什么人你查清楚了吗?就这么订婚?父亲知道了会怎么说?”
“我的事,不用你管。”司徒雁南的声音很冷,“父亲那边,我自有交代。”
“交代?你怎么交代?说你要娶一个百乐门的歌女?”
“雁七!”司徒雁南的眼神锐利起来,“注意你的言辞。白蝶现在是我的未婚妻。”
“未婚妻?”司徒雁七嗤笑,“一个来历不明、满嘴谎言的女人,也配进司徒家的门?”
“雁七。”白蝶忽然开口,声音轻柔,“我知道你看不起我。但我对雁南是真心的。我的过去……是不光彩,但谁没有过去呢?我只求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
她说得情真意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司徒雁七看着她,忽然笑了,那笑容里满是讥讽:“白蝶小姐,你的戏,演得真好。可惜,我看过更好的。”
白蝶的脸色白了白。
“够了。”司徒雁南挡在她身前,“雁七,你先回去。这件事,我们改天再谈。”
“没有改天了。”司徒雁七转身,看见我站在不远处,顿了顿,走过来拉住我的手,“蓁蓁,我们走。”
他的手掌很烫,力道很大,几乎是拖着我离开的。
身后,白蝶的目光像冰锥,刺在我的背上。
司徒雁七的车开得飞快,窗外的街景连成一片模糊的光带。他握着方向盘,指节泛白,一言不发。
“你要带我去哪儿?”我问。
“一个地方。”他说,“到了你就知道。”
车最终停在锦华路27号门口。
夜已深,小楼笼罩在月光中,像一座沉默的堡垒。司徒雁七掏出钥匙开门——他也有这里的钥匙。
我们上了阁楼。他没开灯,月光从天窗泻下来,照亮了那些缝纫机和打字机。
“这里,”他站在月光里,背对着我,“是我送你的礼物。我想给你一个地方,让你做你想做的事,不用看任何人的脸色。”
“雁七……”
“可我现在觉得,我错了。”他转过身,脸上有一种近乎痛苦的神情,“蓁蓁,这世道太乱了,乱到我护不住你。白蝶那个女人……她盯上你了。”
“我知道。”
“你不知道她有多危险。”司徒雁七走过来,双手按住我的肩膀,“我在巴黎查到一些事……她可能和几起失踪案有关。那些失踪的,都是年轻女子,家境不错,有些才华。她接近她们,成为朋友,然后……她们就消失了。”
我的脊背一阵发凉:“警察没查吗?”
“查了,没证据。”司徒雁七摇头,“那些女子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最诡异的是,她们失踪前,都说过类似的话——说要‘重新开始’,要去‘更好的地方’。”
重新开始。
这个词,白蝶刚才也说了。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我问。
“我不知道。”司徒雁七的眼神很沉,“但她选择在这个时候接近我大哥,选择在这个时候出现在你面前……绝不是偶然。蓁蓁,答应我,离她远点。职业促进会那边,我会想办法让她退出。”
“不。”我摇头,“让她留下。”
“什么?”
“让她留下。”我重复道,“她在明处,我在暗处,我们还能防着。如果把她赶走,她在暗处做什么,我们更不知道。”
司徒雁七盯着我看了很久,终于叹了口气:“蓁蓁,你太固执了。”
“这不是固执。”我说,“这是自保。”
月光静静流淌,阁楼里只有我们两人的呼吸声。
“蓁蓁,”司徒雁七忽然低声问,“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一天我做了让你失望的事,你会原谅我吗?”
这个问题来得突然。我看着他的眼睛,那双总是带着笑意的眼睛,此刻盛满了月光,也盛满了某种沉重的情绪。
“那要看是什么事。”我说。
司徒雁七笑了笑,那笑容有些苦涩:“也是。”
他松开手,退后一步:“很晚了,我送你回去。”
回程的路上,我们都没再说话。车在梨园门口停下,我下车时,司徒雁七忽然叫住我。
“蓁蓁。”
我回头。
月光下,他的脸半明半暗:“不管发生什么,记住,我永远站在你这边。”
我点点头,转身走进大门。
回到房间,喜儿已经睡了。我点亮台灯,坐在书桌前,拿出那张写着“知秋”文章的纸,又拿出白蝶给的请柬。
烫金的卡片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五月十五日,司徒公馆。
还有不到一个月。
我将请柬和那张纸并排放在桌上,又打开抽屉,拿出沈傲寄来的照片和那朵压干的玉兰。
三个男人。
沈傲在远方守护家国,许我一個沉重的未来。
司徒雁七在身边炽热追求,给我一座自由的阁楼。
司徒雁南在暗处布局算计,与我结成危险的同盟。
而白蝶——或者说乔以婉——像一道鬼影,横亘在所有人和事之间。
我闭上眼,脑海中响起白蝶唱的那首法语歌。旋律很美,可为什么,我总觉得在哪里听过?
前世?还是更早以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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