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成香

　　（本作品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

　　小玉从未见过海，在人间的时候，她到过很多广阔的湖，也曾不止一次的幻想过大海的模样。但没想到，第一次见海，见到的竟然是传说中的北冥。

　　这一刻，她只觉得从前所有在脑海中浮现过的词语都显得无比苍白，都不足以描述眼前这般阔大的景象。

　　他们到的时候正是夜里，幽蓝的海水不时泛起白色的泡沫，翻腾着，咆哮着，滚滚不尽。映着海天相接处那轮皎洁硕大的圆月，显得澄澈莹润，无比柔和。

　　折罗拉着小玉的手，落在海中央一块高高突起的礁石上。汹涌的海浪打在脚下的礁石上，发出低沉的吼叫，远远地传出去，没有回声。

　　“那是海的歌声。”折罗眯起眼，望着水天相接的地方，那神情好像在辨识着什么阔别已久的旧事，无比专注。

　　“海的歌声？”小玉虽然不解，但心中也不禁被北冥阔大的气场所震撼。

　　“每片海都会有自己的歌声，它们各不相同，但北冥与南冥的最好听。尤其是在有月亮的时候，它们的歌声会充满深情，寄托对天地的眷恋。”折罗若有所思道。

　　“你去过很多海吗？”小玉十分惊讶。

　　折罗沉默了一瞬，才幽幽道：“算是吧！”

　　小玉听得有些痴，她不知道人世间竟然还有这么瑰丽奇幻的景象，这么激荡心神的天籁之音。此刻，心中除了对这种美景的迷恋，更多的则是对天地浩大、日月苍茫的震撼与折服。

　　她第一次感受到自然的力量，第一次发现了生命的神奇。

　　“我从来没有离月亮这么近过，”小玉望着眼前的明月，感觉自己整个人似乎都被笼进了这片柔美的月华中，“也不知道那上面都有些什么，真想上去看看。”

　　“有上古时期遗留下来的神族。”折罗静静的答道。

　　“神族？”小玉不可置信的回过头，却在看到折罗的一瞬间呆住。她觉得，整个天地间，似乎只剩下了眼前这一抹纤白，傲然而立，不折不屈，于横无涯际的海浪间行走，飘飘欲仙的身形中却有种坚定不移的光芒。小玉今日穿的是条水蓝色裙子，此刻正好与大海融为一色，更映出折罗的独立。

　　“不错，”折罗并未回头，“看了两百年，还没看够么？”

　　“我……”小玉的心突突跳了两下，“我只是觉得，今日的你有些不同。”

　　“是吗？”折罗的嘴角似乎扬起一丝轻笑，但迅速退去，“那也许是今日的你又有些白痴。”

　　小玉气的狠狠在他手上掐了一下，却差点脚下一滑摔了下去，于是又赶紧拽住折罗的袖子，不服气道：“你果然还是这副死样子、嘴贫的要死！”

　　折罗没有反驳，只是静静的望着海平面处的月轮，似乎很享受的样子。

　　小玉像看个怪物一样看着他，嫌弃的怒了努嘴，也不再言语。

　　过了半晌，折罗突然道：“我带你来，不是让你看月亮的。”

　　“那是来干嘛的？”话刚出口，小玉就恨不得狠狠抽自己一个嘴巴子！明明都知道了他们是来找上古玄冰的，此刻却一时嘴快……她赶紧补充道：“我是说，除了找上古玄冰，不看月亮还看什么？”

　　虽然这句话问的好像也有些奇怪，但小玉想了想，并没有发现问题出在哪里，便就此作罢。

　　“找到上古玄冰后，颜墨月会来带你走。”折罗说此话时，并未瞧她一眼。

　　“你说什么？”一提到颜墨月，似乎连眼前的月亮都蒙上了一层冷霜，小玉的心里莫名其妙的失落起来，却再说不出一句话。

　　折罗反手抓住她的手腕，抓的地方刚好是她带着手链的地方。

　　小玉感觉，在折罗碰到那串手链的一刹，那些蓝色的珠子仿佛沉睡已久的种子突然苏醒一般，瞬间充满了灵力，但只是一瞬间的事，所以她觉得应该是自己的错觉。

　　折罗的手指似乎在那些珠子上摩挲了片刻，然后便毫不留情的向下滑去，拉住了小玉的手，“走吧。”

　　“去哪里？”

　　“玄冰虽多，但上古遗留下来的，多半都尘封在海底的冰柱里，不易求得。”

　　小玉吓得赶紧抽手，“你疯了？我才不要去海底、我怕被淹死！”但刚一说完，又想到折罗找上古玄冰来是为了给自己治脸，自己反倒这么说，不禁又有些不好意思：“我的意思是说，你也不要去了，北冥存在于六界的年代太过久远，底下到底有多深我们也不知道，你虽然是妖君，灵力高强，但是跟天地的力量比起来，还是差得很远……就算没有上古玄冰，我也可以坦然接受现实的，真的！”

　　她说完一脸真诚的望着折罗，虽然脸上的表情被面具遮盖着，但她相信自己的眼神足够真诚。

　　但折罗却微微皱眉看着她：“我听不懂你在说些什么。”

　　小玉有些无语，但还是耐心解释道：“我是说海底太危险了，你不用非要找到上古玄冰的，我的脸没关系的，这么长时间，我已经习惯了戴面具的生活。”

　　“你想多了，”折罗明白她的意思后突然变得很冷淡，“原来我在你心里还是个这么好心的人。”

　　“什么意思？”小玉被他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

　　“你这么蠢，说多了你也不明白，我可以这么跟你说，拿到上古玄冰，我和鬼方天阙的交易也就达成了，而颜墨月，也就此欠我一个人情。其他的，你无需知道太多。”折罗有些不耐烦。

　　交易？人情？小玉愕然，难道折罗寻找上古玄冰不是为了给自己治脸？

　　“你如果不想去，就一个人在这里待着，最好不要乱跑。否则一不小心掉下去，只会白白便宜了鲨鱼。”折罗向前跨了一步，就要下去。

　　“等等！”小玉一把拉住他的袖子，“我还有很多话要问你。”

　　他们两个之间的关系总是这样微妙，明明有很多想要求证的事情，却在见到他的时候就忘得一干二净。但要不了多久，两人之间的温度便会骤然下降，从前那些不愿面对的问题便终于还是成了不得不问的事情，虽然这并不是小玉真正想要的。

　　她屏息凝神的等着，眼睛一眨不眨，仿佛一不留神折罗就会跑掉，从此那些困扰她许久的问题便再次无法求证。

　　折罗没有说话，但也没有继续向前走，似乎在考虑。

　　过了很久，他转身退了回来，双手交叉在胸前，懒散道：“问吧。”

　　似乎是没有料到他会这么爽快的同意，小玉反倒有些仓促，一时间，之前萦绕在脑海的困惑反倒不知该从何说起了。

　　她低头沉思了一会儿，终于下定决心，盯着折罗的眼睛，定定道：“我的真身，到底是不是相思子？”

　　“你觉得呢？”折罗似乎并不准备继续瞒她，坦然道：“你既已知道不是，又何必再问？难道我说是，你就会信？”

　　“但我想听你告诉我。”

　　折罗突然放声大笑，似乎听到了什么很有趣的事情，他笑道：“你不会是把我当成生身父亲了吧？连真身这种事情都要问我？”

　　小玉有些恼怒：“我没有跟你开玩笑！”

　　“不是。”

　　小玉又没料到他竟然会直接承认，虽然这是自己害怕许久的答案，但真正听到的一刻，她还是觉得胸口犹如重创，几乎站不稳。

　　“既然没有勇气承受，又何必逞强去追求真相。”折罗的声音带着强烈的不屑与轻蔑，让小玉听着觉得很不舒服。

　　她咬咬牙，不行！不能让他看扁了！于是，强作镇定道：“你为什么要骗我？又为什么要利用我去害颜墨月？”

　　“我什么时候说过你一定就是相思子了？救颜墨月是你自己的选择，我只不过送你个顺水人情罢了。就算不炼化那些毒草，他的仙灵也早已七分是毒，炼化与不炼化，只不过是能不能暂缓他痛苦的区别罢了，就算再让你选一次，你见到他毒发的模样，也未必不会求我帮你解除他的痛苦。”折罗答的很坦然，似乎只是随口一说，就封死了她所有的理由。

　　小玉细细回想，自己究竟是从何时开始认为自己的真身就是相思子的。想来想去，似乎对此事并无印象，而折罗也的的确确从未对她讲过她的真身之事，仿佛她的真身是相思子，是一个她与生俱来就认定的事实，从来不需要被告知，自己就已在心底深知。只不过，因为从自己记事起就生活在赤阳山，和折罗一起，而折罗知道的事情又总是比自己多，所以似乎她所有的世界观都是来自折罗。对了也是因为他，错了也是因为他。

　　她不禁默然，难道这么久以来对折罗的埋怨，就这样因为他的一句话而彻底消散吗？那颜墨月呢？折罗说他那样做只不过缓解了颜墨月的痛苦，是真的吗？

　　“对于自己相信的事情，追求起来还是有些价值的，那些不信的东西，就不要白费力气了。”折罗淡淡的抛下一句，便一个转身扎进了海里，不再给她反驳的机会。

　　小玉吃惊的长大了嘴，却一个字也没有发出，她伸出去的手什么也没有抓住，无力的悬在空中，就这么呆呆的看着折罗的身影消失在眼前。

　　那抹白色，刚一接触到浪花就被吞没在其中，立马消失不见。

　　那场面，让她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仿佛被抛弃了一般。

　　转眼间茫茫海面就只剩了她一个，连海水似乎也变得漆黑，就像一张无边无际的大口，吞没了折罗，也即将吞没掉自己。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