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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青儿的秘密
数日后，石兰惹的事总算压了下去，并没引起太大的风波，胤禛稍稍放心。这日下了朝，胤禛去部里转了转办完公事，便邀了胤祥一道回府。
两人骑着马缓缓而行。胤祥笑吟吟的：“这两天兰嫂子好像挺安静啊？不是又在琢磨捉弄人的事吧？”
胤禛不语。
胤祥瞅了他一眼。“怎么了四哥？”
胤禛道：“这次是侥幸！若不是碍着八弟，以十弟那脾性还不借题发挥大闹一场？九弟也不是好相与的。”
胤祥沉默一会，忽笑道：“那小姑娘原来是永保的女儿，那性格真是……四哥发什么愁，我看嫂子是天生的幸运，连恶作剧也是一箭双雕，让他们自家人打自家人去。只是那个张若需实在无辜，这回竟还在刑部大牢呆了一天，把张廷玉给吓得——”
“四哥！十三哥！”
胤禛胤祥回头一看，只见胤祯骑了一匹青骢马迅疾奔来，街上行人纷纷注目。胤祯在他俩身旁停下，笑嘻嘻的在马背上行了个礼。
胤祥笑道：“十四弟这是打哪儿来？一脸春风得意？”
胤祯道：“我哪有什么得意？要说得意，如今宫里宫外最得意的非兰嫂子莫属！”
胤禛不由大皱眉头。
胤祯道：“四哥你先别皱眉，我有个消息保你听了高兴。”
“什么消息？”
“如果太白居的事情传开，那位郭罗络家姑娘的名声不就损了？就有人建议十哥把人聘回家得了，听说永保也有这意思——你说，这事若能成，兰嫂子不就是媒人？”
胤祥惊奇道：“十哥不反对？”
“怎么不反对？一早就嚷嚷开了，所以我才会知道。”
胤禛道：“没影的事被你这样一传，还真会毁了人家名声。那个永保不是在旗的官员吗？朝廷的体制岂是儿戏？她的女儿还得参加选秀呢。”
“只要十哥不反对，那也容易！对了，十三哥，刚才逮着了小十八，终于给我问明白了他为何这么怕兰嫂子。”
胤祥笑问：“为什么？”
胤禛奇道：“你们在说什么？”
胤祥转头朝他笑道：“四哥你不知道，兰嫂子可真厉害！那日你有事走开，我与十四弟出了长春宫，看见给额娘去贺寿的十六弟十七弟、还有小十八，遇见四哥府里的嫂嫂们。这三个小鬼头见了四嫂中规中矩行礼倒没什么，可是兰嫂子不知怎么一瞪眼，就将他们吓得跑到我与十四弟背后来了！我可是纳闷了好久。十四弟你说，为什么？”
胤祯笑道：“因为兰嫂子怪他们三个出卖了她呢。你道九哥十哥怎会这么快知道事情真相？那天，郭罗络小姑娘忽然认出了胤礼胤祄是与‘调戏她的人’一道的，十八弟惊吓下一句‘不关我事’漏了口风，十哥自然问他们两个了。他们本来还想赖，可是最后闹到了皇阿玛面前，只得一五一十说了。”
胤祥笑问：“你怎会知道得这么清楚？十八弟都告诉了你？”
胤祯笑道：“还不是怕成为四侧福晋的下一个目标嘛，十八弟托我跟四哥说一声，告诉兰嫂子他不是故意泄漏的。”胤祥大笑起来。
这个胤祯竟把这当作一件正事来讲。胤禛又好气又好笑，说道：“十四弟你就为了这个巴巴跑来？”
“不是不是！差点忘了正事。喏，这是缡宁带给兰嫂子的。”说着递给胤禛一个小盒子。
“这是什么？”胤禛甚是惊讶。
“我也不知道，大约是她俩鼓捣的新玩意吧。都年底了，天又冷，缡宁就不往四哥府里打扰了。”
胤祥笑道：“什么珍贵玩意儿？府里没跑腿的了？十四弟妹竟要十四弟亲自带给四哥！十四弟珍而重之交给四哥，回头四哥又珍而重之亲手交给兰嫂子，多麻烦哪！”
“十三弟，你几时变得这么贫嘴了？”
“没别的，肯定跟兰嫂子学的！”胤祯瞪了眼胤祥，说道。胤祥呵呵笑起来。胤祯又道：“没别的事，我先回去了。”
胤禛道：“都过了晌午，十四弟不如跟我们一道去用些茶点。”
胤祯道：“不了！我还有事儿呢。”说着马鞭一扬，策马离开他们，与来时一样迅疾无伦。
“十四弟是不是从哪得了彩头？瞧他那喜气洋洋的快活劲！”
胤禛掂了掂手中的盒子，沉吟不语。
胤祥道：“四哥今天是怎么了？总是心事重重的。”胤禛叹了一口气，没有说话。
片刻间到了四贝勒府，胤禛与胤祥在书房里坐下，侍女奉上香茗糕点。
胤祥道：“四哥这是为了十四弟呢，还是为了兰嫂子？”
“十四弟一向很倔，他现在这样……自然很好。”
“那是为了兰嫂子了？其实用不着担心，额娘对兰嫂子好着呢，还有十四弟的那位宝贝侧福晋，寿辰那日，她俩的风头都快盖过四嫂与十四福晋了，哄得额娘笑声连连——我竟不知道兰嫂子还有这本事，敢情她平日尽着欺负我们兄弟是有恃凭的，一出了事就哄着别人替她善后！”
胤禛心想这我还不清楚吗？连皇上都会被她揣掇着下那么一道口谕，还有什么事她做不到？有这本事却不干正事……他道：“你应该清楚，这宫里宫外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呢。”胤祥敛了玩笑的神色，皱眉沉吟。胤禛站起身，踱了几步，近乎苦恼地道：“我这府里几时这样热闹了？时不时就出点事传得巷尾皆知！她——唉！”胤禛忍不住朝弟弟发了句牢骚，随即觉得不合适，便顿住了。胤祥觉得好笑。
“将个丫头奴才纵容得无法无天，非得解决不可！”胤禛自言自语，忽抬头问：“十三弟，你怎么看？”
“什……什么？”胤祥捧着茶，忘了放在桌上。
“就是那个叫青儿的丫头，你应该也见到几次了，实在是不像话，不能打不能撵，要不把她发到庄子里……”他又自言自语，“反正年龄到了就得配人，她总不好闹的……”
“四哥！”
胤祥也站了起来，似在下着什么决心般，胤禛疑惑地看着他。
胤祥笑道：“我觉得这青儿不错啊，要不，四哥去跟兰嫂子说说，就给了我吧。”
“什么？”这回轮到胤禛大吃一惊。
胤祥躲避着他的眼神，有些赧然：“其实我很早就有这个意思，只是见兰嫂子与她亲厚，一时也离不开，我就没提。”
胤禛又踱起步来。
胤祥道：“四哥若觉得为难——”
胤禛打断他道：“你知道我为什么不能容她在府里？”
“为什么？”
“我怕她成为八弟九弟的眼线！”
胤祥惊道：“怎么回事？”
“青儿有个哥嫂是在九弟庄园里，据说混得还挺得意。就在八月间，他们认亲认上门来，将这丫头接去住了半个月。你想想，凭他们自己怎么打听得出青儿的下落？还不是九弟在幕后操纵？否则怎会不早不迟的，在主子们秋狩时来认亲？”
胤祥沉默着不语。
胤禛又道：“她的哥嫂我也知道，他们寻人的线索虽模糊，却难不倒九弟。我一留心就可打听出的事，没道理他要花数年才知道！我猜九弟早就打听出了，当时不说应是没到时候。所以早在开春，他们还没来认亲我就想将青儿撵出府，只是因意外耽搁了。”想起当初石兰扑上去替青儿挨板子的一幕，胤禛又头痛起来。
胤祥沉默着，终于说：“我看青儿这丫头挺忠义的，那年为了兰嫂子，不是连四哥的书房也敢闯？她……应该没做什么事吧？”
“若有这么一次，哪还容她到现在？”忽看了一眼胤祥，恍然道，“你就是那天才注意到她的吧？”
胤祥笑笑，有些不好意思。
胤禛沉吟着：“这样也好，你给她立着规矩，没人纵着应该好些。至于她哥嫂的事……”
胤祥道：“我理会得。四哥都讲明了，那还怕什么？最可怕的是隐在暗中的呢！”
胤禛道：“那好，我晚上去给你说说。”
胤禛在黄昏时踏入宜兰园，石兰难得安静地坐在屋里，低着头不知在做什么。暮色透入屋内，光线昏暗。胤禛道：“怎不点灯？这些奴才真没眼色！”
石兰“啊”的一声，惊跳了起来，迅速将左手食指含在嘴里，又连忙放下，匆匆收起手里的东西，往屉子里胡乱一塞，嚷道：“你怎么走路像猫一样没声音？想吓死人哪？”
胤禛一呆，忍了忍，选择忽略她的比喻，自顾走到椅子边坐下。看她神色仓惶、手忙脚乱，问道：“你在做什么？这么专心？”
石兰道：“没什么。”往屉子瞟了一眼。胤禛也随她的目光望去，似乎看见一角明黄，还没看清，石兰已匆忙将屉子拉开又合上。胤禛再看时，已干干净净，什么也没有了。
胤禛看着她，心里猜测。他刚才依稀看清那是绸缎的一角。这明黄可不是随便能用的，心想她不会连这个也乱来吧？胤禛目不转睛地盯着石兰，看得出她努力想装作若无其事，却不成功，因为她的脸越来越红，还不停地揉着手指，似乎极不安，又或者刚才被屉子夹到了。
石兰的眼睛东看西看，就是不看他。胤禛站起来，向屉子走去。
石兰“唉”了一声，挡在他面前，问：“你干什么？”
胤禛道：“那里面是什么？我看看。”绕过她，伸手去拉屉子。
“不行！你怎能乱翻别人的东西？”石兰一手压着屉子，一手去拨他的手，却拨不动。
正在纠缠，小丫头在外间叫道：“兰福晋！”石兰正铆足了劲推他的手臂，胤禛觉得在下人面前有失身份，便缩回了手。石兰趁机整个人挡在了屉子前，，才扬声问道：“什么事？”
小丫头依旧在外间说道：“回兰福晋，紫璎姐姐说天黑了，要不要点灯？还有，青儿姐姐让奴婢来问问主子，她们是不是可以进来了？”
胤禛听这丫头问得奇，正想出声，石兰已不耐烦道：“可以了可以了！”小丫头便退下去传话。
两人大眼瞪小眼，不过应该说是石兰一脸戒备地瞪着胤禛。胤禛呢，只是十分诧异。
一会儿，听见房门开合的声音，紫璎与青儿边说话边进门来。
“……我也不知道！以前小姐无论做什么都不瞒我的！”是青儿愤愤的声音，大约是故意想让石兰听见。石兰望望胤禛，他径自走到一边坐下。
却听紫璎温柔说：“我想兰主子做好了会告诉青儿姐姐的。”石兰觉得眼前一亮，原来紫璎已持灯进屋。她俩从明亮处过来，没发现坐在暗处的胤禛。
石兰刚想提醒，青儿却还在嘀咕：“这么神神秘秘！就算是为送给四爷——”
石兰忙不迭跳起来喝道：“闭嘴！”声音之大，吓得紫璎一个激棱，险些将灯给砸了。连胤禛也吃了一惊，随即醒悟，忍不住好笑。
青儿大感委屈，欲要分辨，紫璎却在一旁扯她的袖子。青儿终于发觉胤禛，连忙与紫璎一起请安行礼，感到四贝勒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好久，青儿不知又做错了什么，大为惊恐。
胤禛命她俩起来，心想：“真不知十三弟看中这丫头什么！莽撞冒失，又没有头脑，她却又护着。”这样想着，便望向石兰，忽觉好奇——她准备送什么给自己？竟连青儿也不让知道？
只见石兰正气呼呼瞪着青儿，但一触上他的目光，立即脸红过耳。
胤禛真想说：“反正终要送给我的，何必掩饰？还这么害羞！”不忍见石兰如此窘迫，便将放在桌上的盒子推了推：“喏，这是十四弟让我带给你的。”
“这是什么？”石兰巴不得转移话题，走到桌边打开盒子，立即满脸欣喜叫道：“真漂亮！”
胤禛一看，原来盒中是几件造型奇特的首饰。一只通体纯金的镯子，镯头打成兰花的形状，茎叶俱全，线条流畅，十分精美别致。另有一对耳环一支簪子，耳环为黄金托，坠子是碧玺雕成的小小浣熊，玲珑剔透；簪子就更可爱了，三寸长的金黄簪，簪头是一片翠蓝色叶子，三只小虫子趴在叶上，一只绿色蝈蝈，一只红色蜻蜓，还有一只金黄色的蜜蜂。
“这是谁设计的样式？这么奇怪。”胤禛拿起那支簪子端详。
石兰没有回答，自顾一样一样欣赏，爱不释手。胤禛心想原来她对首饰也这么喜欢。
石兰惊叹道：“十四阿哥府里找的工匠可真行！我偶然想要这样的首饰，竟能打造得如此维妙维肖！”
胤禛道：“你没瞧见那印戳么？这都是宫制的。年下各府都有定制，你喜欢什么式样尽可跟管事的去说。”
“是吗？”石兰并没在意。管他宫制官制民制，好东西就是好东西。
“新制的首饰不是早就分派下来了？前日我还见蕙格格在那摆弄，连她也得了，你这儿难道没有？”
石兰骤然只觉心中一沉，似被又重又钝的铁器撞了一下，说不出的难受。她将首饰放回盒内，“啪”的合上盖子，尖锐道：“是吗？我不知道！”
胤禛眉头一皱，看向紫璎。
紫璎忙道：“兰主子，那些首饰昨儿已经得了，因兰福晋与青儿姐姐都不在，是奴婢收起来了，一时忘了禀报。要不奴婢现在去拿来。”
“不用！”石兰语气里明显有赌气的意味。她又打开盒子，一件件欣赏缡宁送来的首饰。胤禛看了她一眼，便问紫璎：“怎么比别处迟？”神情间有些严厉。
紫璎畏缩道：“回四爷，因有些首饰是新式花样，福晋让各位侧福晋先去挑选，只是因兰主子不在府里，所，所以……”
原来还是她自个儿的原因！——胤禛点点头：“既然挑剩下了，就没好的了。”
“不，不是的，听送首饰来的人说，兰主子的这些是预先留下的。”紫璎不明白石兰的心思，说到后来便有些支吾。
“哦？既这样，那是别人选的不合你意了？”胤禛不知她在闹什么别扭，觉得疑惑。
石兰咬着唇，没有说话。
“谁让你连日出府，不就是没挑到喜欢的首饰，这也值得生气？”胤禛有些不耐，也很烦燥。
青儿忍不住插口：“那些首饰不是还没看过吗？”胤禛眼光一扫，青儿连忙低了头，却又嘀咕一句，“小姐哪是为了这个！”
胤禛忍不住又仔细地打量她——充其量一个清秀丫头，依旧看不出她有什么特质，竟会让十三弟看中。不过对她自个儿的主子倒挺了解的——胤禛也是随口说说，并不是真认为石兰为了首饰而生气。
青儿自然又被看得心里发毛，直后悔刚才的多嘴，又回想最近是不是做错事了。
连石兰也注意到不对劲，她担心的跟青儿一样，便打岔说：“青儿紫璎，去换盏热茶来。”青儿如奉纶旨，忙不迭出去。
胤禛收回目光，对石兰说：“兰儿，我向你要个人。”
“什么？”石兰一时不解。
胤禛道：“十三弟竟然看中了青儿，我打算送了给他！”
“什么？”石兰先是愕然，继而跳起来怒叫道：“不行！青儿是人又不是东西，怎能任由你送来送去的？”
胤禛僵住。
只听“咣啷”一声，原来青儿捧茶进来，听到了他们对话，将茶杯摔了。
胤禛的目光冷冰冰扫过跪地发抖的丫头，又回到石兰脸上，压下恼怒，勉强平静了语气：“这是对她好。难道，你还想一辈子留着她不成？”
石兰一怔：“当然不是！青儿当然是要嫁人的！”
胤禛冷笑一声：“嫁谁？府里奴才？庄子里的工头？还是——”
“嫁谁都比被你送给人当妾强！”石兰被他语里的轻蔑激怒了。
胤禛被她的吼声噎了噎，脸色终于转青：“这就是你的看法？你宁愿让你的丫头配给下人也不愿给……”胤禛将话咽了回去。再说下去，简直是在损十三弟了。他讥讽道：“你就是这样为你的奴才打算的？”
石兰刚反驳了句：“我这样怎么了？”忽意识到这是大清皇朝，而十三阿哥风度翩翩，年少得意，应有许多少女想博得他的青睐吧？想到这里，不由瞧了眼青儿，觉得自己刚才太武断了。犹豫地说：“我没说十三阿哥不好，但是，你总得问问当事人的意思吧？”说着征询般望向青儿。
胤禛闻言只觉可笑——一个奴才丫头，能与皇子沾边已是福份，更何况是给十三弟这样的皇子！她还能有什么意思？因此他虽然生气，但想着若与石兰闹僵了，她一意阻挠，自己就不好向十三弟交待了。故而他也望向青儿。
青儿听着两位主子的争论，既不能走，又不敢出声，又羞又窘，低头跪在那儿，脸上早已通红。
石兰道：“青儿，你……你怎么想？”
“小……小姐，我，我……”青儿望望胤禛，眼露恐惧，结巴着不敢说。
“嗯……只、只要你喜欢，我……我不反对……”青儿一急，也顾不得得罪男主子，连忙否认：“不……不！”
石兰一怔。青儿低了头，不敢看四贝勒的脸色，嗫嚅道：“青、青儿喜欢跟着小姐！”
石兰望向胤禛。屋里静了片刻。胤禛“咳”了一声，从椅子里站起，走至帘边，想到晨起那拉氏的话，便顿住脚步，说：“你虽不管事，但府里大大小小的事也得稍稍留心，该在场的在场，省得新来的人认不得你这位侧福晋。”说完也不理石兰反不反驳，抬脚就走。他碰了这么个大钉子，那心情自是毋需详叙，语气自然也是恶劣得很。
石兰呆呆的，缓缓坐下，目光无意识地盯着桌上流光溢彩的首饰。她迷迷茫茫，只觉心里某处隐着疼痛，可她不敢去碰触，深怕一触就是椎心之痛。于是她日日小心地避开它，装作看不见它。
“小、小姐？”
“嗯……？”石兰抚摸着碧玺耳坠，感到指尖微凉。
“新来的人……大大小小的事……”
她知道的。她怎会不知道呢？
“青儿是不是做错事了？”
石兰心不在焉：“什么？”
——年氏分娩了……小格格满月……小格格抓周……新挑了批丫环进府……四爷将新来的蕙儿收房了……蕙儿成格格了……
她不愿知道，却无法不知道；她日日出府，当作看不见这一切，可是这一切却近在咫尺。石兰双手紧握，手中的碧玺耳环在掌心硌了一道深深的红印。
青儿“哇”的哭出声来，石兰吃了一惊，省过神来，惊道：“青儿你怎么了？”
“青、青儿害了小姐了！”
“你胡说什么？你哪里害我了？”
“青、青儿害小姐得罪四爷了……小姐为青儿驳了四爷的面子，四爷肯定很生小姐的气，四爷他会不会……会不会……呜……”
石兰愕然，但见青儿哭得唏里哗啦，安慰道：“这根本不关你的事！我哪里是为了你？别哭了，去，洗脸去，然后叫紫璎进来。——瞧你哭成什么样子了？”
紫璎进来。石兰问：“刚才我与四爷说话有几人听到？”
“回主子，应该只有奴婢一人。”
石兰点点头：“那就好。”出神半晌，又道：“你留心些，若有别人听到，防止她别乱传，这对青儿不好。”
紫璎道：“奴婢理会得。”
石兰凝目注视着她，说道：“紫璎，我与青儿时常出府，这儿多亏了你！”
紫璎忙道：“主子别折煞了奴婢！奴婢能服侍主子，那才是奴婢的福气呢！”
石兰拉起紫璎的手，有些伤感：“你不必隐瞒。我这儿闲言最多，虽没人敢怎样，但你平日里受的委屈不会少。”
紫璎连忙摇头：“没有！奴婢没有委屈！”
石兰道：“你温柔稳重，心又细，可比青儿好多了，以后不知谁有福娶到你。”
紫璎脸大红，叫道：“兰福晋！”
石兰“嗤”的一笑，说道：“别急，我会慢慢留意。你如果看中了谁，尽管跟我说，保管你风风光光地嫁出去，也不用怕婆家对你不好。有我在，看谁敢欺负你！”紫璎不等她说完，早羞得跑出去了。石兰呵呵大笑。
青儿洗了脸进来。等房中只有两人，石兰问：“青儿，你说实话，为何不愿去十三爷府里？其实，十三阿哥人很不错的。”
“我……我……”青儿嗫嚅。
石兰忽升起一个念头，问：“青儿，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青儿刷的红了脸，半晌，才微不可几的点了点头。
说不吃惊是假的，石兰问：“是谁？府里的？外头的？”
“……”
“你倒是说呀！说出来我可以帮你呀！”
“是跟小姐出府的时候才……”
石兰将青儿接触的人迅速筛了一遍，猜道：“是不是郑平？”
“不，不是！……是青儿痴心妄想！”
——痴心妄想？嗯……石兰又猜：“八阿哥？十三——啊不，十四阿哥？”青儿头摇得似拨浪鼓。
“九阿哥？十阿——九阿哥？”石兰看见青儿不再摇头。
“真是九阿哥？”
青儿红着脸，蚊蚋般说：“是……”
石兰犯了难。她对历史不甚了然，并不知道九阿哥是雍正的死对头，但就照目前情况来看，两府里并不亲密，不如与十三阿哥般常来常往。况且——石兰还怀疑九阿哥藏起了伴箫……
“这是青儿的痴心妄想，小姐您别放在心上。青儿、青儿不愿……”
“这怎么是痴心妄想？十三阿哥府进得去，九阿哥府里就进不去？只是……不知他府里是什么情况……”想着，应该去问问缡宁，她肯定比我知道得多。
青儿急道：“小姐，青儿没说想去九阿哥府，青儿宁愿跟小姐在一起！”
石兰一怔：“为什么？”
青儿低了头，轻声说：“青儿呆在小姐身边才是最开心的！”
“你不是喜欢九阿哥么？”
青儿红着脸，但还是说：“是，青儿是喜欢九阿哥，但，但九阿哥不会注意到我，也根本不会看中我。青儿告诉了小姐，只是不愿意离开小姐，去嫁给别人……”
石兰怔怔的。
“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九阿哥的？”
青儿红着脸轻声说：“小姐还记得那回私自出府被当作反贼抓的事吗？”
“当然记得，后来由十三阿哥他们送回来的嘛。”可惜走后门也没用，当场被抓个正着。青儿被罚得这样惨，她怎会忘记？
“那天我，我爬不上墙头，是九阿哥他，他扶了我一下。”
石兰努力回想，终于记起有这么回事。“就这样？”
“是……小姐，这就算是肌肤相亲了是不？青儿虽不懂大道理，但女儿家应、应该……”
石兰无语地看着青儿，不知是称赞她单纯好，还是该说她死心眼儿。忽想起一事：那天胤祥也进了四贝勒府后院，如果扶青儿上墙头的是胤祥，那青儿是不是就该喜欢胤祥了？
唉，可怜的十三阿哥，就因当初离青儿比胤禟远了那么一点儿，就失了颗最最单纯的少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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